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吉祥-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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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可以腾出手来解决卫飞扬了。所以,徐文瀚这篇背景极为复杂的表面文章到底怎么个做法,不管对谁来说,都可谓意义重大。
徐文瀚满脸疲倦的道:“皇上素来以雄才大略之主自诩,他心目中的皇权稳固,是务求大权独揽、圣心独断,运用起来如泼墨作画一般挥洒如意。帝王心术向来大异常人,这段时日皇上倒是jīng神百倍。说来惭愧,愚兄反而感觉累得狠了。”
在杨致看来,皇帝异乎寻常的亢奋并不难解释,也就是传说中打了jī血一般的成就感所致。再说皇帝敢有一丝半点的疏忽懈怠吗?
笑言宽慰道:“你能不累吗?要做偌大一篇文章,明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十无一真,偏偏还要掩耳盗铃,费劲心机的抹去雕饰痕迹。不仅要令皇帝满意,方方面面还要都说得过去。做好了是皇帝的圣明仁德,做得不好则黑锅由你来背。换了是我杨某,那是万万做不来的”
有一节杨致刻意略过不提:为了做好这篇文章,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要稀里糊涂的搭上xìng命
徐文瀚平静的道:“愚兄惟愿天下早日一统,百姓早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即便穷我毕生之力,也不枉此生。至于个人声名荣辱,又何足道哉?我唯恐夜长梦多,这段时日是几乎不分昼夜的泡在内廷禁卫府与刑部大狱。实际上两日前便已煞尾,只等皇上选择适当时机结案了,我自问应是不负皇上所托。”
“卫肃虽然迂腐,但并非不知轻重利害之人。我依你之计拿太子作法,几度令他气急败坏,一心寻机自尽。尔后我允诺向皇上进谏罢兵免赋,改变大夏四处征战扩张的国策,允诺尽我所能保全太子xìng命,并且还bī我立下毒誓,卫肃方才按照我的意思改口供述。事涉谋逆,协同审理的礼部尚书高平、刑部尚书郭子光、兵部尚书汤毅都是久历官场的老臣,本就避之唯恐不及,绝不会惹祸上身,日后必会三缄其口。诸多狱官、狱卒、书吏,只需虚言恫吓,相信日后也无人胆敢拉上全家xìng命自寻死路。”
杨致不禁一脸嘲讽的道:“还毒誓?卫肃委实天真得紧要想堵住所有人的嘴,绝无可能。将来五huā八mén的流言必然会有,你那么做只是力求少一点是一点,不过是为求心安聊以自慰罢了。”
徐文瀚坦然承认道:“确然如此。古语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愚兄怎会不知?做,总好过不做。何况什么都不做的话,日后皇上在这一节上说道起来,那便是有罪了。”
秦空云忧虑的问道:“三弟是说大哥对卫肃虚与委蛇聊做应付了?难道不怕后患无穷么?保全太子xìng命还好说,劝谏皇上罢兵免赋改变国策,怕是有些难了。若卫肃此番能得不死,而大哥的允诺日后无法兑现,卫肃重又闹将起来便难以收拾,岂不十分糟糕?”
杨致嗤笑道:“可爱的二哥,老徐跟我这两个月以来那许多口水莫非都白费了?皇帝已年近huā甲,大哥曾言他体胖而多劳,权重而多忧,必非长寿之人。你以为皇帝在伐唐班师途中路经庐州时,是有意一味装病?你以为大哥刚才说皇帝jīng神百倍,是什么好事?此番太子谋逆几乎得手,你以为皇帝如今想来就不后怕么?”
“皇帝自知只怕年命不永,务求在有生之年完成两桩任务。一是力保大夏朝局稳定,人心安定。各处边境易攻为守,力保维持现状,必要时甚至可能稍作战略退却。其二则可称之为压倒一切的国之重务了:选择并悉心栽培一位皇帝称心的继位之君,实现皇帝未能完成的一统天下的宏愿。”
“皇帝原本就没打算要太子的命,为求重聚人心、积攒国力、平稳jiāo班,至少在三五年内不会发动扩张战争。所以说大哥无须向卫肃允诺什么,更无须立下什么毒誓。卫肃根本就是自作多情,大哥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原来如此”秦空云登时恍然,随即喜道:“我真是昏了头了你们早就说过,我秦氏也能过几年轻松清静的日子了不是?”
徐文瀚与杨致相视一笑道:“凭心而论,也亏得卫肃平日为人清高天真,是以牵连甚为有限。太子倒是比卫肃好相与多了,尘埃落定之后求生十分强烈,不需我做任何点拨,就能顺着我的意思举一反三。其余诸如李氏三侯一类,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从犯,自然拿他们当从犯看待便足矣。他们比太子更为不堪,甚至有人为求活命,不惜把一应罪责都往太子头上堆砌。”
秦空云闻言却是一副与太子引为知音的神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太子已做了十六年的储君,摄于皇上的威权如履薄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一天不是战战兢兢?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杨致与徐文瀚不禁又是会心的相视一笑:秦公与皇帝相jiāo二十余年,又有哪一天过得轻松自在,胆敢掉以轻心?秦空云与太子感受相似,那也难怪。
“对付裴显中却令我心中委实不忍,甚是纠结。”裴显中因太子一案而近来声名大振,一谈及这位体重意外少了二两的shì读郎,徐文瀚颇有愧sè:“说实话,事先连我都未曾料想那厮竟是十分硬气。无奈为了替太子与卫肃脱罪,为了抛出他来平息皇上心中无处发泄的冲天怨气,我也只得硬起心肠了。我平日最恨狱讼黑暗草菅人命,最见不得颠倒黑白屈打成招,不想此番居然身体力行亲手炮制且不说裴显中业已不chéng人形,比死人仅只多了一口气。为做成证据充分的铁案,仅是生拉硬扯来的所谓证人,在认罪画押后为求灭口,仍是被我用刑杖毙者不下二十人虽说成大事者不拘xiǎo节,然则愚兄午夜扪心,仍是愧疚之极”
杨致与秦空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裴显中那种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是怎样的悲惨,那二十来个倒霉蛋“证人”上天无路、遁地无mén时是何等的绝望。如果非要给他们一个说法,只能称之为luàn世强权法则。
徐文瀚一介手无缚jī之力的书生,亲手泡制此等冤狱,可想而知需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这些话似乎在xiōng中憋留已久,不吐不快。说完之后眼神略显空dòng的长叹一声,似乎轻松了不少。
luàn世强权法则,本就是由强者制定。杨致勉力笑道:“佛说,他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为国为民才是大慈悲,大哥切莫过于自责。——如此说来,你准备上呈皇帝的结案奏章,想必早已写好了?”
徐文瀚面无表情的道:“原任内廷禁卫将军赵天养,世受皇恩不思报效,丧心病狂挟持太子意yù谋逆篡位,罪大滔天。拟判抄没所有家产充公,本人鞭尸弃市,满mén连坐腰斩。”
“原任东宫shì读裴显中,希图无妄富贵,怂恿太子不思进取屡屡失德在前,伙同罪魁赵天养挟持太子谋逆篡位于后,罪大恶极。拟判抄没阖族家产充公,本人凌迟处死,裴氏九族连坐,腰斩弃市,。”
“原任枢密院太尉卫肃,居功自傲妄负圣恩,自甘堕落沦为谋逆罪魁赵天养之首要帮凶,罪不可恕。拟判抄没家产充公,本人斩立决,卫氏一mén九族连座,充军塞外永世为奴,遇赦不赦。”
“太子赵恒昏聩平庸,难当大任已然被废。因其不安本分,受人蛊huò妄图谋逆篡位,罪在不赦。拟判赐自尽,着内务府自皇族宗谱除名,身后灵位不得入皇族祖庙。”
杨致越听越是心惊,骇然道:“说来说去,怎么仍然尽是一个死啊?老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空云代为解释道:“三弟,你这就不懂了。凡罪大恶极、需皇上钦裁之人犯,主审官员在判定罪责时,必须从重拟奏。然后由皇上酌情减罪,以示皇恩浩dàng,彰显天子之宽宏仁德。”
杨致不由恍然骂道:“虚伪真*虚伪”
徐文瀚颇显无奈的道:“历朝历代已成定例,我不过是循例而为罢了。最后结果无非是赵天养满mén抄斩,裴显中抄家灭族,卫肃顶多是终身囚禁合家陪罪,太子赵恒也是终身囚禁戴罪思过。其他诸如李氏三侯之类的从犯,判词我也懒得一一背述了。大多是削官夺爵,罚金抵罪,永不叙用。你先前已经说破,所谓奉旨主审,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罗织罪证,以求像模像样而已。”
虽然这样的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三人议毕,仍是心情沉重。
徐文瀚思索片刻,蓦然笑道:“说到背黑锅,恐怕并非仅我一人。三弟还记得正月十六日下旨缉拿的两位巨商否?”
杨致只要事不关己,向来不太留意,一时还真没想的起来。倒是秦空云记得清爽:“那便是家财几可与我秦氏比肩的两位同仁,咸阳富商黄继先,金城富商郭培了。皇上当日的旨意,是以心怀异志、与太子一党贯通勾连、暗助金帛为由,命两地知府缉拿严审之后再具章详奏。”
杨致茫然问道:“这又关我什么鸟事?”
徐文瀚答道:“本来确实不关你的事,但自今日之后,就变成你的事了”
“明眼人都知道,皇上给那两位巨商仁兄安的罪名只是莫须有,不过是想借机打压关中、金城两地的老牌财阀势力罢了。你仔细想想看,差不多有半个咸阳姓黄,有半个金城姓郭,俗话说强龙难斗地头蛇,两地知府能奈他何?所谓缉拿严审,有黄继先与郭培的大把银子砸下来,也就是走个过场。数日之前两地知府的奏章送呈御览,十句话里倒有九句是为二位仁兄辩解之词。皇上大为震怒,在御批中将两地知府骂了个狗血淋头。”
杨致啐道:“两位知府想必是被白huāhuā的银子晃huā了眼,的确是狗胆包天。能爬上地方大员位置的官场老油子,怎地那么不识趣?皇帝向来讲求实惠,绝不是个放空炮的主,不狠狠敲上一笔竹杠,岂会善罢甘休?两位知府大人也太不上道了”
“江浙虽然繁华富庶,然而南唐新伏,皇帝一时半会有些下不去手。眼下又有罢兵免赋之意,那便暂时没了再向秦氏伸手的由头,你以为他不心疼么?不亮西方亮嘛”
秦空云登时大为尴尬:“三弟后头这话说得岔了我秦氏视代天聚财以资国用为应尽之责,何来敲诈一说?又怎可与那黄郭二人相提并论?三弟莫要luàn扯一气”
徐文瀚笑道:“不管用何办法,能充盈国库总归是好事。那黄某与郭某能成一方大豪,自有过人之处,立马意识到此事恐难善了。各遣jīng干心腹亲信之人来了长安,前日分头到王相与愚兄府上具礼求见,都被挡驾了。料想福王与其他两位宰辅各部尚书亦会照此料理,均不会去接这个烫手的山芋。而今日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然命我向三弟征询……。”
杨致心机何等灵动?大笑道:“妙极妙极你是奉旨征询,我是奉旨敲竹杠自己也免不了顺便发点xiǎo财老子又不是头一回做恶人了,这样金光闪闪的黑锅一年背个十次八次都不嫌多。若下回再有这种好事,皇帝老儿您可一定要记得我啊”
'邪云曲 第239章 闭门羹
杨致声言皇帝是个讲求实惠的主,他又何尝不是?皇帝毕竟是皇帝,在日理万机之余亲自敲人竹杠,终归抹不下脸面。'皇帝熟知杨致搂钱的本事,也知道他不好糊nòng。公然命徐文瀚征询于他,本就是一石数鸟。由杨致出面敲两家老牌财阀的竹杠,可谓趁顺其便。
中途chā入这么一个话题,令兄弟三人沉重的心情轻松不少。然而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该解决的总归要解决。徐文瀚与杨致“奉旨征询”的目的已经达到,秦空云心中好歹也有了点实底,二人背后各有皇帝与秦公两位大老板需去回复,自然无心久留。
如何去做成这个中间人,杨致心里却是半分把握都没有。二人告辞离去后,仍是懒洋洋的躺回暖榻,瞪着双眼与天huā板较劲。平日遇事出其不意剑走偏锋不失老辣果决,乃是杨致的强项。可徐文瀚已经直言不讳的提醒了他,皇帝未必就吃那一套。
思来想去,杨致总算想明白了一个令他有些沮丧的道理:自己貌似强悍无比啥都不缺,其实压根儿就没什么过硬的本钱若是他也是手握数十万雄兵的一方强人,谁不给面子就挥军灭谁,皇帝又怎么样?卫飞扬又如何?还敢不听招呼吗?在山东的“联合舰队”还远谈不上姓杨的成sè十足,搂钱发财也还徘徊在xiǎo打xiǎo闹阶段。要想在这luàn世确保全家一世吉祥无忧,任重而道远啊
自问没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也就很难想出什么收效灵验的说辞。杨致寻思良久,最终打定主意:皇帝是个jīng明强势的超级恶棍,huāhuā肠子太多反而可能nòng巧成拙,就跟他直来直去实话实说。这大夏是你老赵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