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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部分

天恩-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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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自当满足长辈的心愿,本心也是个骄傲的,不肯将一些祖训放在眼中,闻言沉声应道,“皇祖母孙儿定当将此事办好,不负皇祖母所托。”
  太皇太后唇角扬起一丝安慰的微笑,安闲道,“你是个好孩子,我是知道的!如今,我想见见丹阳和玉真。”
  姬泽伺候着太皇太后做好,起身拜道,“孙儿告退。”
  丹阳公主和玉真公主入殿,丹阳公主伏在太皇太后床头,肝肠痛断,“母后!”
  “好了,”太皇太后淡淡笑道,“我这一生吃过了足够的苦,也享过足够多的尊荣。若让我重头来一遍,我却是再不肯入安王府的。”望着女儿,“因为如此,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活着方式的道理,六娘你受累后不肯再嫁,只一意守着阿顾过日子;十娘你与聂家仳离后风流张扬,遍召入幕之宾却不肯安定,我虽平日里会劝一些,却也从没有逼着你们的打算。”
  丹阳公主闻言心肺如火沥,哭泣道,“阿娘!”玉真公主也眸中流下长泪。
  “不要哭呀,”太皇太后望着丹阳叹道,“如今圣人已经长大娶妻,你十妹子那个性子,我是不担心她吃亏的,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你又带着阿顾,可怎么办呢?”
  永安宫壮阔高远,阿顾立在永安宫帘下,听着殿中传来阿娘扬呼,“母后!”声音悲恸至极,不由心中一颤。
  永安宫的帷幕如同它女主人的生命力一样黯淡下来。宫人如潮水一样,在永安宫内进进出出。过得片刻,殿前监张展英从内室中走出来,流泪道,“太皇太后,薨了!”
  殿中殿外的宗室、臣子、宫人都虔诚跪了下来,哭泣拜道,“太皇太后!”
  一种强烈的哀伤充斥着阿顾的心田,阿顾登时泪流满面!
  
  第158章 二三:路遥日月促(之进退)
  
  太皇太后冯氏,先为孺人,仁宗皇帝继位后策为继后,素有贤名,先后辅佐三代帝王,成就大周盛世。终年七十六岁,谥号昭慧,四月葬入神宗皇帝陵。皇帝姬泽悲痛不已,然国不可长久无君,于是以日代月守孝,十二日后脱了孝服,重新出现在甘露殿,处理政事。
  甘露殿中帷幕一片素色,一身玄服的年轻皇帝立在殿中,身形清淡,神情峻刻,“……众位爱卿,昔殿中监姜皎从岭南传回消息,岭南其地土壤肥沃,作物抛洒即活,一年可收三茬,奏请朝廷派遣通晓农事的人手及牛马种子等物资前往岭南。众卿家觉得如何?”
  大周以农事为本,近年来风调雨顺,粮库充实,但粮食这种东西总是不嫌多的,饶是老成持重如杨钧和,听闻这个消息也是眼睛一亮,“圣人,这个消息若当真,那可真是大周之福!”
  姬泽唇边露出一丝浅淡笑意,“自然是真!”正要详细续说,朱潼拱手高声质问,“圣人,敢问您何时派遣人前往岭南,政事堂如何对此事毫不知情?”
  姬泽微微一滞,被臣子诘问到头上,略有不悦,却依旧维持优容道,“朕之前从秘处得了岭南消息,因着此事重大不好外漏,方秘遣了姜皎前往岭南,如今得了确定消息方与众位卿家共同商议。”
  朱潼闻言气冲斗牛,愈发不满。
  他生平最敬服的人物便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逝去,伤心是真的有的。但也未始没有搬开头顶大山扬眉吐气之感。他自觉政事堂如今的三位宰相,杨钧和年纪老迈,贺瑛缺乏主见,遇事只惟惟而已,有一个外号叫做惟惟相公,皆不堪匹敌,唯自己年富力强,理所当然应排首位,昂然道,“圣人事无不可对人言,就算不愿对外泄露消息,政事堂乃是宰相治事之地,臣等一心为国,难道会做对大周不利的事情不成?圣人知晓此事后,却绕过了政事堂私下行事,此事着实不宜。您日后当三思后行,莫再做这等事情了!”
  姬泽闻朱潼大放厥词,神情冷肃,殿中登时充满了一股紧绷的气势。贺瑛瞧着不对,忙出言劝道,“怀梓兄,您高岸重矩,圣人这般做也是为了大周,咱们当务之急是议论岭南之事,至于旁的便不必再提了!”
  他本是出于好意,朱潼却压根不肯领情,拱手强硬道,“圣人年轻,臣等奉了太皇太后遗命辅佐圣人治国。您年少喜功,江南粮食已经足够丰厚,如今粮仓存量足够支持大周二十万大军三年粮饷。似岭南那等地穷乡僻壤,民风刁悍,就算当真土壤肥沃,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开发投入成本太大,收益却不可预期,着实不值得实行。前朝末帝修大运河,运河城而朝灭,圣人当引以为鉴啊!”
  “朱卿家,”姬泽扬声截住朱潼的话语,目光锋锐,如同一柄刀,在众人身上绞了一绞动,沉声道,“江南自是大周首要粮仓地所在,但若咱们将一切希望都放在江南上,若江南连续大灾,怕大周就筹措不过来。这岭南朕已经是决定定要开发的了!诸位相公都是朝中有识之士,觉得如何?”
  这是皇帝自太皇太后逝世后第一次与政事堂诸相议事,意义绝非仅止于开发岭南一事商。姬泽近年来虽然表现的手腕强干,但身后有太皇太后坐镇,宰相们虽知道这位主不是个性情和善的,但到底觉得皇帝太过年轻,终究看轻了几分;而姬泽胸有雄图,需要对政事的绝对主导权,绝不肯容忍被老臣压制的境况,因此强硬发出自己的主张。今日这场议事面上看起来虽然寻常,实际上却决定着日后君相之间的相处模式。
  杨钧和见姬泽态度十分强硬,不愿与之冲突,率先退了一步,抚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圣人强国之心老臣理会。只是这岭南开发之事兹事体大,若贸然大规模启动,怕是人力物力筹措不过来。依老臣的意思,不若令姜皎在当地辟出一县,主持此事,经个一年两载后看看成效再图后续!”
  姬泽唇角微微一翘,转问其余二人,“两位卿家又觉得如何?”
  “圣人既都已经决定了,又何必询问咱们呢?”朱潼一甩衣袖,觉得自己的意见没有得到尊重,怒气冲冲扬长而去。
  甘露殿中静默片刻,姬泽面色倏板难看至极。杨钧和瞧着姬泽的面色惴惴劝道,“圣人,怀梓对大周是忠心的,只是性子有些强齐,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姬泽闻言垂眸,掩去凤眸中的阴翳神色,笑道,“安时公说笑了,朕如何会与朱卿家公计较?”复视向贺瑛,“贺卿家于此事见解如何?”
  “老臣倒是认为‘天赐之福,弗取反祸。’”贺瑛拱手侃侃,“岭南地力肥沃,乃天赐大周恩典,安时公老成持重是好,但如今瞧着反而是局限了,岭南本就水土有限,一县之地更是不过方寸,纵是当真丰收,于大周粮仓又增益多少。既已验证其地地力肥厚,不若全力开发即可。”
  姬泽闻言满意一笑,“杨卿家老成持重,但未免过于谨慎;贺卿家锐意进取,却失之大胆。朕以为,可取二者折中,划指交、梧、容三州为试点地,拨付农桑物资,教导当地居民种地。待来年收成后看施行。事须密行,还请几位相公尽量保守。”
  杨贺二人闻言都一悚,真切明白过来姬泽对岭南意图大半是为准备日后征战,拱手应道,“圣人英明!”
  姬泽满意颔首,“此事既已议定,这就令翰林院即刻拟旨,颁布下去施行。”
  ——太皇太后去世后,帝相的第一次交锋以新帝最终达成所愿落下帷幕。影响深远,直接左右了日后政事堂的变动格局。当时之时,长安却很少有人了解此事内幕。
  行知书肆人声鼎沸,一名戴着襆头的蓝衣书生赞赏的声音传来,“……那幅《葵花逐日图》葵花花盘用笔精妙,绚烂热情,定是出自哪一位名家之手,不然何至于如斯?”
  另一名书生闻言也附和,“展台展品俱是章大学士等名家,这幅《葵花图》与之并挂,想来画者也是个与章大学士等人齐名的名家。听闻画坛以吴道子称圣,吴道子半年前正在长安,我猜着这幅《葵花逐日图》定是他的手笔。”
  ……
  这群书生们杂七杂八的议论声落入尚书右丞王颐耳中。王颐职位清贵,日子却过的颇为悠闲,这一日前来书肆淘选古籍,却听闻了这些书生的闲语,不由对提及的《葵花逐日图》生出了一丝好奇之意,招来一旁伙计,问道,“……那幅《葵花图》张挂在何处?”
  “哟,原来是王右丞,”韩三郎见了王颐,目中闪过惊喜之意,笑着打了个稽首,“这幅《葵花图》是本肆力捧之作,如今便张挂在东南展台上,自张挂之日起,就引得不少追捧。王右丞若有兴趣,不妨过去看看。”
  王颐随着韩三郎向着东南行了几步,便见大堂中央搭着一套展台,上面张挂着十几章画卷,其中一张图上绘一轮太阳挂在天际,射出万丈光明照耀着原野,画卷正中绘三株葵花,彼此错落,枝干笔直立在土壤中,仰起硕大花盘,追逐着太阳的方向,热烈而又凄凉。
  王颐在画前驻足良久,一摸眼角,竟已经是渗出几滴泪珠。
  回过神来,自失一笑,自己心如沉水,没有想到今日在这幅《葵花图》前,竟心旌动荡,情绪至斯。寻了书肆掌柜,“这幅《葵花图》开价多少,我要买下来。”
  “真是对不住,”孙成文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这幅图的画手将图交给书肆的时候已经说了是不肯发卖的,小肆是不卖的。若您当真喜欢,可在这儿多观赏一会儿!”
  王颐讶然。行知书肆悬挂的画卷自来都是为了出售,没有想到这位画主人倒是如此特异独行。微微沉吟片刻,再瞧了台上《葵花图》,这幅图笔触用色娴熟细腻,但也绝不是没有值得挑拣之处,唯有画者寄托在画中的感情浓烈至极,震撼心际。终究禁不住心中一丝不舍,开口道,“我确实十分欣赏这幅《葵花图》,你可不可以帮我和画主人联系一番,若是他愿意割爱的话,价钱不是问题!”
  孙成文目中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王颐出自太原王氏,自幼受蕴藉,画功精湛,在大周画坛上也是十分有名的人物。这幅《葵花逐日图》他观着阿顾从草就至完成,自是知道极好,挂在书肆这些日子也受到长安士子的追捧,但没有想到,竟能吸引王颐这样的书画大家。
  若这是任意另外一幅画,他便必定松口了,但阿顾是书肆东家小娘子,他自是不敢违逆阿顾的意思,笑着道,“哎哟,真是对不住了。只是这画主人也是个不缺银钱的,怕您就是出价再高,她也看不上。”
  王颐瞧着孙成文口吻虽若有遗憾,答话却毫无犹豫之色,便知是彻底无望了。他涵养极好,虽骤然失望,但也依旧保持风度,“瞧着我与这幅《葵花图》是无缘法了!那这幅画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你总能告诉我吧?”
  “这——”孙成文犹豫了片刻,悄声道,“先生,这绘画之人你也应该是知道的,乃是宜春县主。”
  王颐诧然,“是她?”
  “怎么?”孙掌柜疑惑问道,“您认识我家小娘子?”
  “曾有过数面之缘。”王颐唇角噙起一丝怀念的笑意,叹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忆起当年龙门石窟偶遇的那位少女。当日阿顾尚是一名初入画道门径的新手,尚需向自己请教绘制人物画技巧,不过一年余功夫,她已经能够画出这么一幅能够触动自己心灵的画作了!瞧着画作中葵花热烈之情,不由起了爱才之心,挥毫在纸笺上写下一封书信,连同一册《画品六论》一道交到孙成文手上,“若是宜春县主到了书肆,请将信函联同这本书一并转交给她。”
  《画品六论》乃是王颐所著画道理论书,其中集合了王颐多年来对绘画一道的心得,技巧,可谓珍贵至极。孙成文见此大喜过望,接过王颐的书函珍重收起,恭敬应道,“王右丞放心,小人一定不辱使命!”
  自行知书肆离开后,王颐一直心情颇为愉快,直至在父亲王梓贤书房中听闻父亲的命令,方倏然色变,“阿爷,何至于此?”
  
  第159章 二三:路遥日月促(之风云)
  
  泛黄贴金丝的一张帖子,上面光滑的乌金墨锭书写着:“定于八日后于长安东郊漪澜亭举行盛会,盼光临。”字迹龙飞凤舞,泛着蕴藉清香。乃是一张邀请八姓子弟参加东郊漪澜亭盛会的帖子。
  山东士族曾在魏晋南北朝期间有着无与伦比的风光,入周朝之后,受太宗、应天女帝两次打压,如今虽在民间依旧保留着一种清贵名头,然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各家数百年前起势因缘相近,如今在朝中处境也类同,私下里隐约便有了结盟打算,此次漪澜亭盛会便是这种结盟的前兆。各家家主不肯放下身段,亲自出面,便派出族中年轻一代子弟,彼此先行试探一番。
  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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