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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侯门纪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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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媒婆已走,而家里人都打听清楚钱媒婆的来意。见到宝珠来,都笑得别有用意。宝珠很想装没事人,却几回让看得红透面颊,活似胭脂梅。

    而安老太太,今天也没有骂人。她微微笑着,像有一件极快活的事出来。说掌珠用心,请医生调医药上想得周到;又说玉珠瘦了,成天看书要保养身子;两个媳妇邵氏张氏也蒙老太太赏个笑脸,说她们侍候上辛苦,弄得邵氏张氏以为今天外面出日头。

    大雪天的,见日头难呐。

    最后才看的宝珠。

    眸光一放到宝珠面上,所有人的眼光“唰”全跟过来。宝珠到底是年青的姑娘,再大的定力也难为情起来,面颊上飞起红晕,头微微的垂了下去。

    说也奇怪,安老太太一看向宝珠,神色就飘浮起来。像想到什么旧事,又像在回忆着什么人。房中安静得似无一人,只有老太太缓缓的嗓音:“天冷,我也大好了,无事少出来,房中针指上勤谨些,就算是给我祈福。”

    全家的人的心一闪,都同时有一个意思。这是让四姑娘待嫁的意思吗?

 第四十五章恭喜

    “冯家四爷?”方明珠尖叫。

    方姨妈一惊,忙拍抚女儿手背:“噤声!”此时夜已深浓,冬天的深夜寒气逼人,就是房中有火盆,也寒浸浸侵往身上。

    方明珠吐舌头,把自己嘴捂住。又小声道:“都睡了。”可不是,才敲过二更,外面打更人的声音都没有,只有风雪敲打着窗户,有轻轻的动静。

    可是方姨妈还是不放心,披着起夜的薄袄子下地,走到房门缝内,见外面值夜的小丫头睡得正香,烛光一点在她面颊上留下一个小涡,料是没有听到,这才放下心。

    母女并头而卧,在说悄悄话。

    方明珠的眸子惊奇得又圆又大:“不是和余家的好?我亲眼看到余公子递花给四姑娘,半点儿不会看错。”

    “余家后悔了也不一定。”方姨妈是舒心畅意,笑容由不得的就上来:“我白天去劝过第四的,劝她知足做人,不要贪想。冯家比余家要好的多。”

    方姨妈会劝别人,就是不会劝自己。

    方明珠拉高被头,以致嗓音有些闷闷:“为什么偏偏是四少爷,而不是别的少爷?”这话让方姨妈一愣,听出什么来,翻个身子不认识的看向女儿:“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曾喜欢过四少爷。”方明珠低声地回话。

    方姨妈支着肘,被子里闪着风,就那么僵在原地,脸上似喜似悲:“你,你怎么不早说,”方明珠叹气,她素来没心没肺,再不开心的事也能翻出喜欢的想法,叹气的时候并不多见。她的叹气,就揪住方姨妈的心,见女儿幽幽然:“母亲说余家的眼里没我,我想呀,能和余公子相比的,除了四少爷,还能有谁?”

    “你这个孩子,你要是早说,我想尽法子也为你作成了,我以为你喜欢姓余的,迷在里面就出不来。”

    “余公子当然好,可冯四少也不错,他们两个人呀,一个是衣着打扮上的俊俏,一个是稳重上的俊俏,仔细地看进去了,让人不能分出高下。”方明珠不无生气:“宝珠有什么好!一个一个的都相中她!”

    方姨妈无言的睡下,母女头并着头,都有些忿忿不平。由这些不平就生出来很多的评论。

    “宝珠是最假模假样的人,见人就会一脸的笑,笑得像从来没有烦心事,真不招人喜欢。”

    见人不一脸的笑,见人就翻脸难道叫好?

    “这姑娘心机深呐,我在这家里呆上这些年,竟然没看出来她的手段。一网打进来两个好孩子,这手段高的,”

    看不出来的手段,也许人家就没用手段。

    “这下子她可以得意,明天准保眼睛在头顶上才能走路,”方明珠噘起小嘴儿,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形。

    方表姑娘忘记一件事,眼睛长在头顶上走路,得意就忘形,是她的本性。

    母女二人尽情推敲宝珠四姑娘,再拿她和冯家做对比。

    “冯家的人也不好,也是一脸的假笑,有人说句难听话,生气都不会,更不要说还人家的话,总是很吃亏。”

    在方明珠眼里,这个叫很吃亏。

    她想错也罢,问题是方姨妈也这样想,她有感慨的点着头。

    “有一回我见到冯二奶奶,她摆着一脸的假笑,对我说什么女诫可以看看,我说不认得字,她又说愿意讲给我听!真是恶心人,我自有母亲教,不用她管!”提起来这件旧事,方明珠气愤莫明。

    而方姨妈觉出味儿来,霍地扭转面庞:“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去年吧。”方明珠心不在蔫,还沉浸在对冯二奶奶的恼怒中。直到母亲在身边怪她:“你怎么这么回她话,不是教你有规矩,有规矩吗!你就不会,学学宝珠姑娘!要是她,就客气的多。”

    才让母女贬低得不值一文的宝珠姑娘,此时又成了一个好模样。可见别人嘴里说的好与不好,不见得就是真的好与不好。

    方明珠不高兴:“谁要去受她的教!她跟个衣裳架子似的,宝珠也像个衣裳架子,一点儿自己的性子都没有,谁要去当她儿媳妇!”

    方姨妈瞠目结舌,但还没有发现自己对女儿的影响是主要原因。她无精打彩睡下来,自语道:“难怪冯家相不中你,你呀!”恨上来,拧了方明珠一把:“关键时候,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会说着话呢!”

    这个会说话,是平时就养成的习惯,关键时候才出来的,才透着假。

    这与心地有关,与关键时候无关。

    方明珠就哭了:“反正她不会要我,这全城的人都瞧不起我,母亲难道不知道!我不去侍候这样的人!”

    方姨妈叹口气,没有办法的睡了。

    方明珠愣归愣,有时候也肯关切别人。第二天起来,头天晚上对宝珠诽谤早就不记得,想到喜事理当贺喜,兴冲冲的寻宝珠来恭喜她。

    “扎花儿呢?”这是方明珠的头一句话。

    宝珠打心里敬而远之,但面上又客客气气,是方明珠所评价的“假笑”,有时候有些人,唯有假笑可以对她。

    “是啊,你这会子不忙,”宝珠亦笑回,喊道:“红花倒茶来。”

    方明珠接过茶,也不管房里有人,殷勤地就攀谈起来:“你这个颜色是酱紫色的,冯二奶奶可未必喜欢,这扎的花儿又太素净,冯二奶奶衣上扎的,大多比这个要浓艳,”

    卫氏在旁边:“咳咳咳,”

    方明珠愕然:“奶妈你病了吗?病了赶快看医生吃药,别把四姑娘过上,四姑娘有喜事儿,可不能病。”

    卫氏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手指着方明珠说不出话。

    宝珠正色地道:“这衣服是祖母的,是祖母念佛时穿的,自然是素净的。”她由不得地生气,你这个人,又没道理上来!

    方明珠见她面有怒容,知道动了真怒,讪讪的坐不住,就走出来。临出来时,卫氏也不肯送她,宝珠涵养一向是高的,还勉强能说句:“好走。”

    方表姑娘走出这院子的门,气鼓鼓地道:“这个人呀,真是没有道理!”人家是来恭喜你的,你倒不知道?

 第四十六章通风

    宝珠气上一会儿,很快就原谅方明珠。她失于人的指点,倒不是不够聪明。就是自以为太聪明了,才想啥就说啥。

    宝珠是善良的,如果善良也是一种错,那从古到今,整个社会所传的理论,将全都是错的!

    孩子们也不用再上学,还学个什么劲儿!青年们不用再尊重人,也不用指望别人去尊重你!

    那种指望别人对她一派善良,而自己又可以肆意妄为,不给别人善良的人,可笑。

    安家上上下下从此多了一点谈资,都盼着钱媒婆再来,指望从她脸上看出老太太的心思。因为在这个家里,老太太独断掌家,很少和别人商议事情。

    她宁可和管事的说事情,也不愿意和两个寡居媳妇多说。至于孙女儿们,还太小。而管事的人,是不方便谈论小姐的亲事,老太太在想什么,就无人能早知道。

    大家好奇心浓厚,唯一的指望就是钱媒婆的表情。

    说亲事这种事,俗话说得好,媒婆可以跑断腿。可钱媒婆一、二、三…。三次以后,再也不上门。

    三天之中,钱媒婆一天来上一回。到第四天,忽然绝迹不见踪影,安老太太泰然自若,别人可就沉不住气。

    头一个,方姨妈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她转成陀螺,也没胆子去问老太太。但方姨妈是聪明人,不会被难倒。当下换了衣服,出门往钱媒婆家里来。

    钱媒婆当巧在家,见外面有人喊:“钱妈妈在家呢?”隔窗子一看,却是方姨太太,穿一件作客的八成新老姜色大花衣服,涂了点儿脂粉,手上呢,却没有拎着盒子点心。

    钱媒婆纳闷,往这里来的人,都是找自己说媒的。方姨太太空着俩爪子,难道是来谈天说地?哦,敢情她把自己有个女儿还没定亲忘记了。

    看这个娘当的,家里有个成年女儿,好似炕边摆着炮药。倒一点儿也不上心!

    钱媒婆抱怨着,把方姨太太迎进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方姨妈想问,又没想到话题好张口;钱媒婆心想看这个人揣着什么而来,就只抽自己的水烟。

    一碗茶下去半碗,方姨妈憋不住,试探地问:“这几天,您不往我们府上来,是另外有事?”

    “你府上?”钱媒婆慢条斯理的接话,见方姨妈脸上一红,才悠然地道:“有事。”

    “什么事!”方姨妈紧紧跟上。

    钱媒婆愣住,又忽然笑了:“我说方姨太太,你这么关心我,是想说什么?哪进来你那表情就红了白,白了青的,有话你就说,没话呢,喝完茶你走吧,我可不是你,有白饭吃的大闲人。”

    方姨妈涨红脸,低声道:“全让你这眼尖的给看了去,”

    “说吧,我这个人嘴紧着呢。”钱媒婆笑眯眯。

    方姨妈想媒婆的嘴要是紧,天下可再没有可靠的嘴了。钱媒婆不喜欢闷葫芦,方姨妈也一样不喜欢。当下道:“我就是闲关心一下,我们四姑娘那亲事是怎么回的话?”

    钱媒婆一乐:“四姑娘的亲事,是安府回人家的话,不是人家回安府的话。那不是你府上,你府上怎么回话,你还能不知道?”

    “你就实说了吧,这亲事是怎么黄的!”方姨妈急了,怒气出来。

    “当当当!”钱媒婆把水烟壶敲了敲,再道:“老太太说,论亲事要一个一个的来,大的没说亲,小的可不行。”

    “我的娘呀,原来是这句话!”方姨妈用帕子擦擦额头。钱媒婆瞅着她大冬天的居然会冒汗,冷不丁儿的问道:“你是相中姓冯的吧?怕四姑娘心事能成,对不对?你这个人,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心眼怎么这么坏。”

    “不是,”方姨妈有心无力:“我是怕不成。”

    “咦,这不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为什么呢?”钱媒婆试探地问她。

    方姨妈脸上已经很不好看,失望让她气若游丝,眼神也虚弱了:“好妈妈,你先告诉我,冯家打算等多久?”

    “人家就不等!”

    “什么!”方姨妈惊得六神无主。

    “冯家是打小儿相中的四姑娘,试过老太太几次口风,老太太都不松口。四少爷大了,冯老太爷又一年一年犯病,盼着几个孙子都有亲事他安心,二奶奶找我商议,我说再去问一回,成就成,不成就寻别人家,这不,安家老太太说不行,二奶奶也没辙,我今天才把隔城的赵家说给他家,过几天冯赵两家就要下大定了。”

    方姨妈腾地站起来,冲口而出:“不行!”

    钱媒婆好笑:“你说不行,有用?”她认为自己猜到内幕,重新拿起水烟壶,慢腾腾地问:“姨太太你的心,只比黑乌鸦强那么一点儿,四姑娘不是你的女儿,没道理你跑来关心这个!”她斜了眼睛:“是四姑娘大了,动了心思?见我不去,托你老来跑这一趟?”

    方姨妈一个字也没听见,脑子里就转着亲事不成怎么办……双目茫然的走了出去。钱媒婆也不理她,随她出门。

    外面冷风一吹,方姨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头脑第一个想法,就是余家。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学里来。

    学里还没有放学,余伯南等人皆在这里。方姨妈在门外吹上半个时辰北风,见余伯南出门。她迎上去,陪个笑脸儿:“余公子,还记得我吗?”

    学里离县衙近,余伯南是步行回去。可巧他先打发书童回去,说自己旧书摊上逛逛再回家,就他一个人出来。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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