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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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子珵,咱们这便出发罢!”梁禛策马扬鞭,迎着风,头也不回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他心中激荡——
莺儿,禛走了!云南,我来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正午时分便赶到了西城门。骆璋听得哨兵汇报,左都督已至,便携骆菀青下车立定在了车旁。骆菀青掩饰不住的激动,又是许多日未曾见到梁禛了,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里便能与梁禛一路相随直至云南,心中便是羞涩又期待……
骆菀青忐忑不安地望向北面,她看见大道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骠骑悍马,风行电击般来到眼前。
梁禛头戴大帽,身穿缎地麒麟纹箭袖曳撒,腰间嵌宝大刀,弓箭随身,绰绰英姿,灼灼其华。他带领众人马不停蹄飞奔而至,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骆菀青看见他含笑的眼,顾盼生辉,神采飞扬。他朗声与自己的父亲见礼寒暄,恭谦有礼的对自己低眉作揖。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骆菀青甜甜的笑着,眉眼含春,柔情似水,她喜爱这样的梁禛,温润又多情。
骆璋与梁禛热聊着王爷明年初计划举行的登基大典,此番公干一时不能返转,骆璋十分遗憾不能亲眼见到自己“表家兄弟”登基的盛大荣光。梁禛则适时地表示,新皇泽被四海,就算远在云南咱们也一样可以遥祝圣安。
二人皆都没有提及两日前童莺儿的事,一来骆璋觉得有些尴尬,毕竟童莺儿是梁禛的“爱宠”,安远侯为了寻得童莺儿逗儿子开心可是寻遍了整个扬州城。二来骆菀青中的是媚毒,说到童莺儿必定会提及此事,干系自己女儿的闺誉,骆璋希望此事就此归于尘埃,永远都不要被人想起。
梁禛则是没什么好提了,此事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清二楚,再提也只能徒增难堪。于是二人一路谈笑古今,笑语晏晏,气氛倒是和煦的很,仿佛两日前死去的只是一个无干紧要的人。
骆菀青端坐马车内,掀开车窗帘的一角,她看见梁禛健硕的背影,猿臂蜂腰。似是心有所感,梁禛转过了头,透过重重人群,嘴角浅浅的笑,温和柔润。骆菀青心跳如雷,倏然放下车窗帘,羞红了双颊。耳畔响起了画鸢的话。
“童莺儿死在了梦里,只手死死攥着胸口,周千儿好容易抠开了两根指头,看见她隔衣攥了个香囊。宝贝成这样,定是个好东西,周千儿想要的紧,可惜拿不出……”
可骆菀青就是觉得那香囊便是梁禛送的吧,果真貌美的男子最是薄情!骆菀青捂住了嘴偷偷地笑,好一个没良心的臭男人,如若你胆敢如此对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心伤
万物萧瑟的秋季却是云南最美的时节; 濯庄依然山花烂漫,绚丽斑斓。
朱成翊最近却很是不好; 不是因为梁禛要来了,而是因为齐韵。自那一夜之后,齐韵便无时无刻不在躲着自己; 偶尔意外对上照面,她便像遇见了洪水猛兽一般,迅速转身落荒而逃。朱成翊只觉自己如此虔诚地将一颗真心奉于人前,却遭到无情抛弃; 其中酸楚几乎让他夜夜难寐。
这一日; 朱成翊在濯庄最后清理了一遍防务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一墙之隔的东苑便是齐韵的住处; 已经有月余未曾与她说上一句话了。原以为她独自伤心几日便会好,可她似乎钻进了死胡同,越发来了劲; 如今连见一面都成了奢侈; 朱成翊第一次为自己那日的冲动感到了后悔。
思虑再三; 朱成翊唤来吴怀斌与自己随行,穿过了月洞门,二人来到了东苑; 东苑的婢女们纷纷向他们道福。
“齐姑娘在麽?”朱成翊随意向一名婢女问道。
“姑娘在卧房里绣花呢……”一名眉清目秀的摆夷小婢女低着头,僵硬地摆着个汉族女子道万福的姿势。
朱成翊点点头,带着吴怀斌径直向东苑的上房走去,虽然每日他都会来她门前说话; 却没有一次能成功唤开她的门。
朱成翊咧咧嘴,呵呵,熊瞎子也来学人绣花,姑姑就会装模作样——自己长这么大,她什么都拿过,可就没见过她拿针。朱成翊攥了攥手中装着鸡血袋的袖帕,给自己鼓了鼓劲,今日务必要唤出姑姑,她躲了这么久,必须要让她接受这个事实!
来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吴怀斌利索的上前去敲门,门内传来女子的问话,“谁呀?”
吴怀斌试探的看向朱成翊,朱成翊示意他开口答话,这位活泼的年轻人登时涨红了脸对着门内低低地回了一句,“属下吴怀斌……”
“怀斌寻我作甚?”
吴怀斌呆愣地望向朱成翊,却见朱成翊依旧示意他开口,开朗如他也拘谨得缩起了手脚,“齐姑娘……大公子……大公子他病倒了……”
“哦,他究竟是何症候?”
“咳血……寻了大夫,说得放宽心思,仔细将息。大公子一直郁郁寡欢,齐姑娘且去看他一看罢!”谎话说起了头,果然就顺利多了,吴怀斌满面红光的念完了台词便住了口。
“怀斌,你且回去告诉你家公子,奴家又不是大夫,也不会看诊。让他好好听大夫的话,仔细将息,奴家就不去看他了。”这句话说完,屋内又归于了平静。
吴怀斌傻眼了,他愣怔地看向朱成翊,朱成翊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朱成翊缓缓后退几步,就要往回走,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不想脚下一滑,栽倒在了台阶上。
耳旁传来朱成翊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待他放下捂住口鼻的棉帕,吴怀斌震惊地发现棉帕上竟然真的有血!
大公子难道真的病了?吴怀斌的紧张是实打实的,他呼唤朱成翊的声音是真的变了调,他甚至满脸惶然地将朱成翊自地上直接扛了起来,忘记询问朱成翊是不是需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朱成翊被彪悍的吴怀斌扛到了肩上,他很想下来,他没有任何不舒服,但是不能在齐韵的门口说。单纯的吴怀斌紧张到了极点,大公子都吐血了,齐韵居然还不肯腾一张床出来让病人躺一会,果然是铁石心肠的女人!
此地离大公子房门有一段距离,吴怀斌可以扛着朱成翊飞速往回奔,但大公子现在“很虚弱”,依然咳嗽个不停,棉帕上的血殷红刺痛了吴怀斌的眼,他不敢再颠簸大公子。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吴怀斌怒向胆边生,他对齐韵发出了最后通碟。
“齐姑娘!大公子吐血了,我必须要让大公子现在就躺下,再唤大夫来,请您开门让大公子歇息!”
屋内依旧寂静一片,吴怀斌抬起脚,正要踢飞眼前这块该死的障碍,门后传来齐韵嘲弄的声音,“怀斌莫慌,你家公子啥事都没有,你带他回去就好了。”
吴怀斌大怒,顾不得说话,抬起脚就往房门上踢去,耳后传来朱成翊冷清的喝止,“怀斌!——回去……”
吴怀斌讶异地扭头看向背后朱成翊的脸,他苍白又沉静,嘴唇上一抹殷红称得他透出一股妖冶的凌厉。
“回去!”朱成翊的命令冰冷又果决。
吴怀斌狐疑地往回走,朱成翊一个用力,自吴怀斌肩上挣脱了下来,默默地走在了前面。他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空气里都是压抑的味道,他想放声大哭,连生活都失去了意义……
“大公子……”
吴怀斌想问大公子是不是觉得舒服一点了,是否还需要请大夫,可朱成翊一个眼风都不肯给他,只有无尽的沉默。朱成翊闷头往自己房门走去,啪地一声将吴怀斌关在了门外。可怜的吴怀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呆呆地立在门外忪怔了片刻,抠了会后脑勺决定去向白音汇报。
朱成翊独自坐在暗黑的房间一口一口喝着闷酒,身侧伸过来一只粗粝的大手止住了酒罐靠近嘴角的企图,
“大公子……”
是白音的声音,“齐姑娘掌管了濯庄的帐房,濯庄超过五两银子的支取都得向她请示,每日都会让各位管事将涿庄一日的大小事务向她详细汇报。她如何不知你的所有一切?”
朱成翊愣住了,齐韵管了濯庄的家自己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管了帐房,以往不是吴怀起管家的麽?”
“呃……自那日……齐姑娘……醉酒后……”白音黝黑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尴尬。
“……”朱成翊心中苦涩,“可是她主动要管的?为何不同我说一声?”
“齐姑娘唤来吴怀起后便要他将账本与钥匙统统交出来,吴怀起哪敢不从。她还让吴怀起不必同你讲起,咱以为你与齐姑娘以后……以后……所以便都听了她的话……”白音的声音越来越小,头耷拉在了胸前。
“行了……我知道了,白音统领且退下罢。”朱成翊打住了白音的话,挥手示意白音退下。
白音却是不动,“大公子,您不能再喝了,请允许属下将这些酒罐带出去。”
朱成翊愣怔,却是不说话,脑子里全是齐韵拒绝自己的声音。白音也不再说话,撸起袖子将酒罐统统收到自己的衣摆内兜着,就要转身离开,他听见朱成翊沮丧的声音,“白音,我真的毫无可取之处吗?”
白音止住了脚,“大公子,您不能这样想自己,您是咱们这几十号人的依靠,您不能只看得见齐姑娘而忘记了我们。”
他看见朱成翊的脊背明显僵了一僵,“大公子,明日安缇小姐要来濯庄看您,咱们都会尽全力招待好安缇小姐的……”
……
热情的安缇犹如秋季的一缕春风吹遍了濯庄的每一个角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悦。
吴怀起搬出了濯庄自产的各色瓜果,小厨房内汉人厨师特意做了糖蒸酥酪、桂花糖、吉祥果,连日来不苟言笑的朱成翊也难得的露出了微笑——除了濯庄的首席大管家,东园的齐韵,她依旧不肯现身,兀自躲在自己那一方小院等着管事们来寻自己做请示。
安缇发髻高束,身穿鹅黄嵌宝窄袖衫,腰间一根赤金腰带,搭配锦绣筒裙,她与朱成翊对坐在濯庄的莲花池旁吃茶,口里嚼着榛子,朱成翊则端坐小几一侧替她剥着榛果壳。
“睿之公子,为何不见你的姑姑齐姐姐?”安缇眨吧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小几对面的朱成翊。
“……她生性喜静,不爱出门,成天只待在她自己的小院。”朱成翊压下心中苦涩,面不改色地说道。
“呵呵,我还真没瞧出来姐姐居然是这样的性子,我还当她同我一样,喜欢四处游玩……公子,安缇可以让您的婢女们带我去寻齐姐姐说话麽?”
朱成翊欢喜,“有何不可?翊领姑娘去即可。”安缇去寻她,她总不能不开门罢!朱成翊喜滋滋地想。
可惜朱成翊能猜到开头,却没猜中结尾,齐韵的确开了门,却只允了安缇一人入内。朱成翊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婢女堵在了门口,连齐韵的裙角都没见着。
“齐姐姐,花园里阳光正好,姐姐为何不出去走走?”安缇围着齐韵的闺房不停的转圈,靠窗的位置放着一面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自己看不懂的书。
齐韵望着安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奴家这里也有花园,妹妹随我去看看罢。”说着便领了安缇往后院走去。花园内满植海棠,粉白的、火红的都在盛开,花团锦簇,间杂着如茵绿草,参天巨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姐姐这儿的花开得好,姐姐独爱海棠?”行走在户外,安缇的精神明显好转。
“也不,只是这个日子海棠会开得比其他花要好上许多,我便多种了一些……”
安缇睁大了双眼,“不开花的你便都除了?”
齐韵淡淡一笑,“也不想除的,只是翊哥儿送来许多海棠,种不下了,我便将没开的除掉一些而已。”
安缇满眼的艳羡,“睿之公子真是有心,如此孝敬姐姐您。”
齐韵一口气噎住,也不做声,但听得安缇疑惑的声音传来,“齐姐姐究竟是睿之公子的什么人?你唤他作弟弟,他唤你作姑姑。”
齐韵面红耳赤,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好容易回过了头,泰然自若地回答,“我是他姑姑,可我自小与他一同长大,便将他视作了弟弟一般。”
安缇了然地点点头,“既如此,安缇也该唤姐姐为姑姑才对,齐姑姑定然十分了解睿之公子的脾性与喜好了。安缇冒昧,想向姑姑询问睿之公子喜爱什么样的姑娘,因为我父亲就要决定选谁嫁与公子了,安缇一定会让父亲选择我,让我嫁与公子的,可是安缇对公子却是一无所知。”
虽然很早以前便听过朱成翊提及此事,陡然听见未出阁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依然让齐韵有些愣怔。思罕已经答应将自己的小女儿嫁与朱成翊了麽?齐韵神色古怪的望着一脸坦然的安缇说不出话。
“姑姑为何如此看着我?咱们摆夷姑娘可不会扭扭捏捏,安缇喜爱睿之公子,真心想与他和如琴瑟,可公子一直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