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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部分

成化十四年-第182部分

小说: 成化十四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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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敏噙笑:“你还是这么会说……”

“话”字还没冒出来,马车忽然狠狠震动了一下,戛然停止前进的步伐,紧接着外面传来马匹嘶鸣之声,他们所在的车厢猛烈摇晃起来,唐泛他们不得不扶住车厢四壁来稳住身形。

“大人不要出来!陆公子保护好大人!”席鸣在外面高喊一声。

汲敏震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也不需要席鸣特别交代,陆灵溪早已长剑出鞘,正紧紧握在手中,一面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刀剑相接的声响从外头传了进来,间或还有席鸣等人的声音:“好贼子,胆敢当街行刺,有种就留下姓名来!”

对方自然不会回答他,从唐泛他们在里面听到的动静来判断,外头的打斗应该颇为激烈。

唐泛倒还算镇定,甚至还有余暇安慰汲敏:“子明不必担心,席鸣他们能够应付得来。”

虽是这样说,他心下却不由皱起眉头。

要知道席鸣四人可是原先西厂的精英,以汪直的为人,肯定不屑于派几个身手平平的人到他身边,连陆灵溪也说过,如果四人合攻,他一个人估计在他们手下过不了几招。

然而现在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外面的战斗却没有停止的迹象,金戈交接反而如同暴风骤雨越发激烈。

此时外面夜幕已经降临,庐陵县城虽然算不上小地方,但入夜之后街上肯定也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除非是打更的更夫或者巡逻的士兵,这边动静如此之大,巡逻的士兵闻讯很快赶来,却见一辆马车停在街道中,不明身份的双方人马正在激烈拼杀,目测还是不死不休的架势,马车边上已经躺倒了几个人,从服饰上看,不仅有车夫,还有县衙的差役。

巡卫兵卒一见之下就知道马车里坐的肯定是某位官员,面面相觑之下,他们也不敢贸然退却,又不敢上前掺合打斗,只敢一边让人去求援,一边虚张声势地大喊:“什么人,胆敢在这里械斗,可知官兵到来,还不快快放下武器投降!”

夜袭的人似乎铁了心要攻进马车去,下手都是狠辣毫不留情的,哪里会管兵卒的呼喝,注意力都放在马车外边席鸣几人身上。

此时马车之内传来喊声:“我乃庐陵知县汲敏,车中尚有钦差大臣在,尔等还不速速回去通禀!”

巡卫官兵一听,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庐陵县本身就是吉安府的治所,这些人的消息肯定要比别处灵通许多,钦差到吉安查办科举案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结果人家刚到庐陵县地界,就遇到了刺客,要是上面的人怪罪下来,头一批要倒霉的肯定就是他们这些人。

几个兵卒面面相觑,当即也不敢坐壁旁观了,只得硬着头皮,慢慢靠近那辆马车,生怕一不小心就变成像那几个躺在地上的倒霉鬼一样的炮灰。

然而高手拼杀,又岂有他们插手的余地?

前来夜袭的八人之多,席鸣等四人分别围住马车四个方向,一对二,应付得十分吃力。

眼听着外头的动静越来越激烈,而援兵又迟迟未至,马车内的陆灵溪再也忍不住,对唐泛说了一声“唐大哥我出去帮忙”,便提剑撩开帘子纵身跃了出去。

有了他的加入,席鸣等人压力顿时为之一轻,饶是如此,局面依旧不容乐观。

陆灵溪就不说了,他师承少林,又有游历江湖的过往,实战经验不算薄弱,席鸣四人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这样五个人在对方手下仍然讨不到好。

这八个黑衣蒙面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招数,十分毒辣,席鸣这边的人猝不及防,几乎是被压着打,只是他们知道马车之内的人毫无抵抗之力,所以拼尽全力也得守住马车这道防线,不能让对方突破。

唐泛和汲敏在马车之内,简直度日如年。

为免给席鸣他们造成麻烦,两个人不能探头出去查看战况,只能待在原地四目相望。

从当年出门游历开始,唐泛不知道经历过多少险象环生的情况,眼下还不能算是最危急的,所以他面上冷静,只是眉心紧蹙,担心的却是陆灵溪他们的安危。

汲敏想来是不愿在唐泛面前露怯,虽然脸色微白,也还力持镇定,只是拳头攥得紧紧。

唐泛反过来安慰他:“你别担心,益青他们身手都很好,没事的。”

汲敏勉强朝他笑了笑,紧接着又紧紧皱起眉头:“庐陵县以往都很太平,也没听过出什么盗匪,怎么你前脚刚到,后脚就有刺杀,难道之前你在苏州也遇到过吗?”

唐泛摇头:“没有。”

汲敏猜测:“那……会不会是跟你要查的案子有关?”

唐泛心头一动。

要说现在谁最不想让他过来查案子,那无疑只有沈坤修了,可沈坤修一个学政,如何会跟外面那些暗杀的人扯上联系?

难道这个案子别有内情?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远远地,似乎有马蹄踢踏,伴随着喧嚣人声响起。

而那些只能在旁边围观且束手无策的巡卫兵卒瞧见由远及近的火光,都大喜过望。

援兵终于来了。

钦差和庐陵知县一并被困在马车中,前去报信的士兵只能直接去找上吉安知府范乐正。

酒宴刚散,范知府喝得醉醺醺,正在回去知府衙门的路上呢,结果刚到大门口,就看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巡卫士兵过来报讯,说钦差大臣在回去的路上遇袭,同车还有庐陵知县。

任是范知府喝得再高,听到这话顿时都酒醒了七八分,忙不迭就要赶过去。

结果还是幕僚亲信机灵,连忙拦住他,说你这样去了也没用,别说救不了钦差,连自己都会搭进去,还是赶紧去搬救兵更强。

范知府一听有道理,又忙不迭调转马车,去找吉安千户所的谭千户。

吉安千户所跟锦衣卫没关系,而是江西都指挥使司下辖的地方驻军,但就算跟锦衣卫没关系,对方一听范知府说朝廷钦差在吉安地界遇袭,也得赶紧带上人过来救援。

因为据说对方身手高强,且人数众多,谭千户还特地带上了一小队携带火铳的士兵。

这一来二去的周折,才使得时间耽误了不少。

幸好席鸣等人支撑得足够久,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唐泛有什么差池,他们就等于保护钦差失利,就算汪直不怪罪,他们也要受到朝廷的处罚,所以几个人就下死力挡住对方的进攻,身上早就伤痕累累。

当然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那八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他们的目标虽然是马车里的人,但也要防着失手被擒,暴露身份,所以一见大批官兵赶到,就知道杀人的最佳时机已然错过,他们已经很难再找到下手的机会了。

只见其中一个貌似首领的人作了个手势,其余七人立时往官兵到来的相反方向飞退,退出一段距离之后转身向前跑去,身形很快就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陆灵溪本来还想追上去,却被席鸣按住:“你想死吗!”

从对方的身手来看,约略还要高过席鸣他们一筹,所以这一场拼杀下来,陆灵溪他们五个人个个受伤不轻,其中两个人还是重伤,对方八个人虽然也挂了彩,却都只是轻伤,陆灵溪要是追上去,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的。

陆灵溪闻言只好悻悻作罢。

那头官兵已经赶了过来,范知府见他们一身狼狈,不由骇然:“唐大人如何了,没事罢?”

“我没事。”

唐泛从马车里出来,然后是汲敏。

范知府给唐泛介绍:“这位是吉安千户所的谭千户,下官闻知消息之后连忙去请谭千户一道过来的!”

他的话里不乏邀功讨好之意,这种行为在官场上很常见,平时唐泛还有心情与他客气一番,眼下却只是对谭千户拱拱手:“多谢谭千户,这份情我领了,改日我再亲自登门拜谢!”

谭千户比范知府识趣多了,他见唐泛身边的人都受伤不轻,便道:“下官认识几个专精跌打外伤的大夫,唐大人若有需要,下官这就派人去找他们!”

唐泛也没客气,照单全收:“那就有劳谭千户了。”

谭千户忙道:“大人不必客气,此事是在吉安境内所出,下官难辞其咎,请大人让下官护送您回去。”

范知府不落人后,也道:“下官也护送大人!”

席鸣等人受伤不轻,其中两个已经摇摇欲坠,唐泛没有拒绝,就让席鸣将两个受伤的手下扶上马车,又向谭千户借了几匹马,自己和陆灵溪几个还能走得动的,则骑马回去。

刺客当然不会去而复返,所以在谭千户和范知府的亲自护送下,唐泛一行平安抵达官驿。

席鸣和陆灵溪几个,除了两个重伤之外,其余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刀伤,陆灵溪胳膊上也被划了一刀,深可见骨,难为他一路上都忍着没吭声,只是回去之后草草撕了布条绑起来止血,直到大夫前来,要为他上药时,大家才看见他的伤口有多深。

他们虽然是为了保护唐泛而受伤,但严格来说,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不过唐泛并没有因此视为理所当然,反倒将自己的屋子让出来给重伤患者住,又亲自在旁边看着大夫把脉治伤,详细询问席鸣他们的伤情,在得知几个人都没有性命危险之后,才嘱咐席鸣他们好好歇息,又吩咐官驿的伙计明日给席鸣他们单独熬些好克化的小米肉粥。

席鸣等人看在眼里,虽说面上不显,心底自然也是有些感动的。

会做做表面功夫的官员不少,更多的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去做,他们这些人,说得好听是高手,实际上也就为人驱使的鹰爪,要么浪迹江湖,要么投身官门,就算当上武将,地位也没有文官高。

席鸣他们原本觉得以唐泛的地位,定然也是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他们自己对被汪直遣来保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也是有点想法的,不过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唐泛的表现反倒令他们大为改观,且不论他是怎么想的,单是能表现得如此细心周到,也就不算寒了席鸣等人的心了。

安置完伤者,时间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范知府和谭千户他们也已经被唐泛送走了,只有汲敏还留在官驿里。

由于主院让给了席鸣他们,唐泛搬到偏院,虽然官驿的人临时做了一番布置,不过条件肯定还要差一些。

唐泛歉然道:“子明兄见谅啊,你看今晚这事闹的,差点连累你不说,我还平白冷落了你大半天,没能跟你单独说上几句话!”

汲敏摆手:“不妨事的,左右明日也是休沐,不用早起。”

说罢他叹了口气,“只是今晚这事实在来得蹊跷,我先前还羡慕你升迁得快,万没想到你这官当得这般危险,难怪你还要带着几个功夫好的手下,若是没有他们,你岂不要更加危险!”

唐泛笑道:“其实这样的事情也不常有,我在苏州就没遇到过。”

其实在苏州也遇到过,只不过是人家用的是美人计和钱财贿赂,所谓酒是穿肠药,色是刮骨刀,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危险了。

汲敏闻言,脸上不掩对他的担忧:“那现在陆公子他们受了伤,你这几天的安危怎么办,要不我将县衙的差役调过来罢?”

唐泛开玩笑地婉拒:“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若是对方的身手与今晚那几个人一样,只怕再多人也无用,还不如让谭千户借我一个火铳队呢!”

汲敏也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摇摇头:“是我没用,先前听说你要来,我高兴得很,心想这回见了面,定要与你好好叙叙旧情,没想到你刚到庐陵地界就遭遇刺杀,说起来还是我这个父母官失职。”

唐泛笑道:“这与你没关系,不必愧疚,难道咱们现在就不能叙旧了?说起来,从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问,后来你是不是又参加会试了?可为何进了京也不去找我?”

汲敏道:“后来我没有再进京考试了,回乡后我遇上一位富贾,他赏识我读书刻苦上进,便出钱给我疏通户部的关系,让我得了庐陵县丞的职位,后来庐陵知县任满调迁,就向上头推荐了我,所以我就递补上知县的位置了。”

在本朝,举人是可以当官的,当初唐泛帮姐夫贺霖运作密云县教谕的位置,也是因为贺霖有举人的功名的缘故。

但以汲敏的骄傲,唐泛一直以为他会不考中进士就不罢休。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汲敏自嘲一笑:“当时家中老母生病,我只求能有个职位谋生,不愿再让老人家担心了。你别多心,我不是不想去找你,只是那会儿你也才刚在顺天府站稳脚跟,就算想帮忙,也有心无力,这些事情旁人也插不上手,只能靠我自己解决,所以才没有告诉你,免得让你跟着挂心。”

唐泛道:“难怪我接连写了两封信给你,都杳无回音,想必你那时候已经不在家乡了?”

汲敏叹道:“是,我自打来到庐陵之后,因为琐事繁忙,竟未能抽出空回乡一趟,说起来实在是不孝!”

本朝官员的假期本来就少,底层官员要得个假更是千难万难,汲敏这样的例子也不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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