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第35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杜云萝又说柔兰:“似是心里存了二伯,我估摸着二伯是不知情的。”
这一回,连穆连潇都怔住了,许久才清了清嗓子,道:“糊涂人做糊涂事。”
杜云萝点了点头,认同极了。
穆连潇说得是有道理的,且不说穆连诚待蒋玉暖一心一日,即便往后要收一房小的,多是从尚欣院里抬举一个,亦或是长辈那儿赏下去的,断不会是韶熙园里出身的。
朝兄弟姐妹院子里的丫鬟伸手,传出去是要笑死人的。
不管柔兰心里怎么想,这事儿都不成的,所以说,是糊涂人。
一年过了一半,杜云萝没有闲着,七月中元节,依旧是府中看重的日子,事事都要安排妥当。
杜云萝操持中馈,得了空便去柏节堂里陪吴老太君说话。
这一日打了帘子进去,抬眸便对上了蒋玉暖。
四目相对,杜云萝下意识地拧眉,分明诊出喜脉那日,她是去瞧过蒋玉暖的,可才不过十来天,蒋玉暖似乎是比那天看起来更消瘦了些。
蒋玉暖的气色并不好,虽然抹了胭脂,还是显得脸色发白。
“二嫂该当心身子才是。”杜云萝嘴上道。
蒋玉暖挤出笑容,声音细细的:“不碍事的。”
这个孩子要紧,蒋玉暖不敢有丝毫马虎,从知道有孕的那一天起,她的精神就是紧绷着的,别说是吃饭了,夜里都歇不好。
闭上眼睛就是孩子、孩子,她简直就跟魔怔了一般。
背着人时,蒋玉暖哭过两回,只觉得这十月太过漫长,每一天都跟过了一辈子似的。
明明知道尽头在哪儿,却又无法触及。
王嬷嬷劝解了她好几回,道理她都听进去了,但身体却没有办法放松下来。
熬吧,等熬到生产时,一切也就顺畅了。
蒋玉暖稍稍坐了会儿,就起身出去了。
吴老太君看着她的模样,对着杜云萝摇了摇头:“我看她这样子,还不等临盆,自个儿先垮了。”
怀孕、生产,看着是一家子上上下下的事情,其实说到底,还是女人自己的事儿,心里的坎儿越不过,旁人说什么也没用。
吴老太君心知肚明,与杜云萝抱怨了几句,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这一年的七夕阴雨连绵,小丫鬟们想去乞巧拜月,都被扫了兴,怏怏的。
七月十二,师父们进府做道场,一连诵经七日。
杜云萝又遇见了穆连慧。
穆连慧还是前回那个装扮,脚步不疾不徐往校场去。
起初,杜云萝并未放在心上,可接连几日遇见穆连慧,多少还是有些挂心的。
穆连慧若只是为了晋尚做做样子,以她那个和平阳侯府撕破脸皮的脾性,这样子做得实在有些多了。
“乡君,若是为了做样子,不如去一趟平阳侯府?”杜云萝扫了她一眼,沉沉看着她的眼睛,“去上一炷香,比在府里做几日道场,更能让平阳侯府满意。”
穆连慧脚步一顿,话到嘴边一转,摇了摇头:“不去惹人厌烦。”
两人正说话,突然前头就传了信来,说是宫里的圣旨到了。
圣旨两字,激得杜云萝身形一颤。
正好是中元,穆家几兄弟都在府中,并未出门,听闻圣旨到了,纷纷回去更衣准备。
杜云萝亦匆忙赶回韶熙园,正按品着装,听见穆连潇脚步声,她慌忙扭过头去。
眼神一交接,穆连潇察觉到杜云萝有些慌乱,他起初不知缘由,等更衣时猛得就悟了。
想起那时她一面哭一面说过的话,穆连潇的心痛得一塌糊涂:“云萝,过来。”
杜云萝已经装扮好了,闻声就站了起来,走到穆连潇跟前,低着头替他整理衣摆。
这一刻,沉甸甸的冠服压在身上,好像也没什么重量了,再沉,也比不过心沉。
“圣旨上会写什么?”杜云萝的脑袋靠在穆连潇的胸前,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穆连潇垂下眼帘,望着头冠上的东珠,漆黑的眸子深沉不见底,喉结滚了滚,终是道:“你知道的。”
杜云萝本能地咬住了唇,良久,忍住了心底酸涩,低低应了一声。
吴老太君碍于身体,实在无力大妆接旨,圣上体恤,免了老太君的大礼。
穆连潇和杜云萝跪在最前头,内侍尖锐的嗓子如一把刀子,钝钝地割在心头,她不由攥紧了手,掌心留下一排指甲印子。
内侍念完了,穆连潇接下了圣旨,上头明明白白写着,穆连潇和穆连诚两兄弟,出征西南,离出发不过五日。
杜云萝站起身来,下意识地转眸看去,对上的是蒋玉暖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脸。
出征西南,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府里众人都没有多少惊讶。
周氏拍了拍杜云萝的手,道:“也不是头一回了,你是好孩子,知道该怎么做,我去柏节堂里给老太君传个话。”
杜云萝颔首。
人慢慢都散了,杜云萝依旧站在祠堂前,一动不动。
轻巧的步伐渐渐近了,即便不回头看,杜云萝也听得出来,那是穆连慧的脚步声。
“云萝,”穆连慧开口唤道,她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杜云萝一样,视线落在祠堂里,“永安二十五年七月,我仿若回到了前世。”
杜云萝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你在怕?”穆连慧又问,“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说,这一回,阿潇能回来吗?”
第714章 真心
一片蝉鸣。
祠堂内院高耸的大树遮蔽了日光。
杜云萝和穆连慧却都站在日头之下,没有谁避开。
穆连慧也是依着封君品级着装,乡君的服制不比侯夫人的冠服复杂厚实,但较之穆连慧平日里那素得跟清水芙蓉一般的装束,还是显得隆重了许多。
也沉了许多。
冬日里也就罢了,正好是七月半,又在日头下晒了会儿,两个人脸上都是一层汗水,更不用说衣服下面了。
热,闷,沉得透不过气来。
杜云萝如此,穆连慧也如此。
谁也不比谁好受。
想明白了这一点,杜云萝开口时,语气平缓了许多:“你呢?你希望他回来吗?”
穆连慧的眉梢一动,偏转过头去,望着祠堂内一层又一层的牌位,笑容里透着几分苦涩:“云萝,你掌家,我反而能随心所欲一些。”
这句是真心话。
杜云萝嗤笑一声,没反驳她。
穆连慧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顺顺利利归家,离开平阳侯府是第一步,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她十月怀胎落下来的亲骨肉。
若是练氏掌家,二房上下计较得多了,可不会让穆连慧得偿所愿。
唯有杜云萝当家,只要能在表面上一床棉被盖过去,不损了颜面,不丢了里子,她才不会理会穆连慧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云萝你看,我们两个,再加上南妍,三个人把这一辈子搅得和从前完全不同了,”穆连慧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几分嘲讽几分无奈,又有几分疑惑,“可事到如今,又到了这一年的七月,我们三个,谁也不知道,今生到底和从前还会不会叠在一起。”
杜云萝抿唇,猛然间她想到的是国宁寺大殿里南妍县主说过的话。
“我在乎这一年,”杜云萝的声音沉沉,“县主在乎的应该是永安二十七年,乡君你……你又在乎哪一年?说到底,我们三个人,还是不同的。”
说完了这些,杜云萝冲穆连慧淡淡笑了笑,转身离开。
穆连慧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心里却一点点空了下去,那脚步声就如一只勺子,慢慢的,一下下把她的心挖空了。
眼角低垂着,她吸了吸鼻子,良久,长长叹了一声。
同样都是再来一次,杜云萝和南妍有那么在乎、那么念念不忘的东西,而她呢?
她追求的似乎飘渺了一些……
在乎哪一年?
她好像哪一年都不在乎。
她想要孩子,她在乎孩子,可她却连他的笑容、他的声音都记不得了。
不是不想记,是不敢去想。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这一生不会再和李栾牵扯上干系,她不会嫁给李栾,不会把自己的命运押在瑞王父子那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谋逆上。
离了李栾,她还怎么拥有前世的她和李栾的那个孩子?
这一生终究是得不到的,能有的孩子也不是前生的那一个,那就别去想,不要去想……
不想,就真的都忘了,反正过了几十年了,在皇陵之中的半辈子,她连儿子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
穆连慧以为自己无所谓,却终是在这一刻,被杜云萝逼得哑口无言。
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下意识地,穆连慧抬起了手,覆在了小腹上,动作轻缓又温柔,她在等,等一个属于她的孩子。
杜云萝回到韶熙园里,锦蕊和锦岚伺候她换下冠服,又备了水给她梳洗。
穆连潇出征在即,底下人晓得杜云萝情绪不高,做事越发仔细小心。
杜云萝收拾了一番,披着湿漉的长发,打开了箱笼,没让旁人动手,自个儿一件件给穆连潇挑衣衫。
压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心绪,翻了一遍,又只能罢手了。
屋里这些箱笼里收着的都是上好的衣衫,在京中生活时穿的,满满都是勋贵簪缨世家公子的贵气,却不是战场儿郎披挂上阵的。
那些衣料,多收在前头书房里,大抵这个时候,得了信的九溪几个已经在准备了。
杜云萝让锦蕊把箱笼盖上,只挑了一些内里的亵衣足袜,而后坐在东次间里,继续纳前些日子还未纳完的鞋垫。
穆连潇进来的时候,杜云萝手上的针线还没走几针。
四目相对,杜云萝想说些什么,穆连潇的眉心就皱了皱。
锦蕊赶紧带人出去了,留那两夫妻自己说话。
穆连潇进了内室里,再出来的时候,还拿着块帕子,他在杜云萝身边坐下,细心擦着她的长发。
“还有些湿,”穆连潇一面擦,一面道,“好了伤疤忘了痛。”
杜云萝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她偶有几次,没擦干头发就睡下了,第二天醒来,脑袋痛得厉害,就抱着穆连潇撒娇,穆连潇嘴里哄手上柔,两人各有各的乐趣,但他也舍不得让她头痛。
杜云萝闭着眼睛享受了会儿,到底是把帕子接过来:“我自个儿来,你赶紧换身衣服。”
穆连潇火气旺,为了接圣旨换上那么一身,一两个时辰下来,早就粘得慌了。
他去净室里收拾了一番,换了常服,浑身爽利。
“云萝。”穆连潇揽了杜云萝的腰身,下意识地紧了紧。
接圣旨前,他就察觉到了妻子的情绪,只是时间紧蹙,由不得他当时就细细安抚,等接了旨,又与传旨的内侍说了会子话,就耽搁到了现在。
只听他唤她的名字,杜云萝的嗓子就有些涩了,她吸了吸鼻尖,压住了那点儿小心思,回抱着穆连潇,在他胸口处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呼吸之间,是穆连潇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道。
杜云萝抬头,眼角微微有些红:“西南的异族总不会比鞑子还凶吧……”
其实,她想说的还有很多,只是那些话,翻来覆去的,在前几次他出征时就已经说过了,连威胁他不守寡要改嫁的话都在奇袭古梅里前说过了,杜云萝也变不出花样来了。
再说了,穆连潇都知道她的“黄粱一梦”了,她再威胁什么,也骗不了人。
杜云萝努力勾了勾唇角,声音软糯:“我等你回来。”
唯有这句话,她每一次都会告诉他,是她的真心。
第715章 送别
中元夜,圆月高悬。
延哥儿和允哥儿早早就歇下了,杜云萝没有多少睡意,和穆连潇两人坐在书房大案后的椅子上。
屋里点了灯,能看清挂在墙上的西南蜀地的地图。
杜云萝偎在穆连潇怀里,认真地听他说西南局势。
穆连潇的声音不似平日里清亮,稍稍有些喑哑,一字又一字,低沉落在杜云萝的心上。
皎洁月光撒落一地斑驳,连屋里都清冷了几分。
穆连潇从西南地形,说到了那里的风土人情,说异族的风俗,又是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盘踞关系。
只要不涉及军情的事儿,他都仔细告诉杜云萝。
西南蜀地,说远,不及岭东遥远,说近,也不是杜云萝闭着眼就能想象出来的地方,一味瞒着她,只会让她越发心焦。
不如多告诉她一些,免得叫杜云萝胡思乱想。
杜云萝的脑袋靠在穆连潇的肩膀上,温热呼吸喷在他的脖颈处,纤长手指捏着衣摆,视线却是落在了地图上,随着他的讲述,把那一片都印在了脑海里。
这一夜,一直说到了圆月西坠,穆连潇才把迷迷糊糊地杜云萝抱回了床上。
睁开眼睛时,天色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