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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部分

天恩-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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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道馨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大表兄的表妹?”
  阿顾笑着道,“我当日听姑姑提过妹妹,早就猜着妹妹是个大美人,如今瞧着,果然是风姿过人,立在我身边,倒是映衬的我的脸色黯淡无光了!”
  傅道馨大为高兴,大凡女子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她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郡主表嫂怀着一分复杂心思,可今日在宴上瞧着阿顾,只觉阿顾画眉细腰,眉宇之间清冷华贵的美丽,心中忍不住滋生好感。
  这位郡主一举一动有着范阳这个地方没有的风姿韵律,这种风姿很是奇妙,她无法用言语描述,却觉得极是美丽。
  “郡主实在是过谦啦!”笑盈盈道,“阿馨见了郡主表嫂,只觉得自己行止粗鲁,手足都没地方摆了!”
  一名褐色衣裳的少夫人立在宴会之中,神情孤傲,身上隐隐散发着孤立排斥气息,过往妇人远远瞧着尽避了开去,耳中听着傅道馨唤的这声“郡主表嫂”,面色大变,一股戾气直冲胸臆,瞧着座上光彩照人的宜春郡主,眸中闪过刻骨愤恨。忽的执起面前酒盏来到阿顾面前,扬起下颔冷笑道,
  “臣妇马氏萃璎敬宜春郡主一盏酒。”
  宴上陡然气氛一凝。
  阿顾察觉到了,微微一怔,抬头瞧着面前的女子,见面前女子英姿飒爽,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望着自己俏脸寒霜,心中琢磨不定其用意,客气笑着道,“谢过马夫人。”执起案上酒盏,凑到唇边饮尽。
  马萃璎唇角一撇,悠悠道,“听闻宜春郡主有一个姐姐如今在童家做贵妾,很是得宠,已是逼的正室华夫人在家中几无立足之地,是不是你们顾家的女人都喜欢抢别人的男人?姐姐抢了不足做妹妹的也抢?”
  阿顾唇边的笑意渐渐散开。正座上曹夫人猛的站起来,“马氏你这是什么意思?”朝着南方拱了拱手,“郡主与我们家大郎的婚事乃是大周圣上所赐,大郎亲自前往长安迎亲,明媒正娶,光明正大。我知道你为你姐姐打抱不平。可那也不是郡主的错,是你大姐命不好,你们马家就认命吧!”
  马萃璎仰头哈哈大笑,“认命?”洒下几滴眼泪来,“我大姐嫁入孙府十年,自来孝顺公婆,敬重夫婿,为孙氏将中馈打理的井井有条,提起孙府马大夫人,整个范阳谁人不说一声贤妇,”声音一厉,“你们逼的她自请下堂,黯然退场,如今宜春郡主风风光光的在孙府大摆宴席,可曾想过我大姐如今在西郊庄院中过的是什么样的凄惶日子?”
  阿顾脸色白的如同雪一般,盯着马萃璎道,“你大姐是谁?”
  马萃璎微微惊诧,望着阿顾冷笑道,“宜春郡主又何必装傻,我大姐不就是被你逼的无处容身的马氏夫人马钟莲么?”
  ——阿顾只觉当日自己头昏昏发沉,根本记不清楚今日的大宴是如何结束的,回到屋子中身子犹自气的发抖。
  自己堂堂郡主下降孙沛恩这个大了自己足足十岁的男人,自觉已经是委屈到了极致。却在午夜深回的梦中都没有想到,孙沛恩在此前已经有了一个结缡十年的妻子马氏。
  也是,
  她当初知晓姬泽有意遣自己和亲,心中消极,根本不肯面对这门婚事,确然没有想过,孙沛恩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没有娶过正室妻子?
  马氏乃是范阳大族,在范阳扎根多年,面上虽不显,势力实已扎根入范阳各处深地。马钟莲乃是马氏嫡长女,天册四年嫁入孙家为嫡长子孙沛恩元妻。马钟莲幼承廷训,这些年来孝顺公婆,操持中馈,极得好评。大周与河北“和亲”,迎亲的男子自然身份不能低了,作为孙氏嫡长子的孙沛恩乃是最佳人选。但大周郡主下降,自然不可能做妾室,所以孙炅命孙沛恩将马氏降妻为妾,为宜春郡主挪出位置。马氏不肯受辱,自请出妇。发愿终生不嫁,为孙沛恩守身。马氏一族出面恳请,终于令孙炅动了一丝慈心,允准了马氏的请求。
  自己奉旨远嫁,落在范阳百姓眼中,可不就是个逼的马钟莲落魄而去的人。
  朝华居中,砚秋伺候着阿顾入了屋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惨白请罪,“郡主,奴婢做错了事情,求您责罚。”
  阿顾抬头望了她一眼,切齿冷笑一声,“责罚?我该怎么责罚你们?”
  “你们出身那个地方,自然对孙府上上下下的消息早就探查过了,此前马夫人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毫不知情。只是特特隐瞒了我,方让我今日在宴会上猝不及防,遭受这般难堪。”扣了手中茶盏,冷笑道,“可真是能干的紧啊!”
  砚秋面色惨白,伏下头来,“此事我等之前确实已有耳闻,只是郡主和亲远嫁,奴婢也是心疼,方想着瞒了此事,待到过些时日,方慢慢向郡主道出。没成想马氏妹妹竟是这等泼赖人物,当众闹了出来,损了郡主颜面。我等罪该万死,还请郡主莫要气坏了身子。”
  阿顾闻言闭了闭目,心灰意冷道,“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内情便直接禀报于我,莫要替我拿这种主意了!”
  砚秋顿了片刻,郑重应是。

  第207章 三十:夕宿兰池里(之马钟莲)
  
  范阳城北一座庄院中,马萃璎一身褐色衫子,面上浮现着累累红肿伤痕。
  在孙府为大周郡主举行的初见面见范阳权贵女眷的大宴上当众得罪了宜春郡主顾令月,马萃璎自也被扒了一层皮下来。宜春郡主身体不适匆匆退场,节度使孙炅得知此事咆哮发作,险些下令要将她拖出去杖责至死,若非夫君范阳府丞闵行方听闻消息匆匆赶来,跪在孙使君面前拼命为妻子求情,只怕马萃璎最后不仅仅是落了个一百掌罚的责罚,此时还不能从孙府全身而退。
  “你这又是何苦?”一名黄裳少妇坐在她的身边,身姿微微丰腴,容颜中正,身上洋溢着平和中正的气息,掌心涂匀药膏,柔和擦拭在她的脸上,斥道,“被人当枪使,当众对宜春郡主发作,可谓是同时扫了孙家和郡主的脸面。若非妹夫与你夫妻情深,没有计较你的莽撞,反而肯下死力为你求情,只凭今日你这番作为,已是大大见罪于夫家,姐姐如今已是这般境地,没的法子,难道你要姐姐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妹妹落得和我一般的下场,才觉得是好么?”
  “那又如何?”马萃璎扬眉,面上闪过一丝倔强神色,怨毒道,“我就是心里吐不了那一口气。”马氏家大族大,父母皆忙于外务,她们姐妹相差八岁,自幼为大姐马钟莲带大,名则为姐妹,实则马钟莲于她如母,对马钟莲尊重至极,如今瞧着面前这座清冷庄园,想着大姐在其中过的凄凉生活,不由得泪水坠下,“大姐你这些年在孙家孝敬公婆,何曾又半分行差踏错的地方,不过是一张狗屁倒灶的圣旨,就被迫降妻为妾,若非你尚持着一丝马氏尊爱之心,在孙使君面前跪求自请下堂,如今便在北园之中受那位宜春郡主折磨,怕连在这个庄园中悠闲度日的机会都没有!”
  马钟莲闻言眸中神情变化,胸脯微微起伏,但她生性沉稳大方,很快抑制住了,恢复了平静的情绪,淡淡道,“你呀,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这么傻气。”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山之上皑皑白雪,“其实宜春郡主有什么错?”声音悠悠,“你瞧着她如今占了我的位置,所以气不过,发狠迁怒于她,当众指着鼻子斥责,可是对宜春郡主来说,难道如今这般就是她想要的么?”眉目之间闪烁悲光,“她一个绮年玉貌的贵女,身份高贵,容美才高,在长安如何不能结一项大好姻缘。如今却倒霉悲催的成了个将近三十岁男子的妻子,进门就要当一双儿女的娘,若是可以,想来她也不愿意选择这样的日子,如今陷入这般境地,不过是于我一样,命途苦楚罢了!”
  马萃璎闻声冷笑,“她若不愿意,可以不嫁呀!”
  “别说孩子气话。”马钟莲回头瞪了马萃璎一眼,“那是皇帝的旨意,如何是想说不嫁就不嫁的?”
  声音微微一郁,“说到底,这门亲事是大周和河北暂时和解的桥梁,谁也不能轻易破坏。真正论起来,我和宜春郡主都不过是这道桥梁下的牺牲品,俱都是可怜人,又何必互相相煎呢?”
  马萃璎听的胸脯喘息,呼吸声声息急促,马钟莲的话语句句都落在道理上,她无法辩驳,可是终究心里头想不明白这件事情,怨怒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可是阿姐你也从没做错过事情,难道就活该落入如今这个尴尬境地么?
  “当然不是,”马钟莲冷笑,眉宇之间扬起凛冽之色,“我若要怨,就当怨孙氏父子。”
  “周廷河北和亲乃是两方定策,自是避让不得。可孙家可不是只有孙沛恩一个儿子。人人都说孙使君和曹夫人看重我这个长媳,若非周帝所下旨意,绝不会动摇我的妻位。大可让他的小儿孙沛斐出面娶宜春郡主,孙沛斐今年不过刚过弱冠,尚未婚配,与宜春郡主年貌更为相当,二人成婚岂非更容易情投意合?孙沛恩若尊重我这个元妻,大可不在其父面前争取这门亲事,他们父子一番试探拍和,瞬间沟通,便将我这个为孙家鞠躬尽瘁十年的儿媳妇撇在一边。”目光中含起一丝怨怼,“不过是瞧着我一介妇人,没什么能道,且已经为孙沛恩育有子嗣,纵是离了我,马家瞧着这个外孙的份上,也绝不至于彻底反面,方敢这么作为罢。我今日落入这般境地,都是拜孙氏父子所赐,不怨他们,又如何?”
  马萃璎闻言心凉了个半截,面色发白,低声问道,“阿姐,你可是恨娘家?”
  马钟莲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滴下,“孙家在河北是庞然大物,早已不是当初需要马家扶持的一介小小番将了。且孙沛恩也做出了允诺,日后只有夔奴一个嫡子,马家念着外孙,最后做出这般退让决定,到底也是为全家人考虑,并非不疼我这个女儿,我心里是知道的。”
  马萃璎听着姐姐的话,不由大为心痛,马钟莲自幼在她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完美的大姐形象,有着理智的情绪,冷静的头脑,遇事清醒有大局观,对于自己的处境有着通透的认识,可正因为如今,瞧着自己同时被夫家,娘家放弃,只能凄凄凉凉的独居在范阳郊外的庄园中,难道当真就一点不伤心么?她此前迁怒宜春郡主,尚觉得此生还有一丝冤仇得雪的机会,如今听长姐用冷静的言语揭开血淋淋的真相,不由一片绝望,孙家如今一手遮天,不是能够随便撼动的,甚至马氏一族及自己的夫家闵氏命运都绑在孙氏身上,若是孙家倾覆,又焉有自己夫家娘家保全的道理?想着阿姐如今遭遇的这番苦痛可能一辈子无法昭雪,心痛缤纷落泪道,“阿姐,你的命好苦!”
  马钟莲道,“人在做,天在看。终有一日,作恶的人会得到她的报应。”
  她怜爱的瞧了马萃璎一眼,“我如今在这庄园度日,倒也有几分清净。你也别再为我打抱不平了,只守着妹夫外甥几个好好过日子。我如今虽过的不好,瞧着你能有好日子,也算心满意足了。至于以后,”顿了顿,目光闪过一丝阴鸷之光,“水落石出,日久见人心,最后谁有谁的下场,总归天有定数。”
  马萃璎停了眼泪,信服望着马钟莲道,“我听姐姐的!”
  贞平二年冬日特别严寒,范阳犹如冰窟,关中之地亦是滴水成冰,到了第二年三月,天气还没有回暖过来。贞平三年三月,宫中最后一位公主长乐长公主姬红萼出阁下降薛氏薛斛。
  一队车马从长安城中出来,一路往太原方向而去。驸马薛斛骑在高头大马上扬扬得意。太原薛氏没落多年,自族女薛采入宫侍奉在新帝身边,总算渐渐振作起来。薛采乃是后宫中王皇后以下名分最高的妃嫔,颇得恩宠,有时威势直逼中宫皇后。消息传到太原,诸官土豪顾忌这位宠妃,对薛氏态度渐渐尊敬,如今薛斛更是得赐婚长乐公主,可谓是少年春风得意,当真觉得沿途入目风景皆是十里春风。
  驿站上房之中,姬红萼一身素衣坐在窗前,面色淡漠,丝毫没有新嫁娘的喜悦。一名系着红色头巾的宫人入内,沥声禀道,“公主,驸马说要过来给您请安。”
  “跟他传话我今日行途疲累,想要早些歇息,就不召见他了。”姬红萼道,“让他自己歇息吧!”
  宫人骁云瞧着姬红萼神色,不敢再说,屈膝应了一个“是”字。
  门廊之上,薛斛面色愕然,“公主今儿又辞了我进去拜见啊?”
  “公主说今日旅途着实太过疲累,”骁云道,“已经是歇息下来了,还请驸马回转吧?”
  薛斛面上浮起一丝勉强笑容,“这些日子旅途确实是太赶了,公主身子金贵,好好歇息自是应该的。我进去瞧公主一眼,这就出来。”
  “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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