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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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在宝珠眼光下尴尬一下,解释道:“书上的话,书上的话。”
宝珠再看掌珠,掌珠安静下来,深思地探询望着宝珠,一开口带着压抑的愤怒,如果宝珠帮了表妹,掌珠觉得她宁可去死。
“像她这样的人,做尽了坏事还能有好报应,宝珠你自己想想,你让天底下的人可怎么活!”
张氏听着,又心中有些小涟漪,大姑娘你说别人时也不照照自己,别人不也当你不是好人?张氏就闭嘴不再说话。
她也快弄不懂什么叫好人,什么不叫好人。
宝珠到这种时候,却是完全的明白过来。她并不是认为张氏糊涂,或掌珠不对。事实上,愤怒的人都有自己的道理,不然好好的她为什么要愤怒。
但宝珠不愤怒,也不代表着错。
宝珠就笑了,把自己心思直言相告:“我并没有打算帮她什么,但婶娘和姐姐的话倒让我清楚了。我想问一句,这世上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呢?”
玉珠口快地道:“好人多。”
“不,”宝珠坚定的道:“好人少!”
从宝珠嘴里出来这话算是新鲜的,邵氏张氏掌珠玉珠都留心来听。宝珠抿抿唇:“三姐姐说的好人多,那又是书上看来的话。”
玉珠展颜,才要说是啊。又恍然的明了,自以为明白,嚷道:“宝珠我才不上你的当,我要是跟着你说书上有的,你就可以拿书上那些劝人行善的话来打我的话。”
“有时候,我也认为书上那劝人不报应的话不对。”宝珠的话又一次把房中的人都弄迷乎。掌珠是最不能闷葫芦的人,也嚷起来:“那你就说吧,你在想什么?”
“三姐说好人少多,我适才已经说过,她是书上看来的,现实中呢,并没有太多的领悟。”
宝珠这样一说,玉珠就更傻眼。
她现实中没有太多的领悟,宝珠宝珠,你是用这样的话反过来打醒我吗?
玉珠想,她现实中的人怎么不是好人多呢?
祖母以前不和气,现在和气了不是吗?常来的舅祖父呢,更是一个好人。他不但对祖母的手足之情书上也少见,更爱屋及乌,把祖母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来看待;
再来母亲好,青花儿好,二婶儿也好,二婶儿背地里和母亲说:“你不要愁玉珠亲事,等我明年去到侯府住,玉珠还没有亲事,那侯府人来人往的,我也会玉珠物色的。”母亲忙道谢,二婶儿又说:“谢什么,如今我们就玉珠一个丫头,不为她着想又为谁着想?”
玉珠偷听到这些话,听到时皱鼻子不依,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还有掌珠大姐,以前多强多爱压人,玉珠清高的不与她一般见识,但也不悦过。现在看她呢,她受了教训,外人都说嫁给小侯爷多么的体面,玉珠也觉得大姐夫生得好,又对大姐百依百顺是体面的。可在祖母眼中还是个不好,玉珠早就同情怜悯她——虽然从姐妹上来看,这种心思不应该,可这却是人最普通最常见的心思,闻祸而喜,人之常情——玉珠早就原谅她,而且也认为掌珠还不错。
至少比那想害人的宅斗姐姐好吧。
而宝珠呢,就更好了。她铺子赚钱,玉珠居然也有一大份儿。五十两的私房对玉珠来说,属于她能动用的钱里不小的一份儿。
当玉珠这样想时,就垂下头,忏悔地道:“宝珠我说错了,明珠都那么苦了,我还笑话她。你看她穿的衣服单薄,我们帮帮她吧。”
“不!”宝珠想也不想的就反驳:“她苦,是她的事。她苦,与她们母女自己有关,不是我们帮她的缘由!”
玉珠也就糊涂了:“那宝珠你的意思是?”
宝珠正色,严肃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能当家的气派。
“我说好人少,是指真正遇到难处时,指望可帮的人,真的来帮的人,那可不会多。”
邵氏张氏都几十岁的人,点头道:“这话有道理。”
孟尝君有门客数千,流传下来的故事,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毛遂自荐而已。那余下的人呢,全是关键时候能有用的?
人之初,性本善;对上人之初,性本恶。那自然是吃亏的。
宝珠的心思在这几个典故上转了一转,再肃然地道:“所以绝对的好人,不管你中间不懂事儿犯糊涂儿误听人言,对他不好,他依然如故的对你,这种人,少而又少!”
“我的儿,你倒有这样的一篇长道理。”张氏的气也平下来。
世上千千万的人,能坚持不变的看好一个,坚持不变的对一个人好,那得打着灯笼去寻才行。
这种坚持不变的好,后世浪漫女子全用在感情上。真的是浪费道理。这种道理用在上司同事朋友家人身上,也是一样的有效。
而且把这世上的人全拉出来,问问有几个没有年少轻狂过,没有误会别人过,没有不懂事儿过?
“所以我说好人少。但是,那不懂事儿犯糊涂儿误听人言的人,却未必不会变好。”宝珠坚定地道:“就算明珠一直学不好,我也一直看她会变好。她真的嫁个正经人,我出银五两!”
房中一片呻吟声。
宝珠奇怪:“怎么了?”
张氏抚额头:“你这个孩子,你这个……把我们全吓得不行,”
玉珠又嚷嚷:“还以为你会出多少,就五两哎,五两!”
掌珠再次呻吟一声,让你吓死了!
宝珠扁扁嘴:“少了吗?我出五两,祖母必然也出,祖母再少,也有十两吧。再来,二婶儿三婶儿大姐……。大姐你就算了,你是不会出的……这样算下来,就我们四个人出,也有二、三十两出去,她拿着这钱,真的想变好,做个小生意也可以度日子,她要是不变好,我们权当抛水里,再去佛前念几句,我行善了,不是脸上也光彩,心里也舒坦?”
“把你能的,四丫头,我偏就不出。”张氏明明心里认可宝珠的话,却还故意的怄她。
宝珠当真,再重新算一遍:“我出五两,二婶儿呢,也五两吧,”邵氏含笑:“她是我的亲外甥女儿,就算学坏自己兜着,我以后哪里管得了她许多。她成亲,我添箱理当的,我出十两。”
“那祖母再出五两,就有二十两,二十两好好的运营,一个月也有几串钱,可以过三姐说的夫子日子,吃青菜喝凉水,”宝珠扮个鬼脸儿:“我是这么看的,哎,我就这么样可行吗?”
她一会儿正经的一番道理,一会儿又俏皮起来,掌珠顿时气消,让宝珠逗笑,也故意道:“她要是骗你的,拿着银子买新衣裳穿大吃大喝没几天光了,再去寻你,你可再出多少?”
宝珠瞪瞪眼:“谁会让人一而再的骗,盗泉水有喝两回的吗?要是再喝,可是太笨了。姐姐看我是个笨人?假如她乱花了,再或是成过亲不正经的过,谁还认得她呢。她上我家的门,顺伯难道是老王大爷吗?轻易就放她进来不成。”
大家都认为宝珠的话有理,张氏道:“也罢,我就给她一次机会。不过我恨她,方姨太太是寡妇,谁又不是死了丈夫的?要说她苦,我们老太太不是收留她多年,她们母女衣食都照管,她倒和我们一样,却过得这般模样。我还有气,我不能和二嫂比肩,宝珠这财主出的是五两,我也五两,添添喜气吧。”
宝珠苦着脸:“我是财主吗?”财主到此时算一算,私房银子去了一半。好像心肝儿有点颤。
邵氏忙上前谢过弟妹,又谢宝珠的银子,又谢宝珠的这一番话。也说了句好祝词:“机会不是时时有,但能行方便,我们就行一个。愿她好好珍惜,切不要再往下三处的走。”
这就算商议已定,大家都放心地吁一口气。
还是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商议。
正相视一笑,“哈哈哈……”玉珠忽然大笑起来。
“你又中的哪门子邪?”张氏推推女儿。
玉珠大笑:“宝珠把我们全吓得不轻,还当她这财主要大出血,哈哈哈哈,五两……”
宝珠捏捏荷包,财主早瘦了。
邵氏道:“五两已经不算少,在京里可以过两个月。这要不是宝珠好孩子,还肯看重她以后学好,才给的她。”
梅英在外面出现:“奶奶姑娘们说得热闹,老太太已听完古记儿,让请大家过去商议。”大家拥到安老太太房中,见老太太端坐不语,而方明珠裹着老太太一件雪衣,坐在火盆边上烤火。
袁训和韩世拓,不怕冷的模样,在外面看雪不知说些什么。
见宝珠过来,袁训在她面上打量一下,似有警告。宝珠心想我有这么好心吗,竟然表凶也暗示过来。
就伸出一巴掌晃晃,袁训眼珠子微转,即刻不悦,无声招下手。宝珠知道他会错意,雀跃般的过去,韩世拓笑着走开一步,宝珠不等袁训先开口,就急速的道:“五两,行吗?”袁训也松口气:“行,”又叫住要走开的宝珠,严厉起来:“不许上门!”
宝珠吐舌头点脑袋:“自然的!”提着裙角进房。
韩世拓在旁边看了看,四妹夫说不许上门的时候,那眼神凌厉,语气凶狠,这才真的是拒客。对自己那轻飘飘的暗示,那不过是玩笑罢了。
世子爷心中更加的舒坦起来,再凑近袁训打听:“你说朝中手握兵权的郡王们,哪一位最好说话?”
妹夫和姑祖父都胸有成竹,不管哪家郡王的请功折子上,添上你一笔就行。韩世拓和老太太想的一样,你们必然早有人选,还是笃定的那种,才会对着我说出来。
要知道说大话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姑祖父和四妹夫身上的。
袁训:“……。”
……
“……。就是这样,”老太太把话说完,目视儿媳和孙女儿们:“方姨太太又犯混了,女儿嫁的人只要正派挣钱过日子,就是好的。她不答应,我却听着不错。就叫你们来商议,你们看看明珠这事情,可怎么办的才好?”
她话音才落,方明珠又神气地来上一句:“我们家一定不纳妾!”
从老太太开始,都让口水咳到。你提这个,算是什么光彩面具呢?
掌珠则把茶碗对着方明珠晃了晃,信不信你再嚣张一下,我合到你身上!
方明珠鼻子一翘,下巴一抬,还是那无比的神气把脸转开来。
她要嫁人了。
她嫁的人有正当营生!
她嫁的人不纳妾!
所以她神气极了!
邵氏倒也满意,她的亲戚过得不好,又同在京城,她也是难过的。
张氏对着神气的表姑娘,忽然觉得不和她走动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少了许多的笑话看。方表姑娘此时的表情,比那名丑角还要精彩。
人家是演的,她是真心的,她更生动。
玉珠就拧宝珠的手指,小声道:“你后悔了吗,看她这样子还能改的过来?”宝珠本缩着肩头在忍笑,就更笑得“吭吭”有声。
循声,方明珠看向宝珠。
她酸溜溜的扫过宝珠的大红牡丹穿蝶锦袄,对上面绣的金线眯眼看看,似乎怕烛光不明,看不清楚上面的是不是真的。等看上两眼,又好似让金线明晃晃闪到眼,又去盯宝珠发上的一枝珍珠流苏。
掌珠撇嘴。
张氏撇嘴。
邵氏干咳:“明珠啊,你总对着宝珠看,”正想提醒她这样做不礼貌,又乍然想到一句绝妙的敲打话,邵氏道:“你是感激宝珠为你添箱吗?”
方明珠愣住!
在她往这里来以前,除了认定老太太还是好心人,再就这家里没有一个好人,包括她自己的姨母。
这些人都是看不起她的,方明珠想,我知道!
她这样想的时候,也是极神气的。
此时听到的话,完全颠覆她的所有心思,也就是那传说中的三观不正。方明珠站起来,大家都注意到她一直在打颤儿。
为什么打颤,也许是由房外冷地上进来,到暖和地方自然的生理反应吧。反正方表姑娘颤抖着走了两步,迸出来一句:“宝珠你心眼儿还是这么的好,难怪你穿金戴银,难怪你家里不纳妾!”
就这一句话,掌珠恨不能把她就地扎死!
而宝珠又茫然了,我好吗?你觉得我好,刚才为什么用那种大红眼睛对我……。再一想方表姑娘无人教导,给她吃就叫好,给她不吃就叫不好,她所说的好与不好,哪能是正经的结论。
她的大红眼睛,都是扭曲的。
宝珠释然,用正常判断去想方明珠,可以把自己怄死。就正下面容,认真的道:“我帮你五两,望你说到做到,嫁正经人过正经日子。若你再不好,我可就认不得你了!”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