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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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直被他没头没脑的这一句话问得愣住了,脑海里霎时脑补出无数阴谋诡计,无非是大臣与宦官结交引得皇帝猜忌,皇帝出言试探云云,便回道:“陛下,唐相与臣因办案所需,昔年合作过几回,算是旧识,平日里往来不多。”
皇帝道:“汪内臣不必有所顾虑,朕非是别有用意,只是想问一问,你,你是否知道……”
吞吐半天,下面就没词了。
汪直莫名其妙地看着皇帝反复纠结,忍不住问:“陛下想问臣知道何事?”
皇帝轻咳一声:“就是,嗯,唐相和定安伯的关系……”
汪直自然是知道的,但这话不好跟皇帝明说。
无论如何,总算不上什么光彩事,这年头虽然男风蔚然,但唐泛与隋州毕竟身份敏感,若是皇帝猜忌两人,又或者传入御史言官耳朵里,到时候也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依汪直看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两人各自娶妻生子,私底下想怎么玩还怎么玩,两不耽误,但既然唐泛与隋州都不愿意这么做,他当然也不会去干涉,别人的谩骂或赞许,对汪直而言都不过是隔靴搔痒,当年西厂风光时,他没少天天被人在背后扎草人咒骂,如今不也照样风风光光,像刘吉刘棉花那等左右逢源的投机分子,被满朝言官一本本弹章弹劾,最后不还善始善终么?可见那些闲人说什么闲话,其实并不重要,也不用去管,重要的是皇帝怎么想。
不过眼下皇帝的反应却是有些奇怪,不像猜忌,不像是反对,更不像欣喜赞同。
汪直想了想,斟酌词句道:“就臣所知,他们两人的确是莫逆之交,交情甚好。”
皇帝吞吞吐吐:“朕听了一些风言风语,据说唐相和定安伯并不止是莫逆之交?”
汪直装傻:“恕臣愚钝,听不懂陛下所指。”
皇帝欲言又止,看了他好几眼,最后却道:“算了,此事就当朕没问过你罢。”
汪直闹不清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有心打听一二,便故作惊异:“陛下的意思,莫非唐相和定安伯是,那什么……?”
皇帝忙道:“朕可什么都没说,不过是问问你罢了,你要是觉得没有,那就没有了。”
其实他一开始听说的时候是震惊万分兼不敢置信的,后来自己暗暗观察了一些时日,发现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这说到底也是人家的私事,皇帝还不至于昏聩到猜忌唐泛会跟隋州勾结,而且他们在人前也很注意,并没有留下什么话柄。
所谓风言风语,也只是宫中一些捕风捉影的揣测,加上皇帝自己观察之后的结论罢了。
汪直对皇帝了解还是不够,他觉得皇帝会猜忌,实际上皇帝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汪内臣。”
“臣在。”
“方才朕和你说的话,你可不要传于他人,这样对唐相和定安伯的名声不好。”
“臣明白。”汪直一脸黑线,心想我还担心你会说出去呢!
皇帝想想不放心,又道:“朕对这事儿并无想法,不过朕这么想,难保别人也会这么想,你看要不要想个法子,把这事给遮掩过去?”
汪直这下真是有些惊奇了:“臣还以为陛下会觉得此事有悖常伦。”
皇帝笑了笑:“若论常伦,先帝与先贵妃,不也有悖常伦么?”
汪直没接茬,这话可不好接。
皇帝道:“朕虽长于深宫,见过的事情却不少,再加上唐相这桩也不甚出奇,唐相与定安伯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若是感情比旁人更深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这不就跟朕和皇后一样么,朕有了皇后,便不愿再有旁人涉入了,这天底下一双一对的夫妻,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汪直:“……陛下胸襟博大,臣不如远甚!”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您都能想得开,还拿自己来当比喻,心可真大啊!
第167章番外十六太子
众所周知,太子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这一点连皇帝都得承认。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坎坷经历,使得皇帝对儿子爱若珍宝,不舍得他受一丁点委屈,再加上太子不仅是嫡长子,还是帝后唯一的孩子,越发被寄予厚望,所以太子简直是在万众瞩目之下成长起来的。
由于皇室子嗣稀薄,众臣一开始还很着急,劝皇帝要开枝散叶,为大明江山着相,皇帝一般不与大臣争执,在这件事上却寸步不让,加上内阁也没有表态,嚷得最凶的仅是几个言官,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消停了,没再对皇帝多生儿子抱有期待,注意力转而放到培养太子身上。
然而这位皇太子,性情却与其父其祖迥然而异。
或者说,他更符合一个正常孩子的性格,活泼好动,对任何事物充满好奇心,想要去尝试。
这样的性格放在寻常人家自然没什么,但问题在于,他是太子,未来的储君,在享尽荣华富贵的同时,他身上也被加诸各种条条框框,自从土木堡之变后,群臣被英宗皇帝折腾得心力交瘁,巴不得以后所有皇帝都能像当今天子这样,从一登基就安安静静坐在皇位上,做自己该做的事,绝不给臣子添麻烦。
但太子注定是个例外。
本来就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成长经历,不同的性格,如何能用对天子的要求去限制太子?
物极必反,逼迫狠了,恐怕只会让太子反生出逆反心理,处处跟臣子对着干罢?
当满朝官员都还沉浸在如何教导太子成为一代明君的美梦之中时,唐泛已经看出了这一点。
因为是首辅,所以身上挂了东宫师傅的名头,但实际上,唐泛困于公务,真正能教导太子的时间却很少。
对一个爱玩爱动且很难静得下心去学习什么经义的人,让他坐在那里背诵四书五经,给他讲古圣先贤,显然是行不通的,但东宫教导本来就有固定的模式和规范。
虽然孔夫子说过因材施教,但如果真有人将太子带到宫外去玩,估计第二天就能被弹劾到辞职,唐泛纵然贵为首辅,也难逃其咎。
一个好的皇帝足以影响一个时代的风气。
唐泛很明白这一点,所以虽然很忙,但他依旧抽出时间,为引导太子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太子似乎也发现唐泛是个跟别的师傅很不一样的师傅,所以每逢上唐泛的课,都能比旁人稍稍集中精神,也肯稍微放几分认真去听讲。
后来,太子渐渐惊奇地发现,唐师傅对任何事物的接受度很高。
譬如说他知道皇帝偷偷带太子出宫的事情之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苦苦劝谏,反倒什么也没说,甚至有意无意地说起京城某某处有杂耍的,某某处又有贫民窟,太子一开始还不得其解,后来问了父亲,才知道唐泛是别有苦衷。
作为首辅,他不能公然赞同皇帝和太子出宫,那等于是跟所有文官作对,也不符合文臣的风格,但从私心上,他又觉得未来的天子的确不应该困在深宫,只有看得多经历得多,才能更加锻炼心性,当今天子因为童年苦难的缘故,虽然长于深宫,也不算天真无知,而太子一出生就顺风顺水,父母又恩爱逾常,更不可能经历什么宫廷斗争,所以才更应该接触外面。
但这话既然不好说出口,就只能拐弯抹角地提示了。
幸而善解人意的皇帝听懂了首辅的弦外之音。
他笑着对太子道:“你这位唐师傅不同常人,断不会以腐儒的眼光来要求你,你非但不可对他心存抗拒,还要多多向他学习才是,他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走遍大江南北了,见过的桥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太子素来爱玩,若不是贵为太子,他还真愿意到处乱跑,玩遍全国各地,是以听了老爹的话便眼前一亮:“真的吗,元辅真的把大明都走遍了?”
皇帝颔首:“自然,你若以后好好上课,朕就让元辅在课余多给你讲些趣事轶闻,包管你大开眼界!”
他只得这么个儿子,父子之间相处比一般百姓人家还要亲密随意,太子听了,还跟老爹讨价还价起来:“讲半个时辰的课,再讲一个时辰的趣闻?”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直接给他脑袋来了一下:“半个时辰的课,半个时辰的趣闻,元辅百忙之中抽空给你讲课,你以为人家专门在东宫司职,十二个时辰都围着你转呢?”
十岁的小太子撅起嘴巴:“那父皇可以让元辅专门给我讲课,您再另外找人打理朝政嘛!”
皇帝悠悠道:“那可不行,朕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也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
太子喔了一声:“我知道了,您怕他。”
这小家伙还学会用激将法了!皇帝啼笑皆非,却没中计,反是点头:“你说得不错,朕的确元辅敬重有加。一个人若是品行贵重正直,就值得别人去敬畏。想当年,朕差点连太子之位都没保住,若不是许许多多像元辅这样的人保护爱护,朕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更别说还有你的出生。所以你须要记住,对真正的重臣能臣,要以礼待之,永远不能轻慢他们,这些人才是国家的栋梁。大明江山能够稳固,靠的不单单是天子,还有这些臣子。”
小太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有些苦恼:这不明明是在说好玩的事情么,怎么父皇最后又绕到严肃的大事上了?
第168章番外十七教育
小太子是个好奇心非常重的人。
但凡他觉得新鲜的事物都要去看上一看,若能亲自上手尝试,那更是再好不过,别人要是跟他说那并不好玩,他非但不信,反倒更要去试。
譬如说大冬天的,湖面上都结了冰,他非要上去滑冰蹦跶,左右内侍吓得不行,个个和他说会落水的,会受风寒的,小太子却越发要去,结果还真就踩到一块薄冰上面,冰面崩塌,连带人也掉下去一半,裤子鞋袜全都湿了,吓得当时所有人魂飞魄散,幸好发现得及时,小屁孩没有整个人落水,否则要是染上风寒,以他的年纪,能不能救回来都还是二话。
经此一事,皇帝可算是体会到儿子多能折腾了。
他深感头疼。
训斥是没用的,甭说他舍不舍得对儿子说重话,就算狠狠骂一顿,小孩子性子活泼,左耳进右耳出,指定不会放在心上,现在人还小,捣蛋胡闹也有限,以后长大了,没人能管得住,那要怎么办?现在大冬天的玩水,以后长大了是不是就敢下海捕龙了?
让师傅们教导也是没用的,他比谁都更了解自己的儿子,别看儿子聪明得很,几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师傅教的仁义道德,经史典籍,他背起来也头头是道,但若要真说记上心,实在是半句都没有。
在小太子的眼里,这个世界充满新奇,有太多可玩的东西了,天南地北好玩,飞禽走兽好玩,人更好玩。
聪明绝顶的他虽然不务正业,对人心的揣度和琢磨却令皇帝这个当父亲的也每每惊讶不已,但对小太子而言,玩弄人心之于他,只是在一个玩字,而非玩弄。
这样一个性格,以后真能担起万里江山么?
想想父亲的不靠谱,再想想儿子现在的不靠谱,万分靠谱的皇帝就感到无比忧心。
没奈何,他只能询问身边的人,打算将小太子的性子掰正过来。
此时怀恩早已去世,否则以他的性子,能日日跟在小太子身边加以教导,那必然是再稳妥不过,只因怀恩不似大臣们那般迂腐,又在宫里待了许多年,侍奉太子仅是小菜一碟。
可惜怀恩世间只有一个,汪直又已远赴宁波,说不动此时尚在海上飘渺无踪,宫中其余人等,忠心有余,智谋不足,交给他们,皇帝自然是不放心的。
想来想去,他只能找唐泛问计。
唐泛很忙。
此时刘健已经致仕,他升任首辅,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几乎连回家的空闲都没有了,还要兼任太子的东宫师傅,为此隋州已经进宫好几回,明里暗里敲边鼓,那意思是让皇帝不要给唐泛太重的担子,弄得皇帝哭笑不得。
若是可以的话,皇帝也不想拿这些事情去烦扰他。
但皇帝发现,教儿子竟然比治国还要麻烦,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所以最后绕来绕去,还是得找唐泛商量。
唐泛听罢也有些苦恼。
小太子这性格的确很要命,若是寻常人家,贪玩也就贪玩了,纵是把小命给玩没了,那也是他自家的事,可太子将来是一国之君,如果玩着玩着把江山给玩没了……
且不说江山,就算只是玩命,那也很要命了,当今天子目前来说只有一子,万一将来太子还未来得及留下子嗣就……
打住!打住!
这种想法在唐泛脑海里一闪而过,细思恐极,虽然可能性很小,但难保一定不会发生。
做人可以只看眼前当下,但身为大明首辅,唐泛就要为将来计,为百年计,尽量杜绝一切出现意外的状况。
然而如何引导太子走向正道,的确是个很头疼的问题。
他与皇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一味地劝谏和阻拦肯定是不行的,或许很多大臣就是那么干的,但唐泛很清楚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