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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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克礼请来了开封城最好的大夫替梁禛看诊,大夫开出了药方,依然是疏肝解郁,理气通淤的方子。老大夫老脸紧皱,痛心疾首,“大人肝郁甚重,如若只用药物治疗,他自己不作精神调节的配合是治不好的。此病乃心病,以精神治疗为主,如若大人心情好了,不必用药,肝郁亦会痊愈。”
冯钰恻然,他偷偷瞄了瞄紧靠床边的骆菀青,心想,还以为大人早放下了,结果竟还深陷齐韵的泥淖不能自拔,看来骆菀青的作用也甚是有限啊……
骆菀青只呆呆看着昏迷不醒的梁禛,心如刀绞:可恨的妖女,将梁禛缠得三魂七魄都没了自主。待自己得了梁禛,看我如何收拾她一家!
第二日晚间,梁禛终于醒来,当他看见独坐床头,一脸深情的望着自己的骆菀青时,明显有一瞬的忪怔。
“骆姑娘为何在开封?”梁禛不露声色地避开骆菀青伸过来搀扶自己的手,自己坐起身来,靠上靠枕,微微喘了两口气,语气中无波亦无浪。
骆菀青螓首低垂,脸颊飞红,“大人……菀青听闻您凯旋,便急急舍了家父赶来陈大人府上见您,你骤然吐血吓人就罢了,如今可还在怨我不该来?”
梁禛默然,低头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骆菀青也是为自己好才来的,自己不该将自己的抑郁撒向她身上。片刻复又抬起头,脸上也挂上了温和的笑,“在下哪敢埋冤卿卿,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卿卿突然为我起舞,禛便好奇,故而有此一问。”
骆菀青见他心情貌似好转不少,也露出娇媚的一笑,含嗔带笑的瞪他一眼,“奴家随家父都快到彰德府了,陈大人为博你一笑,遣了人来寻我,我也甚是思念大人,便随他来了……”
梁禛颔首,他思虑片刻,抬眼深深看进骆菀青的眼睛,“禛何德何能能得青儿如此痴情相待……”
骆菀青脸红更甚,愈发娇羞地瞪了他一眼,扭转身子,只红着脸揪手中的罗帕。
“禛有心里话想在此时便说与姑娘,姑娘听后如何处置,禛皆无二话。”梁禛面沉无波,只定定地看着骆菀青的后脑勺说着话。
“禛不会娶妻,此番回京便是要退亲……”
骆菀青听得此言,心中一荡,待要开口,梁禛那清朗的声音再度传来,“日后禛也不娶妻。”
骆菀青骇然,转身就要说话,被梁禛一个抬手止住了话头,“青儿如若不介意,禛愿纳你为妾。”
骆菀青呆愣,这是梁禛予自己的承诺麽……
她怔怔地看着梁禛,满脸的不可思议。自己好歹也是二品大员之嫡女,怎能与人做妾!更何况梁禛一区区三品武官,既非皇亲亦非贵族。究竟是谁给他如此膨胀的自信,竟能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骆菀青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莫不是自己太过主动,导致他看轻了自己?骆菀青憋得满脸通红,半晌终于张口,“妻位可是给她留的?”
梁禛眸色暗沉如深潭,见骆菀青如此气急之后居然问出这样一句话,不禁一滞,“若你非要如此理解,也可以这样说……”
骆菀青终于忍耐不住,猛然起身,转身往屋外冲去,热泪滚滚夺眶而出。该死的梁禛,当他梁家多了不起麽,竟能对自己行如此侮辱。自己受辱不要紧,只他说出如此轻薄言语,也将自己那堂堂当朝二品大员的父亲也踩在了脚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禛端坐榻上,看骆菀青被自己气得哭着跑了,脸上也无半分表情。自己身心都极度疲惫,若不是她热情如火,自己连纳妾也是不想的。
时至昨晚骆菀青对自己跳起长相思时,自己才知道,赝品总是赝品,他实在无力再去爱上另一个女人,齐韵占据了他全部身心,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击得他溃不成军。
既然齐韵让自己无力再爱,那么就让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吧,时间总是具有画骨成沙的力量,天长日久,总有一日自己会将她忘记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明日第二章正式开启!男女主两条线同时进行,直至两线并为一线——重逢!
会有新的人物出现~希望看文的小天使依然喜欢!
橘柑自己写文的时候也有喜欢上第二部分的配角,而且非常喜欢,以至于超级想就这第二部分的配角写一篇文!希望看文的亲也能与我一样爱上这一部分~~
☆、初遇安缇
且说齐韵于七盘关予梁禛最后一暴击后; 一路走来果真安稳了,眼看已经进入此次逃难之路的目的地云南。
这一日; 途经滇蜀交界的的第一个重镇——武定府,因连续数十日的车马劳顿,大家都乏力得紧。在朱成翊的提议下; 白音决定便在武定府休整数日,再继续前行。
一行人住进了武定府最大的云来客栈,包下一整个小院,白音做好布防后; 朱成翊便放心的倒头睡去; 齐韵坐在床塌旁替朱成翊整理晚间便要洗浴用的衣物。
因逃难,朱成翊身边没了伺候的人; 白音及其属下皆是只会舞刀弄枪的糙汉子,何曾照顾过人。自齐韵于七盘关离开梁禛,便一直尽心尽力贴身照顾朱成翊的生活起居。
床角摆着一大摞被朱成翊穿破的外裳、里衣。有些已然扯破一大块; 称得上是衣不蔽体了; 还依然在穿。好容易找齐了晚间沐浴后能穿的干净衣衫; 看着满床的残破衣衫,还有床脚地上垒起快到自己腰间的需要清洗的脏衣物,齐韵只觉额角突突直跳。
齐韵是高门贵女; 不会做此种劳动人民的活计。虽然世异时移,现在早已不是当娇小姐拿乔的时候,自己不会也必须硬上。但齐韵并不想此时便将自己变成个洗衣仆妇,早早将一双柔荑变得粗粝肥厚。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为何要将自己逼得如此可怜。
她还要回京找梁禛呢,虽不确定梁禛是否只为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但女人的容貌总是女人身上最为重要的资本之一,甚至可以影响一个女人的心态与性情。齐韵亦不能免俗,她甚至在想,如若早早便被风霜磨砺光了颜色,自己还怎么有脸再回京城兑现自己的诺言?
齐韵拿出自己的包袱,里面除了一个装满赤金,珠玉的妆匣子,还有一大卷银票。她自妆匣子内取出几个金锞子,并一张银票,心中微涩——
这些东西都是梁禛的,自己先后留在梁禛身边三次,除第一次是以罪犯身份被“看管”起来的,后两次皆是梁禛的侍妾。每一次“出逃”,自己都会将梁禛给自己的“零花钱”与一些价值不菲的饰品带走,用来“帮补”朱成翊。
齐韵抹抹眼角,收拾好心情,替朱成翊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出了房门,来到院内,正遇上白音换防。
白音见齐韵一副要出门的打扮,想起以前于开封城齐韵为摆脱朱成翊千方百计要出门的模样。心下微滞,想要出言相询,又想起七盘关齐韵破釜沉舟救出自己及朱成翊的义无返顾,顿觉汗颜。遂拱手一揖,“齐姑娘若要出门,在下便派吴怀斌相陪可好?”
齐韵点头,“有劳白音统领。”
吴怀斌是个活泼开朗的年青人,听说要自己陪齐韵上街,许久没有过如此轻松惬意的时候了,自然兴高采烈的应承下来。
待吴怀斌套了马车在客栈门口等齐韵上车时,齐韵看见吴怀斌的一身行头,忍不住笑出声来。吴怀斌一身青袍,可衣衫上的纽结却是缺了好几个,为避免外裳脱落,这位年青人便用了几根作暗器的钢针将衣襟别住……
“怀斌没别的袍衫了麽?”齐韵涨红了小脸,憋着笑看向驾车的吴怀斌。
“姑娘莫笑,小的的确就几件袍衫换着穿,这一路都在奔波,哪有机会添置衣物。再说也没能好好休整过,这钢针别衣襟甚是方便,如遇险,身上的暗器管够,还不占地方!穿脱都方便,一把暗器甩出去,便脱光光了……好多弟兄们都这样做呢!”
吴怀斌欢天喜地地驾着马车,不时转头对上亓韵看几眼。看着他眉飞色舞地对自己讲着如何用暗器代替纽结,齐韵心中酸涩无比。
他们曾是风光无限的羽林卫,许多都是世家子弟,即便不是出身高门,亦是有过赫赫战功的年轻将士。如今他们选择了抛弃荣华,随朱成翊亡命天涯,只为固守心中那片忠诚……
“怀斌,咱且先去绸缎铺,奴家想寻几个绣娘,替翊哥儿和诸位将士们缝补衣衫。”齐韵笑咪咪的看着吴怀斌,她甚是喜爱这名年轻人,似乎世上便没有能让他丧气的事,哪怕是逃亡,亦是一件有趣的事。
须臾二人在一家街背的绸缎成衣铺停下了,店门不大,店招亦不显眼,唤做“笑绮罗”。
齐韵立在店门口,盯着这略显寒酸的匾额,默念了店名好几遍。第一次听说如此特别的店名,但凡生意人,谁不将自己的东西夸成一朵花。而这家绸缎铺却偏起了如此特立独行的名字,“道性欺冰雪,禅心笑绮罗”,行走于市井,混迹于钱眼的商贾小民竟能以如此嬉笑调侃的语气介绍自己铺子的营业范围,当真有趣得紧。
怀揣着满腹的好奇,齐韵迈步走进了店门。此处不当街,不如当街铺面人流量大,齐韵想当然的认为,此铺子的掌柜应该会比繁华路段的店铺掌柜好说话,价钱也一定会便宜些。可当齐韵一入店门,被一名穿戴整齐的小二延请入内时,她便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铺子装潢普普通通,却并无普通升斗小民经常光顾的店铺所特有的鄙陋杂乱与污浊晦暗。店内开间极大,宽敞明亮。店内货品及各类物事皆井然有序,桌椅一尘不染。货柜上的货亦是非钟鸣鼎食之家不能用,锦绫绸缎应有尽有,齐韵甚至看见了御用贡品——金陵云锦。
齐韵捏捏荷包内那几个金锞子和自梁禛处带出来的一百两银票,第一次生出人穷志短的心虚。想转身离开,小二递上一盏温热的茅山云雾,低头恭谨又体贴的说,“姑娘随便看看罢,不买也没关系。如若需要棉与麻,小店库房内亦有大量花色,可唤小的取来……”
齐韵对这家店铺的主人越发好奇了,看这货品成色,应是针对公侯富豪人家的大店。可这里的小二不仅没有见人下菜碟,反而对进店的每一个客人都恭谨有加。还很体贴的告诉客人如果要平民的棉麻,他们亦能提供,让客人不用尴尬拘谨。
“谢小哥,奴家想问你家店里可否提供绣娘与我回客栈,奴家需要缝补衣衫的绣娘。”齐韵笑咪咪的望着小二。
小二甚是机敏,立马一个作揖,“回姑娘,本店的潘家绣娘刚好在后院,小的替你将她唤来,你可自己与她相商……”
齐韵抬手止住了小二,“奴家要得多,至少得十名……”
小二愣住了,莫不是大户人家抓急工?这姑娘倒是衣着华丽,可那身后的护卫……确实磕碜的紧了……
大户人家也不能如此怠慢下人罢,小二一头雾水的恭谨回道,“姑娘要的太多,小的做不了主。怕误了当家的事儿,姑娘请稍候,小的得寻当家的说说。”
齐韵颔首,由小二去往后院寻掌柜,自己则踱步至柜台,仔细端详起那云锦来。布架上一溜的云锦,蜀锦、壮锦占了大多数,但最显眼的还是置于正中央的金陵云锦。
金陵云锦织造精细,锦纹绚丽,其考究程度远超其他锦缎,一直以来都是皇家御用贡品。她定定的看着当中的一匹织金孔雀羽妆花锦,此种挖花盘织出的锦缎,花纹配色繁复,多层次的“色晕”让花纹更显生动逼真,整个缎布金彩交辉,雍容典雅。这妆花锦缎可是专供“上用”的御用品……
“姑娘可是相中了此妆花缎?姑娘好眼力,这可是金陵的妆花缎,每年进贡给宫里的……”耳畔传来清脆如银铃般,年轻女子的声音。
齐韵转头,但见一二八娇娥款款自木梯走下。生的蛾眉皓齿,御赤金嵌宝大耳环。她绾发于顶,插一支金丝点翠金凤珠花,凤嘴一根长长的五色缨穗轻摇款摆。身着摆夷人常穿的窄袖紧身短上衣,洁白细绢,圆领狭袖,领口及袖口皆饰以一圈指甲盖大小的精光内敛的铛珠。短衣长度堪堪及腰,更显腰如束素。下着及地丝质筒裙,五色斑斓,腰间一根缠枝花果纹金腰带,行动间更显娥娜翩跹,聘婷秀雅。
齐韵看着眼前的摆夷少女,惊讶于这位掌柜的年轻,“姑娘可是这家铺子的掌柜?”
“算是罢……”少女诡谲的一笑,“听说姑娘想寻十名绣娘去你处做活计?”
齐韵正色,冲她福了福,“正是,因有一批活需要赶时间,奴家只借用两日,请掌柜开个价。”
摆夷少女信步来到柜台前,与齐韵一道立定于那匹妆花缎前。她侧过头,毫不避讳地盯着齐韵身上的香云纱衣和梁禛自京城定制的十幅月华裙,面带微笑,双目盈盈。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