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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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还是颇为强势的各种明示暗示!
珊娘对着前世的自己一阵冷笑,然后抬眼瞄向袁长卿,却是不想,就这么跟袁长卿的眼对了个正着。
她一眨眼,忙飞快地垂了头,继续装着她的乖顺少女,心下却是一阵疑窦重重。袁长卿那句话,显然是要钓五老爷上钩的,可他这么做,到底有何企图?!
只一瞬间她就明白了——离春赏宴可没几天了!
看来果然像她猜的那样,这袁长卿早一步就到了镇子上,且还把侯家的情况打探了个底儿掉。显然,和上一世一样,她是他的目标!所以他才会下饵去钓五老爷。
这是打算先一步沟通翁婿感情吗?!垂着头的珊娘又是一阵冷笑。
而,说实话,她还真冤枉了袁长卿——至少冤枉了这一世的袁长卿。这会儿她侯十三娘可不是袁长卿的首选目标,人家看中的可是十一姑娘!
不过,也没多冤枉他……袁长卿之所以突然多这么一句嘴,却是跟他在河边发现五老爷就是十三娘的亲爹时,多那句嘴是同样的原因——虽说他看中的是十一娘,可他更知道世事无常的道理,宁愿在事前多做几手准备。便是这叫他感觉无法掌控的十三娘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只出于理性的思量,他也须得跟五老爷搞好关系。
放下饵钩后,袁长卿装作无心的模样,抬眼向珊娘看去。却是再没想到,正好就跟她看过来的眼撞在了一处。他这里端着张平静的脸孔,还尚未做出任何反应,就只见那小丫头的眼微微一眯,便又垂下头去了。
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袁长卿仍能十分肯定,刚才那丫头眼里的神色,是嘲讽!
忽地,袁长卿只觉得眉心一阵发痒——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他舅舅就常说他有一种近乎野兽的直觉,每当他感觉受到威胁或者有危险时,他的眉心便会这般发着痒。
见那小丫头一本正经地垂下头去装乖顺,袁长卿默默忍下眉心处的刺痒,向着五老爷施礼回话,道:“先生说的是,这海东青正是产于关外。说起来,也是学生运道好。那年学生去关外看望我外祖时,跟几个舅舅上山打猎,无意中在山林里捡到一只雏鸟,带回去给人一看才知道,竟是只海东青。”
袁长卿这么说时,林如亭忍不住就拿眼看着他。虽然他在梅山书院上学,可每年逢着春秋两假,他也会去京城看望父母,所以他对他这师弟的沉默内敛也算是有着足够的认识。他再想不到,袁长卿这么个不爱跟人多话的性情,居然会主动跟五老爷讲起这海东青的来历——这很不科学啊!若他是后世来人,此刻定然已经如此大叫。
五老爷却是不知袁长卿的性情,听了哈哈笑道:“果然是你好运道。”
一旁,珊娘忍不住就冷笑着又往袁长卿那里瞥了一眼。不想这一眼,居然再次跟那个冤家的眼对在了一处。
若说第一眼是意外,这第二眼,便不可能是意外了。于是,珊娘看向袁长卿的第三眼,就多少带上几分挑衅。
顿时,袁长卿的眉心又是一阵刺痒——这一回他终于可以肯定了,这小丫头,竟对他怀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袁长卿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蹭了一下眉心,对五老爷笑道:“其实那天在河边,学生猜到先生可能就是疏仪先生了,却没敢冒昧相问……”
“咦?”他的话还没说完,五老爷就一阵惊奇:“你竟认识我?”
侯五老爷姓侯名枫字子贤,自号疏仪散人(取意疏于礼仪之散人)。才刚袁长卿称呼的便是他的号。而他的号,却是一向只在画友间使用,外间知道的并不多。
袁长卿垂手笑道:“学生曾听老师提过先生贤名……”
“你老师?”再一次,侯五老爷性急地打断他的话。
林如亭忙站出来笑道:“先生有所不知,他是家父的学生。”又打趣着袁长卿道,“就目前看来,不定就是那关门弟子了。”
虽说书院的学子都可自称是先生的学生,可只有那正经行过拜师礼的,才能算是老师的正式门生。这林仲海和其父其兄并称“三林”,是大周颇具才名的大儒导师,想列入他门下的学生不知凡几,但他收徒的规矩却是和他父兄“有教无类”不同,他是“宁缺勿滥”,对徒弟的资质要求极为严苛,便是宫中太后亲自出面,想要他收下五皇子周崇,都被林仲海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了。因此,自袁长卿十岁那年拜在他门下后,如今已过去六年有余,林先生竟是再没看上过一人,所以林如亭才打趣他有可能就是那关门弟子了。
别人不知道,林如亭自然知道,五老爷和他父亲的私交甚厚,于是他笑着又道:“其实父亲才刚一回来就给先生递过帖子的,可惜先生出门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父亲原还感慨,说是这一次怕是不得见面了,却再没想到,我竟赶在父亲之前遇到了先生。父亲若是知道,大概要叹气了。”
五老爷听了哈哈一笑,看着天色还早,便想要拉着那二人出门去回访老友。
林如亭赶紧笑道:“今儿不巧,城里有个什么文会,非要父亲去,父亲拗不过,只得去了,怕是要到晚间才能回来。不如我现在就替父亲约了先生,明儿父亲必来拜访。”
听着这句,珊娘蓦地一抬头,冲着袁长卿就是一瞪眼,却是瞪得袁长卿一阵莫名其妙。
却原来,听林如亭那么说,珊娘本能地就觉得,便是这件事不是袁长卿亲自开的口,也一定是他在背后悄悄策划的,为的就是明天能借着他老师的东风再次登门!
——好吧,袁长卿躺枪了。至少这会儿他还没想到这一点。
总之,宾主一番愉快攀谈后,林袁二人就此别过。
等送走了客人,主母姚氏头一个转身打算要回院子,五老爷忍不住就冲着她“哎”了一声。
五太太停下脚步,回身站定,却是没敢抬头看向五老爷,只那么乖顺地垂着脑袋。
五老爷看着眼前那低垂的脑袋,一时怔怔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倒想试着学林如亭那样去说话,可半天都没能张得开嘴——那到底不是他的风格……
这俩家主,一个垂着头,一个瞪着眼,竟相互一阵对立无语,搞得底下三小只也是一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个就跟演默剧似的,一会儿看看爹,一会儿看看娘,一会儿又相互挤眉弄眼,却是谁都搞不清,这般不言不语的对峙到底是为了哪般。
五老爷盯着五太太不言不语,珊娘多少还能理解一二,她不理解的,倒是五太太的反应。她原以为,五太太定然怕五老爷怕得要死要活的,可这会儿明明五太太只要一转身就能摆脱五老爷,她却仍那么乖乖地站在五老爷的面前——关键是,衣袖上竟平静无波,没一点儿水波纹!
珊娘这里正疑惑着,低垂着脑袋和五老爷对峙的五太太却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了,抬眼飞快地看了一眼五老爷,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向着五老爷屈膝一礼,转身准备走开。
见五太太转身,五老爷默默一叹,也跟着往相反的方向一转身。
看着这二位打算各自解散,那前世做惯了大家长的珊娘顿时一个没忍住,上前一手拉住一个,道:“老爷太太就这么走了?!”
太太一阵眨眼——不这么走,难道还要行个什么道别仪式?!
老爷却想着,果然人都说女儿是贴身小棉袄,这珊娘就是明白他的心!他心里虽窃喜着,嘴上却一本正经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珊娘一撇嘴,拿下巴指着她那俩宝货兄弟侯瑞侯玦,“今儿是这俩货……是他们运气好,才没摊上什么大事,可老爷太太不觉得,他们都该受点教训吗?!”
侯瑞一听就蹦了起来,“关我什么事?!我可是头一个就跳下去救他的……”
侯玦也不满地道:“又不是我自己要掉进河里的……”
珊娘听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放开老爷太太,过去就给了她哥哥一个脑蹦儿,“还有理了你!若不是你整天惹是生非,能被人堵在河堤上?!这小笨蛋能为了救你,被人掀下河去?!”
又回手一弹小胖墩的脑门儿,“你还自以为你这是勇敢?!我看你这是愚蠢!君子不立危墙懂不懂?!几个大孩子打架,不说躲远点,你竟还往上凑!你帮忙?你添乱还差不多!要帮忙也得动动你的猪脑子想点有用的法子,跑回来叫人也比你自己冲上去强,偏还被人扔进河里去,丢不丢人?!”
珊娘嚷嚷完,忽地一顿,不禁拿手抚着额,偷偷从腕下窥着那被她的凶悍怔在当场的五老爷和五太太——得,露馅了!
第四十章 恶性循环
话说,前世时珊娘原也没这么牙尖嘴利,未嫁之前,她可是有名的温柔贤淑人。之所以后来变得这么尖酸刻薄、脾气暴躁,还是在她发现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拉近她和袁长卿之间的距离以后。袁长卿那里对她越是冷淡,她这里脾气就越是暴躁;她越是暴躁,就把袁长卿推得越远……一番恶性循环后,连她的儿女都受不了她的强势霸道,又何况袁长卿。再然后,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这么从人人称道的贤淑十三娘,变成了对外人圆通玲珑,对家人却格外犀利刻薄的袁侯氏……
珊娘抚着额,从手腕下方偷偷窥向五老爷和五太太。
五太太看着她一阵眨眼,一时看不出那脸表情是震惊还是什么。
五老爷则冲着珊娘一阵瞪眼儿,半晌,才轻咳一声,回头对五太太道:“珊儿说得有理,该怎么罚,我们……我和太太,得好好商议一下。”
说着,他一转身,竟破天荒地过去拉住五太太的手腕,带着半强迫性质地,将五太太拉进了一旁的侧花厅。
五太太怔怔看着五老爷,似一时没回过神来一般,就这么被五老爷拖走了。
五太太那里虽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五太太的丫鬟明兰却似乎吓得不轻,忽地一转身,竟不顾上下尊卑,伸手就抓住了珊娘的胳膊,“姑娘,求您救救我们太太……”
珊娘顿时被她那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给吓了一跳,忙也扭头看向五太太。
就只见五太太那里自始至终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能看到一截掩于衣袖下的葱白指尖——蓦地,珊娘又想起老爷书房里的那幅观音像了。
而再看看五太太的步伐。虽然她看似是被五老爷强架着,可那迈出去的每一步都踩得很稳,莫名就叫珊娘觉得,太太这会儿怕还没有明兰慌张呢。
“放心。”
虽嘴里说着“放心”二字,她到底也没那么放心,便安慰地拍拍明兰的手,挣脱她,向着五老爷和五太太追了过去。
其实要说起来,珊娘和五老爷全都误会了五太太。五太太虽然禀性弱了点,也不爱跟人交际,却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胆小怕见人——不然才刚回来的珊娘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接近于她了。
五太太的性情,说白了,不过是较为敏感自卑,且又十分不擅长应对那种强势的人物,和有冲突的场面而已。偏五老爷强势不说,还脾气急,一着急就爱拍个桌子。他这里一拍桌子,五太太那里本能地就以为肯定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因此下意识就畏惧地退缩开来。而她这里越是退缩,五老爷那里就越是觉得自己失败,脾气也变得愈加急躁;他越是急躁,五太太就越是退缩……
便如前世时的袁长卿和珊娘那般,久而久之,这对夫妻间也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以至于老爷那里只要一拍桌子,太太这里直接就能把衣袖抖出道水波纹来……
侧花厅里,这会儿老爷还没有拍桌子,所以五太太倒还能强撑着。
而显然五老爷果然不是袁长卿那种不可雕的朽木,珊娘这里才稍稍提醒了一下他注意说话时的语气,如今五老爷再跟五太太讲话时,只恨不能学一学那后世的气声唱法,生怕出气儿的动静大了,不小心再把五太太给吓着。
偏他这样的轻声慢语,却是看得五太太一阵心惊,不明白五老爷这突然变化的由来。
不过误会归误会,太太胆小这一点,五老爷倒也没误会,因此,他虽嘴里说着要“跟太太商议一下”,倒也不是真要逼着太太开口。何况旁边还有个前世做惯了“全乎人儿”的珊娘,在老爷太太间做着缓冲,那堂上一时倒也算得和谐融洽。
虽然五老爷不想那么快就结束这场融洽的“家庭会议”,可俗语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何况会议的议题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再不情愿,“会议”也终有结束之时。
于是,老爷太太“商议”的结果是:
侯瑞关三个月禁闭,每天车接车送,放学后就回家呆着,不许出门!
侯玦每天多写五十张大字,不写完不许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