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第3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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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能安慰她的是蒋玉暖的肚子,和蒋玉暖在老太君跟前说的那一番话。
就算是为了让穆连诚好受些,练氏都想要撑住了,挺过去。
却不想,尚欣院里传来的消息又让她被迎头棒喝,一棍子闷下来,别说什么眼冒金星,她只知道眼前一片漆黑,险些又要厥过去。
让人抬着过来了,练氏没进屋里去等,她受不了那股血腥味,又不肯去厢房跨院避寒,就等在院子中间。
蒋方氏被练氏瞪得发憷,喃喃道:“我也没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练氏咬牙切齿,浑身都发抖,“你一走,她的肚子就不行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当娘的!她跟你是几世仇几世怨?你回回都折腾她。我这个当婆母的一个声都没吭,你能把她骂个狗血淋头!
我告诉你蒋方氏,连诚媳妇从小养在侯府里,嫁进来了更是我们家的人,轮得到你来耍威风?
你要训人,回去折腾你儿媳去,别来祸害我儿媳!
她肚子要是保不住,我、我、我跟你拼了!”
练氏说完,气都接不上,咳得挠心挠肺的。
她是真慌了。
穆连诚瘫了,蒋玉暖的肚子就是二房仅剩的希望了,要是没了,他们二房怎么办?
比起蒋玉暖,她看重的是孩子。
蒋方氏怔在原地,想自辩两句,可那些快言快语都堵在了胸口,局势如此,她还怎么说?
她难道不清楚这孩子有多要紧吗?她难道会盼着蒋玉暖丢了孩子吗?
她明明没说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
热水一盆一盆送进去,端出来的红通通的,她们都是过来人,看着这出血的量,大抵也就知道了。
娢姐儿被送去了陆氏那儿,也就陆氏空闲些,有精力应付这孩子,不叫她被那血腥味给吓着。
柏节堂里没不敢隐瞒,秋叶来看了两回,又回去禀报。
第三次过来时,房门拉开,一头大汗的稳婆走出来,硬着头皮,道:“二奶奶应当没事了,就是、就是哥儿没保住……”
“哥儿?”练氏抬起头来,喃道。
“是个成形了的哥儿。”
稳婆话音一落,练氏嚎了一嗓子,厥过去了。
蒋方氏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傻了。
稳婆清楚穆连诚的事儿,她暗暗叹息,那个小小的胎儿,她已经包裹起来了,真要捧出来给众人看了,怕是都要厥过去。
秋叶咬着牙,飞奔回去报信。
吴老太君听完,闭上了眼睛,皮包骨的手死死拽着被褥,许久,才冒出了两个字:“天意。”
这就是天意。
尚欣院里,杜云萝让人先把蒋方氏搀去了厢房,又把医婆从内室里叫出来,让她看看练氏。
周氏进去看了眼,蒋玉暖晕过去了,整个人跟水里捞起来一样,惨不忍睹。
她突然就想起了十多年前,陆氏小产的时候,没比蒋玉暖好多少。
王嬷嬷瘫坐在地上,紧紧抱着一团布包。
周氏猜到里头是什么,因为王嬷嬷一直在哭,剐心剐肺的,就像那团肉是从她身上掉下来似的。
王嬷嬷说:“好好的哥儿,怎么就没保住!”
杜云萝也从外头进来,眉头紧锁,低着头问王嬷嬷:“亲家太太走的时候,二嫂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真是亲家太太伤了她的心了?”
王嬷嬷的哭声乍然而止,茫然抬起头,看着杜云萝,话都哽在了嗓子眼里,发不出声来。
周氏诧异地看向杜云萝。
杜云萝咬了咬下唇,又问了一遍:“我要听真话。”
王嬷嬷摇了摇头,说得很艰难:“奴婢以为奶奶会伤心,但奶奶似乎没有那么伤心,是了,那日从柏节堂回来之后,奶奶变了好多了,她比以前有韧劲多了……”
第724章 快意
掌心掐出了月牙印,杜云萝都不自知。
她只是看着蒋玉暖,面上还算平静,心里翻滚一片。
和蒋玉暖打了两世交道,杜云萝知道,蒋玉暖骨子里是个柔弱之人。
即便是前世靠着穆连诚的支持,一步步蜕变,本性依旧难易。
杜云萝原本想着,今生起伏,蒋玉暖自己就能把自己逼得喘不过气来,可事实上,她还是想错了。
所有人都想错了。
以为蒋玉暖是扛不住蒋方氏的那些话,情绪起伏,动了胎气。
可事实上……
刚刚在外头,医婆悄悄与杜云萝说,蒋玉暖用了堕胎药,若不然,不会那般凶险。
杜云萝霎时就惊呆了。
蒋玉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这个当口,府里上上下下,又有哪个会下此毒手?
不可能是吴老太君,老太君再防备二房,也不可能对蒋玉暖的肚子下手。
会是谁?
杜云萝想弄明白,急匆匆进来,听王嬷嬷那几句话,她心里多少有数了,医婆没有诓她,那是事实。
“连潇媳妇?”周氏似有所感,低低唤了她一声。
杜云萝回过神来,附耳与周氏说了一句。
周氏的眸子一缩,亦是难以置信,但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王妈妈,出去说话。”
王嬷嬷舍不下蒋玉暖,也舍不下那团布包。
周氏没工夫跟她磨蹭,让苏嬷嬷带着人进来,两个婆子架着王嬷嬷到了外间。
“连诚媳妇今儿个吃了什么?”周氏沉声道。
王嬷嬷打了个寒颤,东一句西一句的,从早上起来说到了蒋方氏来访,她不是糊涂人,起先是突遭变故没缓过神来,这会儿一面说,一面也冷静下来了。
嘴里的话不停,心却冷得跟冰窖里冻了一个月一样。
周氏和杜云萝不会好端端问这些,王嬷嬷逼着自己细细去回忆,目光却最终落在了罗汉床上。
上头摆了几子,不久前,蒋玉暖和蒋方氏就坐在几子的两边,蒋方氏训斥了一通,蒋玉暖一言不发,低头吃茶。
是了!
吃茶!
桌上本是摆了茶水点心的,而现在,只剩下了点心盒子,茶壶不见了。
王嬷嬷踉踉跄跄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罗汉床上:“茶壶呢,茶壶呢……”
刚刚还在这儿的,蒋玉暖喝了好几盏呢,然后肚子就突然痛了起来,当时屋里乱成一团,谁还会有心思去收拾茶壶茶盏?
“谁收的?谁收的?”王嬷嬷大喊起来,噗通跪倒了周氏和杜云萝跟前,“茶水,定然是在茶水里!”
王嬷嬷说得颠三倒四的,周氏和杜云萝还是听懂了。
蒋玉暖的屋子,能进来的也就这么几个人,周氏雷厉风行,一通问话,还没动刑,就有人狗咬狗一般都咬出来了。
舒玉和舒清,蒋家陪嫁来的两个丫鬟。
舒玉说,茶壶是舒清收走的;舒清说,茶里的东西是舒玉下的。
哪个都不是好东西。
练氏醒来的时候,刚巧听见问话,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又要厥过去了。
蒋方氏爬起来,冲上前去拳打脚踢:“疯子!都是疯子!”
舒玉被打得嗷嗷叫,大喊道:“奶奶自个儿几年生不了蛋,又拦着爷不让爷收用我们,太太你压在头顶上,奶奶也没胆子放我们出府,我们就这么夹在中间,左右都不是人了。
谁拿我们当人看了?我今年二十二了,舒清二十三了,真让我们做一辈子丫鬟?
都不活了算了!”
蒋方氏手上的劲儿一下子泄了。
苏嬷嬷上前,一把捏住了舒玉的下颚,冷声道:“堕胎药哪里来的?谁给的?”
舒玉嗤嗤笑了起来,明艳得仿若二八年华的女子,乌黑的眸子里全是笑意,还有几分嘲弄和讥讽,余下的是快意,扭曲的快意。
她抬起了手,指尖四处摆了摆,最后落在了杜云萝身上。
“夫人。”舒玉笑着道。
霎时鸦雀无声。
蒋方氏突然寻到了发泄处,想朝杜云萝扑过来,半途就被两个婆子给阻了。
杜云萝半步都没有挪,她只是皱眉,深深看着舒玉,哼道:“我?我有这个必要吗?”
练氏咬着后槽牙,盯着杜云萝。
她知道的,背后的人不可能是杜云萝,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爵位已经是穆连潇的了,杜云萝又有两个儿子,这个时候,她朝蒋玉暖动什么手?又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这个侄媳妇,远比她从前以为的要厉害,断不可能自毁长城。
舒玉笑容更盛,分明俏皮又灵动,却也叫人胆战心惊。
“夫人,”舒玉又说了一遍,而后补充道,“夫人身边的柔兰妹妹。”
杜云萝的心跳慢了一拍。
苏嬷嬷把舒玉甩开,骂道:“血口喷人!”
杜云萝深吸了一口气,朝锦蕊抬了抬下颚,锦蕊会意,快步出去了。
“柔兰?”杜云萝舌尖顶了上颚,拧眉,开口道,“那就带过来问问。”
不能不问,她掌着中馈,这么大的事情,不能推开了不管,况且柔兰还是她韶熙园的丫鬟。
此刻问明白了,远比拖着强。
若不是柔兰,那还好说,要真是她,即便杜云萝没有害蒋玉暖的心思,也要落得个管教无方的罪名。
杜云萝心底里隐约有些感觉,舒玉讲的怕是真的,柔兰牵扯其中了。
柔兰爱慕穆连诚,因此妒恨蒋玉暖?
锦蕊回到韶熙园时,柔兰正伺弄庑廊下的几盆菊花。
“二奶奶小产了,是个哥儿。”锦蕊走到柔兰背后,冷不丁开口。
柔兰被吓了一跳,半蹲着的人跪到了地上,半晌,慢慢爬起来:“这样啊……”
“舒玉说,是你给了她们堕胎药。”
柔兰缩了缩脖子:“胡说的,我为何要……”
“因为你爱慕二爷,不是吗?”锦蕊打断了柔兰的话,声音平得没有半点儿起伏,她在问,却也笃定。
心思被人说破,柔兰不由慌了神,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锦蕊让高嬷嬷搭把手,把柔兰架到了尚欣院。
柔兰抬头见了那么大的仗势,各个都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她越发乱了。
第725章 反噬
柔兰跪在中央,低垂着头,纤弱的身子仿若一株兰花。
练氏死死盯着她,恨不能把她看出个窟窿来,杜云萝不会犯傻,这个丫鬟又怎么会多此一举?
再说了,柔兰是新提起来的大丫鬟,杜云萝就算有什么要紧事,锦蕊锦岚哪个不可靠,非要经过柔兰的手?
这一刻,练氏很是清明,一条条的好处坏处列得清清楚楚,以至于她恨极了自个儿的这份清明。
儿子残了的是她,儿媳小产了的也是她,香火就这么断了的还是她!
都这么惨了,怎么还这么清醒?
练氏巴不得自己晕了头了,什么都不管,先上去哭闹了再说。
可她动弹不得,哭也不知道要怎么哭了。
为何冒出来了疯子?
柔兰和他们二房什么仇怨,要做这等事情!
杜云萝和周氏没有亲自开口审,把人交给了苏嬷嬷。
锦蕊上前,附耳与苏嬷嬷说了柔兰爱慕穆连诚的事儿。
苏嬷嬷眼底闪过一丝讶异,看向柔兰的目光越发不悦了,她原以为是舒玉给长房泼脏水,却没料到,这脏水泼得太是地方了,就像是那一处本就是脏的。
“爱慕二爷?”苏嬷嬷冷冷笑了笑,不长不短的指甲滑过柔兰的脸颊,“爱慕到要断了二爷的香火?怪哉!”
柔兰进府做事,之前都算本分,定远侯府也不苛责下人,她从没受过什么罪。
皮笑肉不笑对她动手的,苏嬷嬷是第一个。
柔兰怕了,本能地觉得恐惧。
她想往后躲,却拗不过苏嬷嬷的力气,她觉得脸上的皮都要苏嬷嬷的指甲划破了,泌出血滴子。
“不是我……”柔兰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开口辩白。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柔兰眼珠子瞥去,正好对上了舒玉的眸子。
舒玉笑得肆无忌惮:“不是你?柔兰妹妹,胆儿可真小,你把我们当什么?用了就扔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们不活了,你也逃不脱。做了就认了,我们一块。”
柔兰被舒玉笑得背后发麻。
“二爷重伤,在花园里哭得接不上气的那个难道不是你?失魂落魄来寻我们、给我们堕胎药的难道不是你?”舒玉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明白了,下药的不是你,你就当自个儿没做过了?”
想害人,和亲手害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柔兰起了歹心,一时冲动,却不是个有胆儿沾血的性子,冲动劲过了,就怯得不行,被舒玉几句话一逼,整个人都奄了下去。
王嬷嬷冲了上来,攥着柔兰的领口,用力摇晃:“为什么!我们奶奶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二房对不起你什么了!”
劲儿极大,晃得柔兰气血上涌,脑袋闷闷的。
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猛得就冲了上来,激得柔兰口不择言:“骗我的!都是骗我的!哈,二老爷说的,二爷身边总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