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晋阳公主-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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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达随即和李承乾等人,一起去了长孙涣住处。
在那棵放酒的桃花树下,挖过的土就堆在一边,没什么特别之处,周围也没什么可值得注意的线索。
李明达只站在远处抽了抽鼻子,然后一动不动。
李承乾和李泰看了一眼就觉得无趣,因天色渐晚,吩咐下去多加派人手寻找长孙涣,便招呼大家暂且散了,明日再查。
李明达使眼色给田邯缮,让他带人跟上了尉迟宝琪。她则跟李承乾作别,表示自己要留在长孙府。芦屋院静见状也想留,不过因自己脸肿的厉害,须得回去上药才作罢。
一行人散了之后,李明达又回到了长孙涣的住处,顺着她之前闻到的中药味儿,走到房屋后墙处,果然在墙头上看到几点有黑色的东西,李明达拾起一根木棍,刮了刮,然后凑到鼻子边闻,确认就是这东西,该就是黑膏药。
李明达打算绕到墙后看看,却意外见房遗直矗立在墙边,因后墙周围有很多梧桐树。房遗直可能是远远地通过树缝看到自己要来了,遂此刻他已然在斯文地冲自己行礼。
李明达走过去一瞧,在房遗直右边三尺远处看到了一双很明显的脚印,印在土里,鞋印的位置刚好与粘药的墙对应。
“布鞋?”
“是。”房遗直浅声应,眉间浮出几分忧虑,“长孙府用人严格,当日遂道垣三次郎进府的倭人皆穿木屐,这凶手没有光脚的,穿着大唐的布鞋,且看印可知鞋底内侧有磨损,可见是久穿或长久走路所致。”
李明达蹙眉。
“看来凶手真是我们大唐的人。”
第22章 案子破了
二人都清楚,凶手即便不是长孙涣,只要是大唐人都会很麻烦。毕竟杀人案一旦涉及变成了国与国之间,就会变得复杂多变,难以处置。
“不论如何,先查明凶手再说,杀人总要有动机。”李明达的意思,或许这动机里面会有一个好解释,但倘若这件事是单纯的泄愤杀人或是阴谋弄权杀人,倭国那头便占了理,大唐势必要补偿他们。但愿不是后者,这些倭国人看似老实,实则都不是吃素的。
李明达这才想起来问向房遗直:“怎么才来?大家都散了。”
“遗直收到圣人密旨后,就立刻出门去查长孙涣藏身之所,因此不小心错过了魏王的通知。得了消息就赶过来,不想已然晚了,只好顺便来此处看看。”
房遗直的答话没毛病,但整个人冷冷淡淡,清高之气由内而发,看起来反倒他像更尊贵的一方。
李明达想到其父房玄龄,平常总是笑眯眯地,令人觉得他很好相处,但真遇到事的时候,这老头可是比魏征都难缠,想让他松口比登天还难。房遗直光看表面脾气,倒是一点都不像他父亲,却给人感觉是个更难缠的。
房遗直感觉晋阳公主看了他很多眼,默了片刻,便交代道:“长孙涣人在尉迟府。”
李明达惊讶,“确认?”
房遗直点头,他微微敛目,刻意观察李明达会作何反应。搁正常人查案,此刻必定会急着带人去尉迟府,便是不缉拿,总该想当面问清楚。但她沉吟片刻自后,却蹲下身来去查看地上拿出他刚刚发现的鞋印,接着便顺着鞋印脚尖的朝向,走出小林子,奔着长孙府下人房方向去了。
房遗直眯眼看着晋阳公主的背影,目光里探究之意明显。
片刻之后,田邯缮粗喘着气跑过来,跟房遗直急道:“房大郎怎么还傻站着,跟着我们公主去呀!”
房遗直微微颔首致歉,随即跟上,然后就跟着李明达到达了下人房。
长孙府的下人房占地不小,里面左右八排房子,还有不少单独带小院的。这里面味道就杂了,香味、馊味、汗味、臭味、药味……
李明达倒是能从中辨别出墙头上的那股膏药味,但方向太乱了,似乎很多家都有这味膏药。
李明达随便揪住一名小丫鬟问话,方得知下人们不少都是因为经常干活受累,有很多人有腰腿疼的毛病,便都流行贴最便宜且很有效的致参堂膏药。
“可取来一贴与我看看?”李明达道。
小丫鬟很惶恐,忙点头表示可以,转身就去了自己的住处,取来她阿耶的膏药给李明达。
李明达闻了下,确认就是这种膏药。她沉吟片刻,转头看向房遗直。
“奴这就召集当日所有涉事的下人去大义堂。”田邯缮跟着道。
“不用。”
李明达和房遗直几乎是齐声发出。
田邯缮愣住,有些惊讶地垂头待命,心里念着许多,嘴上不做声。
李明达之所以说不用,是她有个灵敏的好鼻子,确认那些下人之中,并没有人身上带有这种膏药味的。但房遗直却是如何得出的结论,李明达却很好奇。
房遗直似乎看穿了李明达的疑惑,不及她开口问,便先解释:“一般府邸设宴款待贵宾,所选伺候用的下人,必定是一些样子漂亮年轻且腿脚灵便的。贴这种膏药的人,身上必然有味道,绝无能出现在宴席之上,令主人家丢脸。”
李明达点点头,觉得房遗直此言在理。
“若凶手真是长孙府的下人,想要毒杀道垣三次郎,就必须保证他一定会喝长孙涣所藏的青梅酒。道垣三次郎在出恭前曾说过酒没味儿,这会不会就是一种暗示?道垣三次郎该是早知道长孙涣有好酒,所以喝到一半的时候,便委婉求之,想要品尝。”
房遗直应承,他觉得有这个可能,“如此一来,引诱道垣三次郎去青梅酒喝的人,便该就是凶手。”
李明达再点头,她随即命人召来道垣三次郎的四名随从。这四名随从和长孙府的其他人一样,目前都暂时被软禁在长孙府内,在案件彻底了结之前禁止外出。
房遗直:“你们副使在宴席,又或在与长孙涣喝酒之前,可曾碰到过长孙府的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四名随从想了下,立刻用稍微绕嘴的汉话一字一板地回答道:“副使在与长孙二郎于竹庐喝酒前,也曾出恭过一次,回来的半路碰见位管家拿着半坛酒,便吵着尝了一口。那管家说他的酒不好,不配副使饮用,府中最好的酒,却也不是窖藏多年剑南烧春,而是长孙二郎自制的青梅酒,味道与别个大有不同。”
“哪个管家,长什么样?”田邯缮忙问。
四名随从摇摇头。
“他捧个酒罐子,你们副使就去问,又是何故。莫非你们副使十分爱酒?”房遗直又问。
四名随从连忙点头,表示的确如此,他们副使在倭国的时候就爱酒。而到了大唐之后,发现这里的酒品种多,且更好喝,便几乎每顿饭都饮酒,且对大唐的一些好酒都颇有研究。
“原来如此,凶手也便是因此,料定道垣三次郎一定会喝二表哥的青梅酒。”李明达顿了下,蹙眉道,“必定是长孙府的人无疑,也只有这府里的人,才有可能知道二表哥藏酒的位置。”
“倒简单了,把所有下人都召集来,指认便是。”房遗直道。
李明达随即就打发田邯缮处理此事,她则和房遗直一同去了大义堂等待。
一炷香后,长孙府百余名男仆都聚在了大义堂外,每十二人一拨,逐一被四名随从辨认。然到了最后一个,却都没发现那天那名‘管家’。
随即排查人数,发现少了一人。
“会不会是刘树榆?他说腹痛,等会儿就赶过来。”
侍卫们立刻全府搜查,在下人房所在的意见茅厕内,找到了正假意如厕的管事刘树榆。
这刘树榆三十出头,乃是二十岁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入了奴籍来长孙府做活,而今主要负责花园那片的活计。
刘树榆随后被押送到大义堂,道垣三次郎的随从们立刻就认出是他。脱其鞋子,也在鞋底发现有残留的黑膏药。
刘树榆被押送来的时候,满头虚汗,面带恐惧。
这会子他见自己是凶手的事已然被揭发,反倒舒了口气,没有之前那么胆颤,只是认命般地大喊道:“道垣三次郎那个禽兽的确是我所杀!”
第23章 大唐晋阳公主
长孙无忌和长孙冲等人的得知凶手落网的消息后,都赶了过来。长孙无忌未进门前,就听到堂内有人大喊自己是凶手,他立刻大迈步快速进门,见竟真是长孙府的家奴,气得很想直接抽刀杀过去。
长孙冲见是刘树榆,露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
长孙府诸多事情都是由长子的长孙冲来处理。长孙冲平常和刘树榆有过一些接触。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平时一个老实巴交,少言寡语的厚道人,竟能干出下毒杀害倭国副使这样的事情。
“人真是他杀得?”长孙冲看向李明达,见她点头,长孙冲眉头蹙得更深,转而眯着眼看向刘树榆,对其失望至极。
面对长孙冲,刘树榆脸上闪出浓浓地愧疚之色。他耷拉着脑袋,恨不得躲藏进缝里。
李明达随后将她和房遗直的发现,仔细讲给了长孙冲和长孙无忌,并将对应的物证人证都展现给他二人瞧。
刘树榆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这才仔细计较膏药和脚印的事,心里就腾起诸多懊恼悔恨。只觉得自己当初如果谨慎点,那会儿揭膏药时不随手扔地上,又去踩一脚,那他也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至少在被那四名倭国随从指认的时候,只要他坚定不认,便也没有其他证据佐证就是他。
长孙冲又去瞪了一眼刘树榆。得幸此案有李明达和房遗直来查,他二人到长孙府才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将这桩杀人案破了。而脚印和膏药线索正是锁定凶手最为关键的铁证,令人无从辩驳。这刘树榆的作案动机,长孙冲想不通,但他如此暗度陈仓,变相陷害了长孙涣,以及为长孙府蒙羞,真令长孙冲十分恼火。
虽说而今凶手已经证明并非他二弟,让人松了口气,但长孙府的家奴也一样代表了长孙家,此事必会牵扯到倭国与大唐两国之间的利益问题,仍是会给长孙家还有他父亲增添诸多麻烦。
长孙冲此刻真恨不得亲自对手刘树榆,但他的风度却不允许他对其作出什么过激言行。
“长孙府可真是养了一个白眼狼!”长孙冲咬着牙恨恨道。
刘树榆愈发愧疚,冲长孙冲磕头,“奴对不起大郎往日厚待!奴该死,愿意这就去领死!”
说罢,他又咚咚地不停地磕起头来,很用力。
长孙冲却觉得十分可笑,“说这些话有用?若非人家查明证据,你只怕还缩着头不认,眼看着我二弟去送死!”
“他不肯说杀人缘由。”李明达和长孙冲道。
长孙从厌恶地扫一眼刘树榆,厉言道:“还不快说!”
刘树榆保持跪地,双手按在地上,面紧贴地面的动作,再不动了。
长孙无忌见状再也忍不了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吼道:“你这贱奴,果真找死。好,便如你所愿。来人,大刑伺候!”
刘树榆吓得身子哆嗦了一下,但随即还是保持之前的状态,一动不动。
长孙无忌更为恼火,几欲起身。这时就听李明达轻唤了一声舅舅,请他消气。
李明达看眼刘树榆,在面对长孙无忌暴怒的情形,他竟虽然全身多哆嗦异常害怕,却还是不肯多说一句。看来此人心中有事,而且很执着,只是简单粗暴的办法应该不会令他轻易松口。
“我看他是有难言之隐。舅舅何不暂且歇息,把这等小事交给我们处理。或许等明儿个天亮了,什么事情都了结了。”
外甥女的言语总是轻轻柔柔的好听,令人的心情莫名好起来。长孙无忌先前燃起的万丈怒气,也因此熄灭了大半。既然李明达既然有能力在这么短时间内把凶手给揪出来,长孙无忌倒是愿意相信李明达在审问刘树榆上,也会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长孙无忌毫不犹豫地起了身,应了李明达的提议。临走前,他还特意嘱咐李明达尽力就好,不必因为他而强求什么。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们长孙府御下不严的责任,他在倭国人和圣人面前承担一下责任,付出一定的代价,倒也没什么不对。
李明达点头应承,请长孙无忌放心。
待长孙无忌离开之后,堂内安静了片刻。
长孙冲随即征求李明达的意见:“用刑?”
“不可,严刑逼供所得未必为真相。”一直处于安静状态的房遗直忽然说道。
长孙冲看眼房遗直,转而看向李明达,想亲耳听听她的意见。
李明达:“他说的不错,刑逼是下下策。”
李明达又看向刘树榆,只瞧着这人畏缩在地中央仍不停地发抖。一般人看他此状,大概会觉得刘树榆仅仅是罪行暴露,恐惧伏法而已。而李明达则可清晰地听到他眼泪一滴滴拍落在地的声音。他在安静的哭,而且哭得很厉害。
当然,人若害怕丧命,也会留下恐惧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