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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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主子们回来,箬竹便随着敬水堂的丫鬟婆子们问安。
杜云萝目光淡淡扫过,只当没瞧见她,便随着周氏进了屋子。
箬竹的头垂得低低的。
一旁的柳荷看在眼中,扑哧笑了起来:“你进府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见了主子们还这般胆小?”
“我平日里就在花园里做事,哪有机会见主子们的面呀,姐姐见笑了。”箬竹低声回道。
箬竹在尚欣院里没偷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屋里头没有大声吵起来,她在西墙下几乎听不见声音。
没多久,主子们就离开了尚欣院,箬竹又不能跟去柏节堂里,趁着尚欣院里的丫鬟婆子们没回过神来,一溜烟就跑了。
不能打听状况了,她就继续依着福满的吩咐,往各处送开得正艳的花卉。
刚送到敬水堂里,不想周氏他们就回来了。
柳荷是个性子温和的,帮着箬竹搬了花,晓得她是紫竹的妹妹,她往正屋方向看了一眼,道:“我与紫竹也算相识,我在进敬水堂之前,也在前院里做过事。说起来,现在后院里与紫竹熟悉一些的,就剩下韶熙园里的红芙和烟儿了吧。”
“韶熙园里的?”箬竹眼睛一亮。
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仔细去打听紫竹从前的人际关系,若紫竹真的是因为晓得了什么不该晓得的事情而丢了性命,她一进府就到处打听,恐怕会叫主子们忌讳上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提及与紫竹相熟的人。
柳荷浅笑,道:“是呀,侯爷未大婚时,红芙和烟儿是侯爷在前头院子里的洒扫丫鬟,和紫竹做的活一样,我记得她们经常一块说话的。”
箬竹抿唇笑着应了。
正屋里,素辛给主子们奉茶,周氏眼珠子一转,她便退出去守在了明间里,西次间里只留了苏嬷嬷。
周氏坐在罗汉床上,抿了一口热茶:“老太君要为难上一阵了。”
杜云萝颔首,穆连潇轻轻拍了拍杜云萝的后背。
他们两人坐得近,穆连潇的动作又隐蔽,周氏不曾发现。
杜云萝偏过头看穆连潇,对上的是他温柔却又澄静的双眸,只一眼,杜云萝微微有些焦躁的心思慢慢就静了下来。
“母亲,大姐往后要怎么办,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穆连潇斟酌着道,“祖母慎重考量也是应当的。”
周氏淡淡笑了起来:“是啊,不仅仅是连慧一个人,也不单单是侯府,还有族里。府中潆姐儿和娢姐儿还小,倒不用担心婚嫁印象,可族中好几个要说亲要出阁的,总也要考虑在里头。”
三人说了会子话,周氏没有留饭,放他们回去陪着延哥儿。
穆连潇牵着杜云萝的手回韶熙园,六月的中午已经很热了,就这么牵着手,掌心都出了一层汗。
杜云萝低头看着脚尖,手却在穆连潇的手心里来回蹭,蹭得两人的手都湿乎乎的,这才弯着眼笑了。
清脆的笑声让穆连潇亦忍俊不禁,能露出这些许孩子气,杜云萝的心情还不算太糟糕。
他一直担忧着。
回到韶熙园里,杜云萝正想吩咐锦蕊摆桌,就被穆连潇拉着进了内室。
“怎么了?”杜云萝问他。
穆连潇让杜云萝在桌边坐下,自个儿就坐在她面前,勾着她的手指,道:“云萝,祖母和母亲心疼大姐,她们不是我们两个,不知道在你的梦境里,大姐是参与了很多事情的,在祖母她们眼中,大姐对二叔父和二婶娘做的那些是全不知情的。所以,云萝,你跟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第520章 如何
杜云萝望着穆连潇。
他的眼睛沉沉湛湛,映着她的影子,目光之中满是关切和心疼。
杜云萝突然就想到了在柏节堂里,穆连潇轻轻拍在她后背的手,他用他的方式,在给与她支持。
视线不知不觉就模糊了起来,眼中氤氲一片,杜云萝眨了眨杏眸,身子往前一扑。
穆连潇眼疾手快就接住了她,让她坐在自个儿怀里,箍着她纤细的腰身。
杜云萝没有很快回答,她埋首在穆连潇的颈窝里,深吸了几口气,这才闷声道:“我看着她今天扇二伯耳刮子,把东西都砸了,又和二叔父呛声,当时我没想过是要让她去平阳侯府里守一辈子,还是归家,亦或是改嫁,我没想那些。
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明白她的感觉。
我想的是,我若从那痛苦的梦境中醒来,今生唯一不能舍弃的东西被摧毁了,我会比她闹得更厉害。
已经尝过终老的滋味了,这一次若不能得偿所愿,不如那之后的几十年也不要了,就这么死了。
不过,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明明说着这样的话,因为杜云萝的声音软糯,又是嘟哝着,就有一种撒娇一样的感觉。
穆连潇想笑,又觉得心疼,回忆起杜云萝说过的黄粱一梦,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要是今生他还是不能陪着她,杜云萝一定不愿意再诵经半生了吧。
唯有经历过,才知那半生苦楚。
穆连潇此刻能体会到的,也只是九牛之一毛。
“云萝……”穆连潇收紧了环在杜云萝腰间的手,微微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啄了一口。
杜云萝抬手揉了揉微微发痒的额头,杏眸中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乡君也是如此。”
穆连潇微怔,待明白了杜云萝的意思,他紧紧抿住了唇,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说,大姐也是……”
“她是,”杜云萝笃定地道,“所以她才不肯嫁给瑞世子,不管定远侯府里谁承爵,她若嫁给瑞世子,这辈子的结果和前世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穆连潇拧眉。
前回在桐城,杜云萝只与他说了她自己的梦,并没有说穆连慧的事情。
要是穆连慧也是重头再来,那眼下的局面,就是毁了她的底线了。
“多活几十年,对乡君没有任何意义,”杜云萝琢磨着道,“脸面、体面,那是想活下去的人才考虑的事情,连命都不要的人了,哪里还会管那些?”
杜云萝撇嘴,穆连慧前世是无路给她走,今生她破而后立,嫁去了平阳侯府。
哪知道好端端的局面,叫穆连诚给搅和了。
穆连慧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杜云萝猜,若定远侯府不肯出手相帮,在合适的时候,穆连慧会自己再谋一条路,真的是绝路了,那就翻天覆地,谁也别好过了。
“你问我想如何,其实我不想如何,”杜云萝勾了唇角,苦笑道,“在桐城时我就说过,那些恨,那些仇,我不会忘,我没有办法忘掉,若是忘了,又回到那段梦境里,我会发疯的。
乡君的事,自有祖母、母亲,还有她父母来做主,原本也不该我做弟妹的多嘴多舌、指手画脚。
不管府中想怎么处置,我听着就好,至于乡君,她听不听,就是她的事情了。
帮她,可怜她?她可看不上我的帮助和怜悯。
什么放下前事,摒弃前嫌,且不说我信不信,乡君那性子,定是不信的。
乡君有自个儿的主意,除了最开始的时候,这两年她是没来拦我的路,我不管她是为何不拦我,我也不会去拦她。
她若能一个筋斗云翻出去十万八千里,那她就去吧。
若是她为了自个儿,要把定远侯府赔在里头,我是不答应的,当然,祖母也不会答应的。”
杜云萝说得很慢,语气平静,心中起伏多少,也只有自己知道。
穆连潇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脊背抚着,在她耳边沉声道:“依着你的想法来,云萝,我陪着你。”
杜云萝的眉头缓缓松开了,低低应了一声,笑容温和。
对她来说,什么样的话,都比不过一句“陪着”,她要的也仅仅就是穆连潇陪着。
两人相拥着,外头西洋钟打了点,杜云萝这才微微松开了穆连潇,道:“不早了,先用午饭吧。”
锦蕊摆了桌,夫妻两人一道用了。
彭娘子抱了延哥儿过来。
延哥儿撅着小嘴,伸手要抱,穆连潇便把儿子接了过来,抱着他在屋里转悠。
杜云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两父子,延哥儿的笑声钻入了耳朵里,勾得杜云萝也笑了起来。
傍晚时,柏节堂里来人请他们夫妻两个。
杜云萝和穆连潇过去了,就见穆连诚夫妇已经回来了。
穆连诚的神色凝重,与吴老太君道:“平阳侯府里闹得厉害。”
杜云萝和穆连潇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不闹起来才稀奇呢。
晋尚是平阳侯的幺孙,母亲是平阳侯世子的原配夫人,前些年过世了,晋尚为了守母孝,这才多拖了几年,最后和定远侯府订了亲事。
那位原配夫人是侯夫人亲自挑选的,她老人家护短,自个儿挑出来的就是样样好的,对原配夫人留下来的几个儿女也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世子的填房夫人进门还没几年,只生了个女儿,平阳侯夫人根本不喜欢她,话里话外都是原配好。
晋尚作为幺孙,在平阳侯夫人心中,连嫡长孙都比不上他。
结果晋尚因为舅爷的一句话,叫外室给害死了,平阳侯夫人一肚子气没处撒,自然是朝着穆连慧和穆连诚撒气的。
尤其是穆连慧那脾气,本就不得侯夫人的心,更是没有一句好话了。
穆连诚赔礼,却赔不了命,侯夫人只能指桑骂槐,又不能跟他撸袖子动手,这一趟去,穆连诚他们吃的也都是嘴皮子的亏。
“骂两句,让她消消气。”吴老太君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人家孙子死了,连气都撒不得,这日子还能过了?”
穆连诚低头称是。
吴老太君见他如此,到了嗓子眼里的话又都咽了下去,只是道:“事已至此,我说你什么都无用了,你只记得,以后谨言慎行。连慧说话做事再闹腾,有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你就是柿子挑了个软的捏。”
第521章 三年
穆连诚恭谨应了。
吴老太君的指尖在几子上敲了敲,西次间的正中摆了圆桌,桌上的鹤首铜香炉里点着檀香,味道不浓,却宁神静心。
略等了会儿,三房和四房的人也到了。
见人齐了,吴老太君盘着腿坐直了身子,目光从徐氏和陆氏面上略过,道:“姑爷的事情,想来你们也都听说了。
平阳侯府治丧,明日里,连康,你们两夫妻也一道过去,到底是姻亲,该有的礼数不能疏忽了。
连慧说不想留在婆家,老婆子琢磨着,连慧和元婧不同,这事情只能从长计议。
你们的性子,我也是明白的。
连慧真的要回来,你们也不会为难她。
不过,这事儿也是八字没一撇。”
练氏垂首,暗悄悄打量几个妯娌。
平心而论,她也不想穆连慧给晋尚守一辈子,可这事儿她哭得闹得,最后拿主意的却不是她。
吴老太君没有把话说死,最后要看的,也就是周氏、徐氏、陆氏这几妯娌的意思了。
等府里定下了,才能去摸一摸宫里的心思。
从长计议这四个字,吴老太君不是随口说说的,这种事情,原就不是一拍脑袋就能为所欲为的。
徐氏的目光落在了窗外,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恨二房,恨不能撕了穆元谋和练氏,也不喜欢穆连诚和蒋玉暖,对于死去的穆连喻,更多的不满来自于他与穆元婧的腌臜事体。
可对穆连慧,徐氏没有那么深的喜恶。
让嫁人都不到一年的穆连慧就守在平阳侯府,徐氏没有办法立刻硬起心肠来。
回想寡居的生活,她对二房越恨,对穆连慧即将面临的生活就越叹息,若说因果报应,该受罪的、该吃苦的,应当是穆元谋夫妻,而穆连慧,仅是嘴巴乖张就要落到被逼着去守一辈子的地步……
徐氏嘴唇嗫嗫,念了一声佛号。
周氏斟酌着对吴老太君道:“老太君,我之前想了想,不管今后如何,这三年孝期,连慧是肯定要守的。三年工夫,让连慧自个儿仔细想一想,我们也仔细想一想。”
“说得在理。”吴老太君满意地点了点头,“三年工夫,都想明白些,三年后,拿定了主意,就一定齐心。
让连慧守也好,归家也好,改嫁也好,这三年间你们自个儿辩去,辩完了,将来为此有得得失失,也别彼此埋怨。
主意是大伙儿一道拿的,路也是一道选的,有什么结果,都一道背着。”
吴老太君发了话,自是人人应下。
杜云萝从吴老太君的话语里多少得了些意思。
吴老太君没有想硬逼穆连慧,但也不会大手一挥就让穆连慧归家改嫁,侯府的脸面,穆连慧乡君的身份,这都不得不考量在里头。
翌日上午,杜云萝一行人往平阳侯府去。
马车里,杜云萝问起了蒋玉暖:“昨儿个过去,除了侯夫人,其他人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