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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部分

大唐探幽录-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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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上酒酣耳热,良久方散,因天雪,众人多半乘车坐轿而归。
  贺兰敏之走出的慢,才跟太子李弘告别,走出几步,就被梁侯武三思拦住。
  敏之道:“梁侯何故拦路?”
  武三思道:“有一件事不解,想周国公为我解惑。”
  敏之道:“哦,不知何事?”
  武三思道:“周国公府内,是不是有个叫十八子的小跟班儿,原先在大理寺厮混过的?”
  敏之笑道:“正是我得力的人,如何?”
  武三思哼道:“那不知周国公你这得力的人,闯入东宫,在太子面前大放厥词的举动,也是周国公应允或者教唆的?”
  敏之早从李弘口中听说此事,因笑:“梁侯好似十分不悦?”
  见左右无人,武三思上前一步,低低道:“先前我告诫过你,关于太子的事你不要插手。先前明明就有个极好的坑,他已经奋不顾身地跳了进去,你干什么又巴巴地派个人生生把他拉出来?”
  敏之道:“原来你说的是太子弹劾袁恕己一节?”
  武三思道:“何必装傻?你如果是想在太子面前装好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假如是李家的人在上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跟我这样的‘外戚’一脚踩死!你不要巴结错了人!”
  敏之笑道:“我巴结谁了?我什么时候又成了外戚了?”
  “你!”武三思脸色一变,“你若不是外戚,为什么又改姓‘武’,陛下跟娘娘口口声声叫你武敏之呢?兴许你心里不把自己当外戚,但在世人的眼里,你跟我却也都是一路货色!”
  话音未落,敏之猛地抬手,竟紧紧地攥住武三思的肩头:“你再说一遍?”
  肩胛骨发出难以承受的细微声响,武三思吃痛,额头汗落:“放手!”
  敏之将手放开,武三思不禁后退一步,眼中含怒带恨,又有一丝恐惧。
  敏之却忽然又笑起来:“梁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就当真了?你的功夫都用在玩弄心计上了,身手实在是差得很。”
  武三思见他笑得若无其事,一愣。
  敏之却倾身过来,低声道:“我跟你说句实话,小十八去找东宫,也同样在我意料之外,梁侯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就算是我指使他去,我又怎么会知道,太子跟他身边儿的人,竟会如此轻信一个少年?”
  武三思揉了揉肩膀:“你说真的?你当真跟此事毫无关系?”
  敏之慢悠悠道:“我最喜欢看戏,最讨厌亲身上场。这场戏我还没看够呢,忽然就悄无声息地落幕,我还失望呢。”
  武三思道:“那么……那个十八子,你要如何处置?”
  敏之笑道:“你想我如何处置?杀了他?恰好他帮了太子,转眼我就处置了他,你叫皇上跟娘娘怎么想?若小十八是个无名之辈倒也罢了,娘娘都亲口称赞过的人,你想动手你去。正好让天下人知道你一门心思地针对太子呢。”
  武三思哑口无言:“既然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便放心。我只是再提醒周国公一句,你我才是同路之人,切莫敌友不分,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周国公府。
  阿弦听敏之说完,目瞪口呆:“公子,梁侯为何要针对太子殿下?”
  敏之眼中有淡淡不屑:“梁侯自有远大谋略,你不懂就不懂罢了。”
  阿弦道:“难道是外戚干政?”
  敏之噗地笑起来:“你也知道这个?”
  阿弦道:“略知一二。若太子因袁大人之时名声受损,甚至因此失了民心,得利的人当然是梁侯一方。”
  敏之道:“孺子可教也。不愧杨少卿当面儿对你赞赏有加。”
  阿弦道:“司卫少卿杨大人?那天还多谢他跟一位许大人替我说话。”
  提到司卫少卿,敏之的脸色忽然有些异样。他看一眼阿弦,往榻上靠了靠,喝了口淡酒不再言语。
  阿弦垂手肃立,心里却想着昨夜的那几枚压岁宝钱,猜测是不是陈基所留。
  正各怀心思,敏之道:“那天在大街上,你为什么忽然提起杨尚?”
  听他提起此事,又想起那天敏之在府内的胡作非为,阿弦道:“只是碰巧罢了。”
  敏之冷哼了声:“那在杨府里你所听见的抓门声音也是碰巧?”
  阿弦一愣:“您说的是……”
  敏之道:“你可知我为什么带你去杨府?便是因为杨立忽然间性情大变换了一个人似的,我不放心,又知道你、你……所以想借机试试你,看你能不能看出什么端倪。”
  阿弦这才明白,原来敏之带她去杨府果然是别有用意。
  敏之却又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一句实话,在那间房里你看见什么了?”
  那天循着那抓挠窗扇的声响,敏之推开门扇,在他面前的是一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房子。
  一迟疑,阿弦道:“我看到……我看到一个人吊死在梁上。”
  敏之的眼中透出惊愕之意:“我为何没看见,”还没问完,想起那夜阿弦引虞氏出门之举,便又咽下,“还有呢?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阿弦的眼前有出现那具晃悠悠悬空吊着的尸首,道:“看似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皱眉回想,阿弦道:“桃红裙子,葱绿撒花裤子,穿着一双粉色的绣花鞋。”
  敏之的喉头动了动:“是吗?你确定?”
  阿弦道:“是的。”
  敏之扫她一眼,眼神有些古怪,然后他起身,往旁边踱开两步:“因为杨立忽然性情大变,我曾命人暗中对杨府调查过。”
  阿弦道:“可知道发生何事了?”
  敏之道:“那几天杨府发生了一件很寻常的事。——有个小厮,不知怎么想不开,上吊死了,说来也巧,正是在你看见的那间屋子里。”
  阿弦惊诧:“小厮?”但在那间屋子里,她看见的明明是个女孩子。
  敏之道:“千真万确,是一名仆人之子,才十四岁,说是暗中喜欢府内一名丫头,那丫头却不喜欢他,这蠢货想不开便自缢了。”
  他说这一段儿的时候,嘴边挂着一缕嘲讽的笑意。
  阿弦道:“公子可知道是哪一名丫头?会不会我看见的那个……”
  贺兰敏之道:“你以为你说的那个吊死的人是那个丫头?不会,除了那小厮之外,杨府没有第二人失踪甚至身死。”
  阿弦无言以对。
  敏之道:“那小厮原先曾跟着杨立,我猜测是不是因为此事杨立受了些刺激,但不过是个奴仆罢了,值当如此举止失常宛若疯癫?”
  敏之又看阿弦:“本以为你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
  他查明自缢身亡的是个小厮,但阿弦所见的却是个女孩儿,可见阿弦在“胡说八道”。
  幸而敏之本就对这些鬼神之事不抱什么太大希望,故而也不至于太失望。
  这日离开周国公府,阿弦往家走的时候,想着敏之跟自己所说的杨府之事,又想起昨夜那忽然出现的压岁钱,心里犹豫要不要去找陈基问一问。
  此刻她已经有七八分确信是陈基所为,但,倘若有那么一个不凑巧的万一不是他,自己却去贸然相问,何其无趣。
  她一面儿乱想,一面信步而行,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陌生的街巷。
  阿弦打量周遭,不认得这是何处,定神辨认方向,终于转了出来。
  松了口气,阿弦沿街而行,却有一辆马车从她身后缓缓驶来。
  经过身旁之时,阿弦忽然听见马车上忽然有人唱道:“生死本有命,气形变化中。天地如巨室,歌哭作大通。”声音有些凄厉突兀。
  阿弦受惊,那马车已从身旁经过。
  此刻路边也有行人,却都对这声音置若罔闻,仿佛不曾听见。
  阿弦心头一动,加快脚步追了过去,马车一路转过街巷,渐渐地将来到了朱雀大街。
  正一队巡城兵马经过,马车却忽然加速,同时有一物从马车里滚了出来。
  那东西骨碌碌在地上滚动,从路边行人、禁军脚边一路滑过。
  终于有人看清是什么,发出尖锐惨叫。
  不偏不倚,最后这物滚到阿弦脚边上停了下来,鲜血狼藉,双眸紧闭,头发散乱,几乎变形了的一个头。
  阿弦却认得这张脸——失踪了的宋牢头。


第109章 那个孽障
  马车里忽然跳出一个人头来; 于地上滚动; 令所有在场的百姓人等大惊失色之余,尖叫连连; 许多人仓皇逃窜,现场大乱。
  阿弦望着面前的头颅; 无法相信双眼所见,上次跟老宋相见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谁能料想此刻重逢,竟是以这种诡异可怖的姿态。
  惊骇之余,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禁军们也都惊魂,但毕竟是官兵,反应甚快,即刻分留数人原地看顾人头; 其他人急急追那马车。
  有几人冲到阿弦身前,拔刀围住了那颗头颅; 又忍着不适打量。
  还无人留意阿弦; 只当她是个不幸的路人而已。
  很快现场已经被看管起来。因是重大事件,相继又有两队人马赶到,远远地阿弦就看见陈基熟悉的身影,她略一迟疑; 后退了几步。
  不料一名禁军十分眼利,即刻将她喝止:“你是何人?先前是不是碰过这颗头的?”
  阿弦道:“并没有,是这头滚了过来。”
  这一耽误,那两队禁军便越发近了; 要走自不可能。
  阿弦几乎能感受到陈基打量自己的目光。
  其中一队禁军,陪着原先负责去追那马车的数名军士,押着一人跟一辆车返回。
  那车夫且走且满口叫屈:“官爷,我犯了什么罪过?”
  被拉扯着到了跟前儿,一眼看见地上此物,顿时双腿发软:“这是什么东西?”
  目睹人头从马车上掉落的禁军道:“这就是从你车上抛落之物,你竟不认得?”
  车夫惊呆了,然后大声叫起来:“官爷,天大的冤枉!小人系良民,从来没见过这个、这个……”打量那人头,又惊又惧,语不成声。
  统领看此人相貌平庸,便喝问:“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作何营生?”
  这人忍着惊恐,强打精神,说了姓名住址等。
  原来系京都人士,家在城外霸县,平日以贩卖蔬菜为生,因这会儿正当节下,长安城内蔬果稀缺昂贵,是以从外运了些菠菜,白菘之类的进来到集市上售卖,本是要早上到的,因外头有一截路被先前连日的风雪堵塞,绕路之故,便迟了进城,只指望赶个晚集捞回本钱而已。
  禁军们先前早把马车搜了个底朝天,但再无其他可疑之物。
  当即便先把此人押回南衙。
  统领又问阿弦:“你又是如何?”
  阿弦道:“过路而已。”
  统领打量阿弦衣着,又看她相貌,颇为眼熟,便喝道:“说清楚些。”
  阿弦只得说了本名,又道:“如今住在平康坊,在一位大人的府上当差。”
  统领斜睨着她道:“京城里到处都是大人,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阿弦不提贺兰敏之,本是怕招惹是非,如今见统领这样回答,正要如实说明,此人却不由分说便道:“此人形迹可疑,带回衙门细细询问。”
  阿弦略觉诧异。她是公差出身,桐县虽是偏僻之地,但本朝衙门中,上下的流程虽有差异,却也不至于天迥地别,如果怀疑一人涉案,至少要有过得去的凭据才成。
  除非这些禁军知道她跟宋牢头的关系,但他们显然不知,就算那颗头滚在她跟前儿,按照常规他们只须询问几句记下姓名便可放人离开,如此郑重地要带回衙门……阿弦也不知该赞这统领的机警过人呢,还是无事生非。
  事情总得往好的方面想一想。
  阿弦也并无二话,正要随那些禁军离开,却听另一个声音道:“且慢。”
  原来是陈基发话。
  阿弦忍不住又看他,却见他不动声色,并不看自己。
  此时那名统领揶揄冷笑道:“我当是谁这样大的架势,原来是陈司戈,这里的事我接手了,不必劳烦。”
  陈基似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这是当然了,只不过……”他上前一步,在此人耳畔低低说了句什么。
  统领一听,神情陡然变了,看向阿弦道:“你……方才说你在何处当差?”
  阿弦道:“不敢,我在周国公府上跑腿。”
  统领脸色涨红:“周国公府?你、你怎么不早说。”
  阿弦方才才要说就给他堵了回去,哪里有机会张口,闻言扫一眼陈基,便道:“我在哪里当差跟此案原本并无关系,若我的所见证供能帮大人尽快破案,这才是最好。”
  陈基略微皱眉,阿弦却并不看他。
  统领干笑两声:“当然。”
  却又道:“我也是谨慎之故,所以想多带几个目击者收集线索,不过方才有人看见那头颅乃是从马车中飞出,跟路人并无关系,所以这一次且不劳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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