大唐探幽录-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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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所有种种的反应,都被暗中窥视情形的金吾卫密探一一看在眼中,此后将详细禀告武后。
就在中书省传旨之前,阿弦其实就知道了,武后特意在麟德殿召见了她。
“陛下跟我,都十分赏识你的才干。”
武后面上有一丝破冰的笑意,凝视着站在面前的阿弦:“所以并不计较你欺瞒之罪,纵然也有好些非议的声音,但是陛下跟我都是一心,觉着人才最是难得,故而要升你为户部主事。”
阿弦道:“多谢陛下跟娘娘圣恩。”
武后道:“不必谢我,你该谢你自己,你有常人并没有的才能,所作所为也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你有能为,这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
阿弦抬头,看向武后,有点怀疑。
“怎么?”武后见她好似并无反应,略觉意外。
阿弦将心底的那句话咽下,只道:“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陛下跟娘娘实在是……太过恩深了。”
武后这才一笑:“唯才是用,如此而已,你若心存感激,那从此之后,只当继续自醒,将差使办好,甚至做的比其他人更好,让那些先前哓哓不停之人也无话可说,你……可能做到?”
阿弦道:“回娘娘,这个好像有些难,毕竟我只是个新人,经验浅薄,只能说尽力,未必就真的能做的比前辈大人们高强。”
武后蹙眉不语。
牛公公对阿弦的印象不错,暗中替她着急,便打圆场道:“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谦虚了。”
武后却笑道:“并不是谦虚,敢在我面前直言不讳,甚至还敢出言面斥,这也算是她的另一大优点了。”
牛公公意外之余,笑道:“还是天后圣明。”
武后又道:“可话虽如此,你却不能将这当作偷懒的借口,你务必给我把这差使做好,若有松懈,我是尽数知道的……从此之后你在朝为官,我的眼里却并没有男女之分,你要有功,我给你请功,升官封爵不在话下,但你若有过,我也一缕按照律例规矩行事,绝不会姑息轻纵,你明白么?”
阿弦知道这是武后在警告自己。
——原先在崔晔将她身份揭破,带她回府之后,阿弦夜晚不寐,又没有鬼来侵扰,瞬间清闲的很不自在,便只胡思乱想。
她猜测宫中对自己是如何处置,虽然袁恕己跟崔晔都力保无事,阿弦也偏信无事,但毕竟她是女儿身,本朝从无女子为官的先例,休说本朝,古往今来也是凤毛麟角。
所以阿弦觉着,以后当差只怕是不能了,别说当官不能,若恢复女装,自然束缚多多,如何生活还是个问题呢。
何况……万一事情有变,宫中以雷霆手段处罚,到那个境地,只盼别连累旁人就是了。
这些阿弦尽数想过,只是今日的情形,委实奢望,从未敢奢想。
麟德殿内谢恩,正欲退出,武后转头,牛公公会意,忙带宫女太监们暂时避退。
武后见人都退了,方道:“先前在周国公府内,是如何一回事?”
阿弦道:“沛王殿下跟公主殿下该同娘娘说过了。”
“他们的确是说过了,现在我问的是你。”武后起身,缓步走到阿弦身前,“听说那天你本是随着崔卿在宫中的,还跟沛王说过话,沛王追着太平去后,你就也随着去了周国公府,你……难道是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阿弦沉默。
武后道:“不必瞒我,有什么便说什么,你若是当面说谎,要知道我是能够看穿的。”
心底无声喟叹,阿弦道:“我并不知有事发生,只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感觉两位殿下一去,一定会出事,所以追去看看。”
武后道:“当时的情形又是怎么样?周国公是故意要伤害沛王跟公主吗?”
她说伤害“沛王跟公主”,而并没有单指太平。
阿弦道:“若说有心伤害,只怕不会。据我所知,周国公是被先前那番僧摩罗王阴灵控制,身不由己。娘娘,倘若想知道真相,也可以询问窥基法师。”
武后道:“那摩罗王先前不是在梁侯府灰飞烟灭了么?”
阿弦道:“这番僧狡狯的很,化身逃走,所以当时阿……当时崔天官才会要护着我。因为番僧原本是想上我的身的。”
“他上你的身?”武后挑眉,继而道,“不错,你体质特殊的缘故,对么?”
阿弦见她这样明白,点头道:“正是这样。”
武后紧皱双眉,目光远眺殿外,心事重重:“阴差阳错,简直是冤孽层层,罢了。”
阿弦垂首静默。
武后回神:“对了,还有一件事,既然番僧之事已了,你有何打算?”
阿弦有些不懂,武后道:“听说你如今住在崔府……”
阿弦福至心灵:“我早就要搬出崔府,先前是崔天官好意护佑,如今已经事了,当然不该再行打扰。”
武后颔首:“好了,我这里没有事了,你去看看公主吧。”
阿弦谢恩,退出麟德殿,转身离开。
殿中武后却一直都在望着她,直到看见阿弦身影消失在门口,武后才喃喃道:“真是个古怪的孩子啊。”
此时牛公公见两人说罢了敏感之事,便走了进来,正听见武后这句,牛公公便笑道:“可不是么?奴婢也觉着这孩子有些古怪……还有些眼熟呢,像是不知在哪里见过。”
武后含笑瞥他一眼:“你像是很喜欢这孩子,又想为她说什么好话?”
牛公公忙道:“奴婢是真心觉着她有些眼熟,委实并没有什么私心。”
武后笑道:“瞧你急得,我也不过玩笑而已。”
且说阿弦离开麟德殿,自有太监领着她去见太平公主。
原本太平以为是敏之狂性大发,她向来喜欢敏之,遭遇这种事,打击可想而知。
幸亏阿弦跟李贤救的及时,并没有怎么伤到。
又加上从李贤口中隐约知道敏之是被附身后才那样狂暴,——毕竟不是她所敬爱的“表哥”如此,太平才勉强接受,慢慢恢复。
今日见阿弦来到,太平不顾劝阻,跳下地跑上前,张手把阿弦抱住,仿佛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遽然被女孩子抱得紧紧地,阿弦自己也紧张起来:“殿下?”
太平道:“我听贤哥哥说了,多亏了你,不然的话我就死定了。十八子,你居然不计前嫌舍命救我,你真是太好了。”
听着这些还有点儿孩子气的话,阿弦啼笑皆非:“殿下,我救你不是应当的么?”
“你果然是个大好人,”太平又抱了会儿,才缓缓松开她:“你来,我给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
阿弦顺着她所指看去,果然见桌上摆了十几个盘盏,里头盛着各色果品,点心等物,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身体的本能让阿弦咽了口口水,太平道:“这些都是我爱吃的,特意叫张公公亲手做的,你尝尝看。”
她举手捡了个榛子片糕,递给阿弦。
阿弦只得吃了,入口松软酥香,甜而不腻。
阿弦细细品味那种熟悉的味道,怔怔道:“好吃。”
太平道:“还有更好的呢。”
又捡了一件透花糍,阿弦见此物状若透明,花朵如生,色泽艳丽,几乎不舍得吃,太平不停地推让:“你吃啊,很好吃。”
阿弦只得又吃了,又有宫女奉茶上来给她喝。
不多时吃的半饱,阿弦问道:“这个做点心的师傅,是姓张吗?”
太平道:“当然,我最喜欢吃他做的东西。你喜欢吃哪一样儿,我还叫他做来。”
阿弦笑着摸摸肚子道:“不了,已经饱了。”又道,“我打扰了良久,也该去了。”
太平却一把握住她的手:“再陪我一会儿。”
阿弦一愣,对上她有些胆怯的眼神,道:“殿下你放心,事情已经过去了。那胆敢伤害你的坏人,也已经再也不会伤害你半分了。”
太平眼睛发红:“当真?”她靠近过来,低声道:“我听贤哥哥说,真的是鬼怪作祟才让……表哥失常的么?”
阿弦道:“是。”
眼中的泪泫然欲滴,太平低头想了会儿:“对了,这个东西,是你的么?”
她回身从枕头底下取出一物,递给阿弦。
却正是窥基法师给的那护身符。
阿弦正欲接过,看着太平惧意犹存的脸,阿弦看了一眼,道:“这个是窥基法师给的护身符,只要戴着它,什么鬼怪都不敢近身,所以那天我才将此物给了公主,现在,我把这个送给公主,从此你带在身边,自然喜乐无忧了。”
“真的给我?”太平惊呼,大喜过望。
阿弦看着她喜悦的神情:“是。”
太平先是将护身符紧握手中,忽地又想起一事:“这个给了我,那你呢?”
那天窥基曾对她说,这件东西,的确能称得上“护身符”三字。
此物的封皮是窥基的手书,但这还不足以让摩罗王也见而避退,最能镇邪的,是里头包裹的一颗小小琉璃佛珠,是玄奘法师的留下的遗物,世间仅此一枚,珍贵无匹。
当时广福寺出事,窥基只得亲临,却也算得阿弦有劫灾,便用琉璃佛珠制成此物托弟子转交。
忽然想起那天在回崔府马车中,跟崔晔的那一番话。
这一会儿,阿弦便笑对太平道:“我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当然不怕。”
眼见时候太久,阿弦告退,太平叫人包了好些糕点送她。
正欲出门,外间有一人来到,抬头看见阿弦,微微怔忪。
太平已叫道:“这就是张公公,你想吃什么便叫他做。”
两名小太监帮忙提着点心果子,送阿弦出宫,正行走间,后面有人道:“留步。”
阿弦回头,却见来者正是张公公。
张公公赶上前来,道:“方才殿下吩咐,让我询问十八子喜欢吃什么,让我做好了送到府上。”
眨了眨眼,阿弦道:“我想吃的东西有点奇特,不知是否为难了。”
张公公对上她的目光:“您请说就是了。”
阿弦道:“有一种雪团子,不知您听说过不曾。”
张公公顿了顿,才笑道:“知道了,我尽量就是。”
阿弦回到崔府,思及先前跟武后所说,便径直去寻崔晔。
书房中,崔晔正抽了一册书,见她来到,便道:“面圣如何?”
阿弦回明之后,崔晔道:“现在这般,你可满意?”
想到先前因身份之事有些恼恨他,阿弦道:“已超出我所想,多、多……”
一声“多谢”迟疑着未及说出,崔晔已开口道:“所以,你是来向我辞行了?”
阿弦怔住。
崔晔将书放下,眼皮不抬:“这是意料之中的,你本就不想留在崔府,日夜思离,如今又蒙圣恩提拔官职,长安城里人尽皆知,你若还在府中,自有许多闲言,于你于我,甚至对圣恩都有碍,自是要及早离开的。”
阿弦见他说的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明白,哑口无言。
崔晔的神情却是淡而疏离:“不必为难,我已命人收拾好了你的东西,你去点检一番,夫人太夫人那边儿也不必去回了,我自会替你说明。”
阿弦愣愣地望着崔晔,奇怪的是,她的确日夜思忖要离开,但见他不容自己开口,已经替她将什么都想好了,果然半点儿都没有“为难”,心中……忽然有些……
“还有什么事?”崔晔见她不语不动,问。
阿弦轻轻摇了摇头:“没、没了……”她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忙又回过身对着崔晔做了个揖,那句“多谢阿叔”又要出口,又想起他方才已经拦住了,于是打住。
回身走到门口,阿弦迈步出门的瞬间,恍惚想起了前日在浴桶里做的那个梦。
第182章 晚上慎看!(前一段可以)
——在那个梦中,仿佛又回到了在桐县的时光; 她带着玄影从县衙转回; 推门入内; 是朱伯伯从厨下走了出来; 照例地埋怨怎地才回来。
阿弦落座; 忽然想到一件事; 忙起身去到东间。
掀起帘子; 却见炕上空荡荡地,并没有“英俊”的影子。
她蓦地慌张起来,东边西边; 连柴房都找过; 终究一无所获。
老朱头看她如此忙碌,笑问:“又找什么?”
阿弦道:“阿叔呢?”
“哪个阿叔?”
“英俊叔呢?”
朱伯乐不可支:“傻孩子,你哪里有个什么英俊叔了?”
“我有啊!”阿弦忍不住大叫。
朱伯走过来; 在她额头上一按:“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撞见那些东西了?”
又道:“这袁使君越发能耐,居然要修什么善堂,我看这也不过是另一个中饱私囊的借口……好了; 快去洗洗手吃饭; 有双全汤喝。”
袁恕己?
善堂……
但是; 英俊呢?
恍惚中,阿弦似觉着……好像从未跟英俊相遇,而他也像是不存在的。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