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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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成了心结,她可以用十年二十年去解,只要夫妻两人在一处,总有说开的一天。
而现在,穆连康的出现成了她的浮木,穆连潇自己把对二房的疑惑搬了出来。
种子就此萌芽,前尘往事重新梳理,从前未曾放在心上的细节,穆连潇也会一点点记起来。
一如当年望梅园中穆连慧的误导,一如围场上马掌松开的雪衣。
杜云萝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不是激动,而是想哭。
“只有二叔父了,是吗?”杜云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穆连潇轻笑,笑声苦涩:“可是,为什么呢?”
杜云萝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长房、二房的利益之争,母亲信上写的,大概就是原因吧。”
黑暗里,穆连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杜云萝的身子箍在了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五味杂陈,杜云萝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嗓子酸得厉害,她伸出手环住了穆连潇的腰,用劲抱住,脸颊埋在他的胸前,泪水簌簌。
大夏天的,这偏远小镇一时之间也买不到冰,屋里摆不了冰盆。
穆连潇底子好,浑身热乎乎的,夜里都是光着膀子睡的。
胸前湿润一片,他很快就感觉到了,那是杜云萝的眼泪。
穆连潇一下一下顺着杜云萝的脊背安抚她,可怀里的人哭得越发厉害,虽然无声,身子却一直在发抖。
她是在害怕吧……
若事情真如他们猜想的那样,长房和二房的利益无外乎爵位,二房真正想抹去的就是穆连潇的存在。
只有他穆连潇死了,只有延哥儿不能长大,不能建功立业,这爵位才会落到二房手中。
丈夫和儿子身处险境,也难怪杜云萝会哭了。
穆连潇突然想起了国宁寺的天王殿,阳光透过窗棂和殿门撒入,堪堪照亮了佛前。
杜云萝背靠窗棂,一地斑驳的光阴之中,她的眉目柔和又朦胧。
她与瑞世子妃说过,她只求一个平顺,父母长辈安好,夫妻携手赴老,有儿有女,仅此而已。
要是他成了二房争权夺利的牺牲品,那他的云萝要怎么办?
她的心愿是如此简单,难道也不能替她实现吗?
思及此处,穆连潇的心一阵一阵钝钝的痛,他哑声唤她:“云萝,我应你,我平平安安的,除了延哥儿,你再给我生几个孩子,要有漂亮的姐儿,跟你一样漂亮,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老了,我也老了……”
杜云萝的身子一僵,复又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老过,前世她活到了七老八十,老得佝偻了身子,老得颤颤巍巍。
可穆连潇一直都是现在的样子。
弥留时,她曾模糊地看到有人坐在她的床边,眉宇清俊,与记忆中无二。
她触不到他,可他就在那里。
她白发皑皑,容颜不再,而他永远永远在这最好的年华里。
而现在,穆连潇说,他会陪她到老。
她说什么要也让他陪她到老。
敢再把她扔下,她就恨他,永生永世恨他……
哭声再也压不住,咽呜着,如同一头受伤的小兽。
穆连潇将杜云萝从怀中拉出来,掰着她的肩膀,稳住了她的樱唇。
唇齿之间,呼吸被掠夺,杜云萝的思绪变得空白,眼泪在不知不觉间止住了,她本能地回应着穆连潇的吻。
直到气喘吁吁,几乎要断气时,穆连潇才松开她,等她大口喘息后,又一次封住了她的唇。
良久,两人才拉开了距离。
穆连潇揉了揉杜云萝的后脑勺,坐起身,下了炕。
杜云萝眨了眨眼睛看他,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铜盆里的水还没倒掉,穆连潇拧了帕子给杜云萝擦脸:“擦干净些,不然明日要肿得睁不开了。”
杜云萝仔细擦了,又替穆连潇擦了胸口,那上头除了薄汗,还有她的眼泪。
穆连潇把帕子甩回了桌上,翻身上炕,搂着杜云萝,闭上了眼睛。
杜云萝哭过了,没多久就有些迷迷糊糊起来,呼吸渐渐绵长。
穆连潇却睡不着,温香暖玉在怀,却因为孝期碰不得,别的时候也就罢了,今日他很想好好抱抱她。
想把杜云萝揉进他的身体里,让她清晰地感觉到他,让她不要再担心害怕。
第425章 两日
穆连潇抬手覆住了双眼,徐徐吐了一口气。
祖父、父亲战死之后,穆连潇只有穆元谋这么一个叔父。
他像待父亲一般敬重叔父,而穆元谋亦如同一个慈父一般。
让他去怀疑穆元谋,穆连潇的心里堵得厉害。
原本该觉得喘不过气来,却叫杜云萝的眼泪给打乱了情绪,等哄完了妻子,才发现之前压在心中的石头轻了许多。
这会儿倒过头去再看穆元谋,也与刚才的心境不同了。
不是不难过,更多的是不理解。
他们是嫡嫡亲的叔侄,为何穆元谋要……
一夜无眠。
穆连潇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起身去院子里练功。
杜云萝醒转过来,眼睛痛得睁不开。
她使劲揉了揉,就算是睡前擦拭了,痛哭一场的痕迹还是消不掉。
坐在镜子前,双眼红肿,杜云萝低声问锦蕊:“拿粉盖得掉吗?”
锦蕊摇了摇头,她知道杜云萝昨夜里哭了,可穆连潇在里屋,锦蕊就只能当没听见,不可能起身点灯还没眼色地去问东问西。
早上起来偷瞧穆连潇和杜云萝的样子,并不像是吵架了,锦蕊便放心了。
“不好盖呢,这里也没什么冰,夫人拿帕子敷一会儿吧。”锦蕊建议道。
杜云萝只要依言做了。
要不然,她这个样子叫穆连康看见了,可真是成大笑话了。
正敷着,就听见外头拳脚声音。
锦蕊透过窗子看了一眼,道:“夫人,世子与大爷在比划功夫。”
杜云萝闻言来了兴趣,走到窗边,一只眼睛敷着,一只眼睛看。
穆连潇和穆连康都是练家子,学的都是能杀敌的本事,与只求好看的花拳绣腿不同,比划起来拳脚有力,虎虎生风。
延哥儿也醒了,彭娘子抱着他从屋里出来。
他一双大眼睛随着那两人转,依依呀呀地叫唤。
杜云萝叫他逗乐了。
那厢两人停了下来,穆连潇回过身去看儿子,他浑身上下都是汗,也就不去抱延哥儿了,转眸见杜云萝站在窗边,他冲她温柔一笑。
穆连潇回屋里梳洗。
杜云萝把延哥儿抱过来,柔声道:“哥儿看得懂你父亲和大伯父在练功吗?看什么都津津有味,还依依呀呀的。”
穆连潇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接了延哥儿过来,在他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快些长大,爹爹教你打拳。”
延哥儿“呀呀”地叫。
杜云萝笑地嗔了穆连潇一眼,捏了捏儿子的鼻尖:“延哥儿,你爹爹连教娘亲骑马,都还没教会呢。”
“你呀,”穆连潇含笑道,“下回我换防空闲时,带你骑马去。”
杜云萝莞尔。
待用了早饭,杜云萝让彭娘子带了哥儿回屋子里,单独与穆连潇道:“家书要怎么写?大伯的事情要怎么说?”
垂眸深深吸了一口气,穆连潇知道,有些事是必须面对的。
“我今日想一想,夜里我要是没回来,也会让疏影给你带话。”穆连潇沉声道。
杜云萝颔首应了,送了穆连潇和穆连康返回山峪关。
山峪关里,一切如常。
穆连潇上了城墙,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漠,起风时,黄沙飞舞,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叶毓之已经归队,今日守在城墙上,见不远处的穆连潇眉头微皱,他犹豫着开了口:“世子可是有为难之事?是否与叶大爷有关?”
穆连潇抿唇:“在想我大哥当年失踪之事。”
“呵……”叶毓之笑了,他亦把目光投注在辽阔的沙漠之中,语气平静之中带着笃定,“世子会去想,就意味着叶大爷失踪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穆连潇的身子一怔,神色复杂地看了叶毓之一眼。
当年之事,叶毓之也有耳闻,也知道去迎灵的穆家人的身份,略一琢磨,道:“是世子的二叔?”
“仅仅是怀疑,到底是我二叔。”穆连潇绷紧了下颚,道,“你这是旁观者清,而我当局者迷吗?”
叶毓之苦笑,摇头道:“不是。
很多事情,信赖时是看不到的,一旦掀开一个角,后头就连着出来了。
世子是觉得嫡亲的叔父不会下狠手吗?
你看我和安冉,人心就是如此,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祖父母、父亲都尚且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叔父做什么,似乎就不奇怪了。
穆连潇亦笑了起来,亦是苦涩难言。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背手站在城墙上。
许久,穆连潇吐出胸中闷气,让人去请了穆连康。
穆连康来了,站在穆连潇身边,眼前的黄沙尘土对他来说,早已经成了身体里的一部分。
“大哥,”穆连潇问他,“大嫂他们所在的绿洲,离这里远吗?”
穆连康笑着道:“快马加鞭,三日足矣,只是沙漠不像山路,正午时策马快行,马儿都吃不消。”
“你到过古梅里吗?从山峪关到古梅里,最快要几天?”穆连潇又问。
穆连康闻言,眸子倏然一紧,偏转过头看着穆连潇:“日夜不停,两日。”
两日?
穆连潇难以置信地看向穆连康。
“从戈壁穿行,有一条近路可以直达古梅里城外,”穆连康伸出手指,道,“只要两日。”
穆连潇的心跳不由快了起来,若只要两日,只要备足了干粮和水,马匹应当可以穿过荒漠,抵达古梅里。
“大哥……”穆连潇斟酌着道,“你在关外的亲人,与古梅里……”
穆连康的笑容阴沉下来,攥着拳头道:“首领是被赶出古梅里的,他与兀纳里是不共戴天之仇。
我的命是首领救回来的,我在回京之前,能打败兀纳里,也算是报恩了。”
穆连潇重重颔首,与穆连康一道去寻黄大将军。
黄大将军闻言,亦是又惊又喜,摩拳擦掌道:“有一个信得过的向导,我们定能替圣上打下古梅里。”
穆连康走到地图前,指腹在上面划过:“从这条路走,两天足矣。”
黄纭愕然:“原来,竟然还有近路可走……”
“荒漠里,一般只走自己熟悉的路,不会轻易改变路线,所以这条路知道的人极少,”穆连康解释道,“谁让我是马贼呢,来无影去无踪的马贼,当然会知道一些近路。”
第426章 大嫂(月票540+)
“那何时出发恰当?”黄大将军问道。
他们几人对沙漠的了解远不如穆连康,既然由他领路,也该让他来定时机。
“九月或者十月,风沙会相对小一些,而他们的大军那时会在北疆做最后一搏,我们能在大军撤回前拿下古梅里。首领为了向兀纳里复仇,每年都会趁着大军疲惫撤回时骚扰一番,因而很清楚他们的行动。”穆连康道。
穆连潇沉思,算起来还有两三个月,也足够山峪关做好准备。
杜云萝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
火烧云一般的晚霞,怎么看都不会腻。
洪金宝家的过来问她:“夫人,今日何时用晚饭?”
“再等等吧,”杜云萝笑着道,“疏影没来传话,许是世子今夜回来的。”
听她如此说,洪金宝家的也笑了。
一直等到天色暗了下来,穆连潇才回到家中。
杜云萝只看到他一人,问道:“大伯呢?”
穆连潇擦了把脸:“大哥下午就出关了,说是去寻大嫂,不管大嫂肯不肯跟他回关内来,大哥也该把家里的事情告诉大嫂,也免得大嫂牵肠挂肚的。”
锦蕊摆了桌。
用饭时,杜云萝也不提那些不高兴的事体,夫妻两人一道用了,又抱着延哥儿喂了点鸡蛋黄泥。
延哥儿已经会坐了,张着两条胖乎乎的小腿,一个人都能闹得兴高采烈的。
坐一会儿撑不住了,趴在炕上留着口水对着人笑,没一会儿自己一个翻身,又躺好了。
穆连潇逗了儿子一会儿,到了延哥儿该睡觉的时候,才交给彭娘子带下去,又牵着杜云萝的手到了大案前。
杜云萝会意,亲手研墨。
墨香扑鼻而来,神色清明许多。
她抬眸看着穆连潇。
穆连潇抿唇,道:“今天毓之跟我说的,没有什么不可能。”
杜云萝的心颤了颤。
唯有经历过人才懂这句话的意思,杜云萝是重活一世,而叶毓之是在这几年间看清楚了一切。
“祖母那里,我怕她一时扛不住。”穆连潇叹气。
杜云萝没有应声。
穆连潇现在接受的只有穆元谋造成了穆连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