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恰恰归-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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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栖听了这傻话,直笑着摇头,傍晚沈拓回来,便学与他听,又笑道:“船运赚钱,船钱还欠着明府呢,我们倒还是搭着的空架。”
沈拓道:“倒比料想得要好,岳丈还与我们接了一桩生意。千桃寺千亩桃林,生得蜜桃,除去卖出施舍的,好些都烂在林中。行脚僧便出了主意,桃溪贱价,不如卖到宜州。今年也推了一车,只是路远,道又颠簸,一车的桃倒烂了大半。岳丈去千桃寺吃茶,行脚僧与纲维便定了明年的船。”
何栖夸道:“虽是方外清净,也是经营有道,才镀佛祖金身。”
沈拓笑看她:“阿圆说得有趣。”
何栖见他拭刀,薄唇微抿,虽与她说笑,却是另有心事,便问:“大郎,码头可出了纠纷?”
沈拓也不瞒她,道:“也不知此事,是冲着船队,还是冲着商货。”
何栖想了想道:“不管冲着哪个,既能买凶下手,家中依仗定然不小,非寻常富户可为。”
第129章
到得案发那晚; 月沉星稀,夜似浓墨。沈拓早早用了饭; 将几钱银子与茶寮铺主; 推窗停了烛火,自己与徐安二人藏身铺中。
方八则藏在船中,他性粗又冲动; 方娘子担心他误事,要留他家中。方八只不肯,道:“娘子都去埋伏; 将我撇在家中?我不依; 那些贼子可恶,看我将他们拿了撕作两半。”
方娘子无奈; 只得夫妻双双上阵。
陈据笑道:“不如你们夫妻双双回转; 哪个都别来?”
方娘子将眉一立; 道:“我分管着船上的事物; 贼人若是烧了偷了,岂不是我的失职?”
陈据见她腰挂鸳鸯刀,再利的口舌也不敢与方娘子犟嘴; 让他们藏好别露了痕迹; 方娘子展颜一笑; 携夫转身上了船。
陈据摸摸心口:生得娇俏; 这般凶悍,也只方八得了这样的虎娘子,心心念念捧在手里。
待得夜色微沉; 陈据若无其事一般,与三个船手在码头边支了桌凳边吃酒边守夜。
陈据如往常般说笑,道:“今晚夜黑,倒要费油点灯。”
一个接口道:“陈家哥哥未免小气,灯油都舍不得。”
另一个道:“不点灯,放着也遭鼠偷。”
余下的一比手划脚道:“码头养得偌大的鼠,猫崽大小,嘴到尾巴尖,足有臂长。”
陈据不信:“莫非你是属猫的,只你眼尖,我怎不见这般大的肥鼠。逮了来,剥皮去肚,也是好肉。”
几人大笑:“陈家哥哥又小气了,今时不同往日,哥哥还少肉吃?倒打起鼠肉的主意。”
陈据边大声说笑边留意着四周动静,直等得夜深霜降,也没见贼人现身,一其中一人低声问道:“哥哥,到了夜半,怎半点声响也没?别是白白消遣我们?”
陈据心底也打鼓,他想的却是这伙贼打的别样主意,将他们绊在这里,却在他处为非作歹。
便连徐安心下都发急,悄声问沈拓:“都头,他们可是另有打算?”
沈拓沉声道:“我们别自乱了阵脚,家中各处宅院我托了歪七带人望风。”
徐安安下心来,笑道:“原来都头作了安排。”
沈拓道:“奔波劳碌,挣得荣华富贵,也不过为了家中老小,他们的安危才是头等的要事。我们若是孤鬼一只,哪处不能游荡?”
徐安点头:“此话甚是,天为盖地为庐,左右没依没靠。家小虽是牵累,失了他们,活着也没甚趣味。”
沈拓倚在茶寮窗畔,思及他们夫妻之间,夫唱妇随,朝欢暮乐,脸上便带出几丝脉脉温情来,施翎在家中,倒可省却后顾之忧。出了会神,收回思绪,只待事了。
众人正在不耐烦之际,几声老鸹粗嘎得叫了几声,沈拓与徐安对视一眼:来了。
陈据那几人也是悚然一惊,几人将手探入桌案底下把藏着的短刀握在手中。一伙贼人拿黑巾蒙了脸,从码头边的黑林中猫般蹿了出来。
打头的身形微胖,动动鼻子,闻得友风声不对,冲陈据几人笑起来,问道:“都头可在?”
陈据嘿嘿一笑:“兄弟不趁巧,我家哥哥被明府喊了去,却是不得空。”
打头的长叹道:“官匪不同道,难道都头不愿信我。”
陈据笑嘻嘻道:“兄弟言语中,似是对我家哥哥颇为仰慕,不如告与我们哪家要算计我家的船,请了众位好汉要夺命烧船?”
打头的也笑:“仰慕都头不假,只是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们几个本就犯忌讳,再将主顾卖出来,哪还有脸面挣这碗饭钱。”
陈据上前几步,道:“常言乱世出得英雄,眼下却是太平年月,刀口舔血实非长久之计,桃溪又有好官,打不得家,劫不得舍,剪不得径,一年能抓得几尾大鱼?成日隐姓瞒名,东躲西藏,一个失手入监百杖下去,能不能活命还两说。众位兄弟不如就此上岸,将过往一笔勾销……”
打头的哈哈一笑:“太平犬虽好,也不过尔尔。”又问,“从来月无长圆,事无长久。眼下虽是太平年月,便能高枕无忧?夏后商周,兴亡过手,历历帝皇,天命之人,他们可得千秋,可得万载?今日起得高楼,明日便成荒丘。你们行舟走船,焉能不知看似水平无波,底下却藏暗涌?”
沈拓躲在茶寮之中越听越心惊,这人言谈不似寻常贼寇,话音中甚至有些反意。当下不再藏身隐迹,跃窗而出,上前微一拱手,道:“这位好汉非寻常人物,不是我等小民可比。”
打头的人笑道:“都头果然在啊,都头不必自谦,你非小民,我也不过蚍蜉,搅不得风,唤不动雨。”
沈拓昂身而立,双目直视贼人领头,道:“沈某不知好汉遭了什么不平事,担着什么隐秘?只是,我们却是升斗小民,满日操心的不过身上衣,口中食,虽然庸庸无为,却是太平度日。两手即便握刀,也不过为赚黄白之物,图个安逸富贵。待得成家,出了子女,盼一个儿孙绕膝,平安顺遂。春秋几度,我们却是盼个太平安康。”
打头的怔了半晌,怅然若失,又笑道:“果然官匪并非一道。”
沈拓上前一步,鼻间微动,嗅到异味,将心一沉:“我不知与好汉有什么过往,此遭却承好汉之情,来日有动用沈某之处,不涉朝野,不伤天理,沈某必不推辞。”
打头的哈哈一笑,道:“也罢,都头家有娇妻,英雄气短,确非我道中人。”他打了个手势,“放火烧些稻草,我们过上几招,虚应一应,也好有个交待。”
沈拓谢过,与陈据几人使个眼色,一伙虚过几招。
一人扬声道:“好啊,哪个走得消息,坑害了兄弟。今番不与你们纠缠,他日定要寻场子。”
陈据也嚷道:“怕个鸟,你们只管来,抓了你们报官还得些赏钱。”
他们对骂几句,这伙贼人边骂边撤,隐入林中没了踪影。沈拓点燃火把,看着如藏鬼魅的密林,似南柯一梦。
徐安道:“都头,这伙贼人似有来历。”
沈拓眸光微暗,道:“不与我们相干,他是贼,我们不过跑船做水运的。”
陈据、徐安、方娘子等人点头称是。
方娘子笑道:“他说一通,忒雅了些,我只半懂,活跟穷措大念书似的。”她将笑一扬,又道,“留几个兄弟在码弟以防贼人反复,都头不如早些归去陪陪我家妹妹,省得了她担心牵挂。”
沈拓笑起来,微施一礼,道:“既如此,我先走一步,辛苦陈兄留下防着万一,方娘子、八郎、徐哥哥也都先回,料想他们不会杀回马枪。”
方娘子、陈据几人道:“闹了一宿,也没睡意,我们几人点火吃酒,天明再散。”
沈拓见他们坚持,也不多言,与几人道别,先去了一趟曹家。
曹英因被留在家中,只能干着急,他草草用毕晚饭,在偏院背了手打转。曹英的娘子生下一女,虽盼子不得,看着小女乌溜溜的黑眼珠,仍旧疼爱非常。她见曹英卧立难安,又不知晓出了何事,跟着急道:“你可有不解的事,不如与沈表叔敞开了说,是好是坏,自己瞎自琢磨的。”
曹英怕她受惊,不好与她细说,笑道:“你先去睡,我等大郎来呢。”
曹英娘子听了,放下心来:“不是兄弟间生了龌龊,凡事好说。”
曹英哄了她回去,自己坐了半宿,推窗看看外面有没有火光,暗道:我怕是急得傻了,便是着火,哪里看得这般远。
直等得沈拓上门,曹英这才长出一气,问道:“大郎,可是事了?”
沈拓道:“如先头说定的一般,也不曾出岔子,明日等另一批货到,便可出船。”
曹英笑道:“直娘贼,害老子受这场吓,让我知晓哪个要下黑手,捏碎他的卵/蛋。”
何栖将被子铺在熏笼上,搬了案几上床,设了纸笔将桃溪几家富户一一列在纸上,穷凶恶极又请得贼匪的,桃溪也不曾有几家,只是没影没迹,实不知是何等的狂徒做恶。
将纸笔弃到一边,心道:小人拿己心度君子之腹,反之,寻常良民哪料得凶徒恶行。这些人连心胸都没有,哪论得狭窄。
也不知夜深几许,听得外头施翎与沈拓说话。
一个问:“哥哥,码头的事可顺当?”
另一个道:“家中可有贼小?”
二人顿笑,听施翎道:“哥哥快去与嫂嫂报个平安,我先去歇下,骨头酸僵。”
何栖等沈拓进屋,将一盏暖茶递与他,轻声道:“大郎先吃盏茶驱下寒气。”
沈拓道:“每逢有事,娘子总是不睡。”
何栖笑道:“家中碰着这样的大事,让我好睡,未免也太强人所难。”她帮着沈拓除去外衣,问道,“可有伤到?”
沈拓道:“这伙贼却是守信的,烧了些稻草唬了唬人,与我们虚过几招便走了。”他疑惑道,“我只记不得何时的交情。”
何栖道:“你识得五湖四海的人物,许是忘了。”
沈拓摇头:“他不是池中鱼,若有接触,我应记得些许。”
何栖温声道:“他既不愿明示,自然有避讳之处,倒也不必深究。”
沈拓将领头贼人说的话学了一遍与何栖,道:“这些是乱世的人,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离得远些才能上着。”
何栖也是心惊,点头道:“他们有他们的道,我们有我们的路,乱世人也好,太平犬也罢,哪由得任选?”
沈拓将她纳入怀中,嗅着她的发香,微一出神,复又笑道:“我们争做个太平世间的富家翁最好,屋宅几间,船只几艘,知交几许……”
何栖听他似未尽之言,抬头笑问:“还有什么?”
沈拓一把将她抱起倒进床铺里笑道:“自然是儿女几个。”
第130章
歪七塌着肩膀; 夹着一根木棍,趿拉着鞋; 在街头巷尾转悠。经了胡四娘一事; 他捞了些偏门财,一心依附起沈拓来。
得知有贼人要烧沈家的船,歪七比之别个更加恼怒 。一则出于义; 二则出于利,沈家的船队包揽了桃溪的水运买卖,沈拓身家日丰; 平素托他办事; 言语恳切,出手大方。
因此; 沈拓交待之事; 歪七费了十二分的心思。与几个帮闲分了几头盯着递信与沈拓的那个乞儿。
歪七见他有同伙; 心中唾弃:藏头缩尾; 忒也狡猾,黄鼠般惹人嫌。与一个帮闲互换了一个眼神,歪七跟了乞儿的同伙; 他虽歪斜; 脚程却不慢; 不近不远地混在人群里。
直跟到闹街; 乞儿的同伙进了一个酒楼,歪七摸摸自己身上的短褐,不敢尾随进去; 再兼囊中羞涩,身上带着的几个铜板,连酒楼里的茶都吃不起,冒失进去反引人目光,打草惊蛇。
又见街边肉铺排了长龙,揪了一人问道:“这位阿叔,好生热闹,可是有什么便宜好处?”
被问的笑道:“赖家肉铺几两日办喜事,图个喜庆,一斤的肉还白搭几两。”
歪七眼珠一转,道:“赖老屠好生大方,我也凑个趣,饶几根骨头,炖了汤羹。”
被问的一搭眉道:“这位郎君来得这般迟,轮得你时,哪还有肉白饶?赖家又不是牛家,百万家资。”
歪七笑道:“左右无事,说不得还有剩。”他边说边去占了尾巴尖,两眼却是不错地看着酒楼,只觉进出的酒客,各个神色有异,都似凶手。
买肉挨挨挤挤,这个嫌后头的踩了鞋,后头的嫌前头的后来却挤到了前头,这个骂那个贪小,那个说这个肚大。肉铺的伙计吆喝不止,在那嚷道:“几扇猪,卖了便了,你们乱挤,我们收摊了,留着自家吃。”
歪七混不在意,巴不得他们裹乱。直等得许久才见苟家一个管事进了酒楼,歪七一怔,拄着竹棍,将鞋子脱下磕了磕泥,心下暗喜:是鬼也露了尸臭味来。拖着脚在酒楼一侧的空地坐下,与一边修车轮的道:“修车的借我把皮刀,我刮刮脚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