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雪中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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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阳光微弱,从半开半阖的窗边透过,将殿上二人的身影拉长,远远瞧过去,似是比方才更近了一些。
裴贺自宫里头回来,便见到府里的下人来来往往,都是往嘉鱼的院子里去,问了方才知道,有一位受伤的沈姑娘,在六小姐的院子里养伤。他将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便大步向后院走去。
“三哥。”
裴贞自园内缓缓走出,手中握着另外半支通体漆黑的箭羽,“你的箭。”
裴贺目色微沉,“你们竟然收留宣王党羽。”
裴贞神态十分慵懒,“三哥,你若是现在进去杀了沈羡,小鱼儿怕是会与你拼命。”
裴贺沉默半晌才道,“大哥竟与你们一同胡闹。”
“三哥还不明白么,”裴贞的眼底渐渐生出一些肃杀之意,“沈羡的生死,乃至宣王的生死,对新帝来说,并不是目前最要紧的。”
裴贺收敛容色,“太后。”
新帝登位时手中无实权,裴太后从前为贵妃时,仰仗胞兄镇南王,权倾后宫。
如今做了太后,裴氏血脉未断,又一手扶了谢真做了征北大将军,领了北方兵权。破落户一朝登堂入室,竟渐渐要与裴家成分庭抗礼之势。
裴太后势大,谢真一介傀儡,却领兵权,令新帝三年来如梗在喉。
裴贞手指轻轻用力,便将那黑色的箭羽掷向了不远处的墙面,见一矢中的,裴贞笑得十分畅意,“除掉谢真,裴氏乐见其成。”
裴贺随着他的动作望向墙面的半只箭羽,皱了皱眉,“如今,小鱼儿可知晓我在悯园。”
裴贞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他是担心刺杀一事被揭,会让鱼儿发脾气,便闲闲笑道,“放心罢,箭是宣王送来的,小鱼儿并不知晓。”
裴贺点了点头。
“那赵绪瞧出箭的来历,便将他的沈姑娘扔给了大哥,果断的很。”
裴贞随着裴贺一道往后院走去,一边笑道,“那赵缨也是有意思,刺杀这种事还要用三哥你的箭。”
裴贺见他放肆,直呼天子名讳,不由皱了皱眉,便听得裴贞笑了笑,不甚在意道,“既然赵绪自己去见了赵缨,想来是已经谈妥当了。”
“老五。”裴贺眉目一敛,正想教训两句,见裴贞面色苍白,似是云州之行令他又消瘦了许多,便把话咽了下去,“紧着些自己身体。”
裴贞不过是一笑。
沈羡自裴嘉鱼院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玉拂一直在房中伺候,见她醒来,便为她奉了一盏温茶。
裴嘉鱼闻讯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钗环未戴,只简单梳了个髻,后面跟着一个年纪身量皆尚小的丫头,跌跌撞撞地喊着郡主你等等。
“沈姐姐!”
裴嘉鱼见到沈羡终于醒转,十分高兴,拉过沈羡的手便不停地说话。
“沈姐姐,那日在悯园,大哥身上的伤口开裂,十分严重,未能回头救你,你莫要生气。”
“都怪那赵绎,非要去悯园宴饮,若是来我镇南王府,我看哪个贼子宵小敢来行刺!”
“沈姐姐,幸好你无事,不然我可担心死了,如今你便在王府安心养伤,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你!”
玉拂见沈羡几次开口都未能出声,不由柔声提醒道,“郡主,门外那丫头可是你的侍女?”
裴嘉鱼“呀”的一声笑了起来,转头唤道,“狸奴,快进来罢。”
唤做狸奴的小丫头,怯怯地跟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应钗环头面,“见过沈姑娘。”
沈羡不由笑了笑,“真是个伶俐的姑娘,难怪嘉鱼喜欢你。”
“郡主,三公子今日未当值,若是他回来见到你钗环不整,会训斥我的。”狸奴将手中的钗环举得更高了一些,神色怯怯中还带了几分无奈。
裴嘉鱼叹了口气,指着其中一支玉兰花样的簪子说道,“红玛瑙做的白玉兰花样,还配了碧绿的翡翠滴珠,红配绿,大哥送的,说是见它名贵。”
又指着另一支攒丝牡丹花样的金簪道,“翡翠牡丹花包了一圈这样密实的镂金,远看便是一大坨金子在发上,三哥送的,说是见它值钱。”
“还有这个,四哥送的,红珊瑚耳环,这么大一块珊瑚,若是挂在耳上,岂不是要掉了肉下来,说是见它没短了斤两。”
玉拂与沈羡见狸奴手上捧着钗环不一,用材皆是名贵,却实在是令人不敢苟同其妙处,相视一眼便不由笑了起来。
裴嘉鱼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瞥见沈羡的发边簪了一支样式古朴的发簪,霎时眼前一亮,
“狸奴,你瞧沈姐姐的发簪,样式简单却雕琢大气,一瞧便是名贵之物,你回头将它拓下来,好生给你的三公子四公子还有世子爷鉴赏一番,来年我生辰的时候,再送我那些花花绿绿的劳什子,休怪本郡主翻脸!”
沈羡愣了愣,抬手摸了摸鬓边,果然摸到了一支精巧的发簪,她从发间取下,拿在手中瞧了瞧,发现原来是赵绪在云州赠她的碧玉簪。
是赵绪。
她垂眼瞧了瞧手中的碧玉簪片刻,便听得裴嘉鱼关切地问道,“沈姐姐,你怎么了,可是右肩的伤又痛了?”
又回头向着丫头道,“狸奴,去请大夫再来瞧一瞧沈姐姐。”
“我无事,”沈羡出声拦住了狸奴,将碧玉簪在左手中握得紧了一些,向着裴嘉鱼笑道,“我只是在想,怎么不见裴五公子赠你的发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放榜诶,等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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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知音
裴嘉鱼闻言欢快地一笑,抬起自己的右手,“裴五就比他们聪明太多啦,每年生辰他都会赠我一颗亲手雕刻的玉石,用金缕线穿起来,说这叫金玉满堂!自十一岁起至今已有六颗啦!”
她轻轻晃了晃手臂,便听见清脆的玉石彼此轻轻击叩,如同一阵来自春日的微微清风,催开了葳蕤庭芳。沈羡细细一打量,见那手串的六颗玉石皆雕刻有梨花模样,玉石质地澄莹,便显得那梨花栩栩如生,香染衣袖。
沈羡不由赞叹道,“裴五公子真是巧手。”
裴嘉鱼笑得愈发欢畅起来,“沈姐姐你真有眼光,裴五是这个世界上顶顶聪明的人啦,回回替我做的功课都能在顾院首手底下拿到甲等!”
“郡主……”狸奴小声唤了一声,“这种事情……莫要声张。”
沈羡眼见这对主仆两十分有趣,当下便将原先的许多胡思乱想放下了一些,面上展开了许多笑容。
她想从前裴贞说裴嘉鱼是帝京最可爱的姑娘,竟是所言非虚。
“莫要声张什么。”裴贺一边走进房内,一边向着裴嘉鱼问道。
沈羡见来人面容与裴嘉鱼有些肖似,心想大约是裴府的几位公子之一,果不其然,便听得裴嘉鱼喊了一声三哥。
裴贞跟在裴三的后头,今日着了一身湖蓝长衫,头发未曾仔细束起,惯常带有些不羁颓唐之色,却实在是风姿俊秀,不教人感觉纨绔,只觉巍巍然玉山将倾。
沈羡心中叹道裴贞该是怎样的天姿人物,世有如此妙人物,想来也是造化所钟。
裴贺瞥了一眼狸奴手中的一应钗环头面,又问道,“捧在手里做什么,怎么不戴起来。”
裴贞靠在门边,眼底皆是宽纵,打趣道,“自然是在仔细挑捡哪一支最美。”
裴贺想也未想,指着那只牡丹花样的金簪说道,“戴这支。”
裴嘉鱼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向着沈羡无奈地喊道,“沈姐姐你瞧瞧我三哥,竟还认真自夸起来,真是叫人没眼看。”
沈羡笑着解围道,“牡丹华贵,嘉鱼年岁尚小,不如佩芙蓉。”
裴贺皱眉,“可我未送过芙蓉。”
倒叫沈羡一时无话可接。
裴嘉鱼这厢转身向裴三伸手道,“三哥现成给我买便成了,过几日姑母寿宴,定叫那裴安心不敢与我再争。”
裴贺随手解下腰间的钱袋递与裴嘉鱼,仍是眉头紧皱,轻轻斥道,“那等人物,也值得你去计较。”
裴嘉鱼将钱袋扔进狸奴的怀中,“狸奴,收好了,过几日带上沈姐姐,我们一道去帝京的万宝楼!”
裴贺见她高兴,也不再多责怪,转过一些视线,方才重新打量过沈羡,见她面色虽略白,精神却尚好,便略略一点头致意,“沈姑娘。”
沈羡亦是礼貌回道,“裴三公子。”
裴贺的话不多,吩咐了狸奴看好郡主便也未曾多留,裴贞在门边靠了些时候,许是着了风,谈笑间低低咳喘了两声。
“裴五?”
自云州之后,裴嘉鱼对裴五的旧疾便愈发有些担心起来,“狸奴,五公子的药熬好了吗?今日可用过了,快些去端来。”
狸奴应了声是,将房间的门窗掩紧了一些,方才往厨房寻裴五的药去了。
裴贞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不过是苦药,少一碗两碗的有什么打紧。”
裴嘉鱼叉腰赌气道,“那李琅玉有眼无珠,竟然瞧不见你这样的好,裴五你要好生喝药,活过千秋万载,气死那些个淮河李氏清河李氏的!”
裴贞捂着脸笑得连肩膀都耸了好些,“是是是,喝了小鱼儿的长生不老药,要与你一道做那遗千年的祸害!”
裴嘉鱼皱眉思索了片刻,兀自低声道,“不行,得叫狸奴再多加几味补药才行。”
说罢便寻着狸奴走过的路一道跟去了。
只余下沈羡与裴贞两人相视无言,再看便是一笑了,沈羡询问道,“五公子似乎身抱有恙?”
裴贞似乎并不是十分放在心上,“先天不足之症,依靠苦药续命罢了。”
沈羡沉默了一会,方才道,“五公子这样人物,心胸之洒脱,令人折服。”
裴贞目色和缓了一些,“你倒不说些吉人天相之类的客套话。”
沈羡将目光投向窗外,淡淡笑道,“死生不足以令志毅者畏。”
“好一个志毅者不畏死,”裴贞击掌轻笑,“如今方才觉得沈姑娘背得起陵州沈氏一门的性命。杀谢真,想来宣王的胜算又多了两分。”
听到赵绪的名字,沈羡垂眼看着手中握着的碧玉簪,低声道,“若是能够帮到他,总归也是是好的。”
“沈府的血债,总归要向他们讨一讨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穿云之箭,破空而去。
那一日沈府满门抄斩,带头来抄家的钦差,叫做谢恒,乃谢真之子。
沈家的案子,蹊跷丛生,沈为清向朝廷申求了十万两灾银,却在入库一日后不翼而飞,被指贪墨,无银钱买米,害死了诸多百姓,被判抄斩。
可是沈羡分明记得,银两到的那一日,谢恒不经过父亲的核查便将银两全数入了库,也不许任何人打开。
若说银两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只能是银两根本未到陵州。
“谢真领了北方兵权,又有裴太后照拂,区区陵州案,算不得什么。”
沈羡抿了抿唇,“沈家人,宁玉碎也不求瓦全。”
裴贞倒是难得的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宣王筹谋三年,要取谢真的性命,如今,又逢新帝要集权的时势,谢家,气数已尽,也就无所谓什么罪名了。”
似是话中有话,沈羡心中一动,莫非是裴世子一事?
裴贞走到窗前,负手背对着沈羡,身量削瘦却挺拔,他神色有些远,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回过身瞧着沈羡,“沈姑娘今日也算是裴某的知音,裴某便赠沈姑娘一言。”
沈羡静静听着,眉眼舒展,面色安宁。
裴贞提起窗前小几上一只漂亮的玉壶摆件,握在手中把玩,缓缓道,“不要小看赵缨。”
见沈羡神色平平,并未因为他直呼了新帝的名讳而有不同,裴贞朗声一笑,步伐畅意便往外头走去。
他想赵绪看中的人,竟然有几分有趣。
沈羡仔细打量过裴贞随手丢弃在窗前的玉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裴嘉鱼追着裴贞喝药的吵闹声又从外头传来,令人不觉莞尔,赵绪曾经告诉过她,裴贞与裴嘉鱼乃龙凤双生,感情比起旁人更亲密些。
她想起那时赵绪眼底一闪而过的温和,心想赵绪的内心,是不是也曾有过这样的温存与柔软。
沈羡的伤势在玉拂的妥善照顾下好转的很快,本也是皮肉伤,瞧着骇人,只不过是失了些血,不过几日便可以下床走动。
倒是裴世子新伤旧痛在一起,在床上将养了好些时日,沈羡与嘉鱼一同去探望过几次,裴贤的面色尚算不错,胸口的伤势清了脓之后渐渐开始愈合,眼看是好了许多。
“沈姑娘有惊无险,无事便好。”
“多谢裴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