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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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惊呼:“拾儿?”
“是你身边的丫头?”若生装作不知,上前去给扈秋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人放开,随后问锦娘道。
锦娘皱着眉头,看看一旁的兄长又看看地上的拾儿,道:“不是,是梅姨娘身边的丫头。”她低头看了看拾儿,问道:“是姨娘打发你来的?”
“回大姑娘的话,不是姨娘派奴婢来的,是奴婢自个儿来的。”
刘家今儿个有客到,用过午饭后,锦娘就陪着若生来了后花园,明令禁止仆妇们在园子里胡乱晃荡,等会冲撞了贵人。
锦娘就有些不高兴了:“没有差事?溜进园子做什么?”
拾儿连连叩首:“奴婢见今儿日头好,想着园子里的花怕是都开遍了,就忍不住偷偷溜进来看一眼。”
听到这话,站得稍后些的若生跟苏彧,对视了一眼。
拾儿声音里渐渐带上了哭腔:“奴婢知错了,请大姑娘责罚。”
锦娘白胖的小手攥住了刘大郎的衣袖。见拾儿哭得凄惨,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大哥……”
“罢了,只不过是为了看花溜进来的。回头让人知会一声梅姨娘让她自己处置就是了。”刘大郎摆摆手,示意拾儿离开。
跪在那哭得一脸泪水的拾儿便如蒙大赫般急急退了下去。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锦娘松口气,来同若生告罪,说家中婆子没有看好园子,都是她办事不妥当。
若生不由得失笑,她像锦娘这般大的时候,遇到了这样的事,定然是想也不想先让人抓了那小丫头打骂上一顿,再回头将那守门的婆子也打骂上一通。至于同人赔礼,说是自个儿办事不妥当,绝没有可能。
她就笑着让锦娘不要在意。
锦娘也笑了起来,挽了她的手往外头走,说不理大哥他们,她带着连姐姐去看看他们家最珍稀的那两株花。
没一会,她们就将苏彧几个落在了后头。
走了一会,锦娘看了看四周,纳罕道:“连姐姐身边的那位秋娘呢?”
若生淡淡一笑:“她方才叫假山划破了手,我让她下去净手了。”
锦娘唬了一跳:“姐姐方才怎地不告诉我?”
虽然伤的只是若生身边的婢女。但若生跟扈秋娘看着就亲厚,锦娘也不敢不在意。
“没什么大碍。”若生应付着:“咱们看咱们的,不用担心。”
锦娘心有戚戚:“都是那拾儿不好!”
若生只笑不接话。同她一块去看了刘家后花园里的几株奇花异草。
看完花,锦娘想着母亲也忙完了,就又跟若生一道去见了江氏。闲聊两句,江氏问及若生何时返京,若生摇摇头说还没定数,一旁的锦娘便立刻道,“那客栈有什么好住的,连姐姐搬来这住可好?”
江氏一怔,随后也笑道:“锦儿说的极是!”
客房都是现成的。使人略收拾一番就能住。
若生犹豫着,没有答应。
锦娘就说:“连姐姐是担心苏公子?”
若生正吃茶。闻言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赶忙咽了下去。
“娘。既留了连姐姐,那顺道将苏公子也留下吧!”
江氏无奈笑着轻斥了一句:“苏公子也是你叫的,便是你父亲回头见了人家,那也得唤一声苏大人呢。”
锦娘愣住。
江氏愈发无奈,怜爱地看了女儿一眼,而后面向若生,说:“客栈里到底人来人往多有不便,你难得来一趟平州,家中本有厢房可住,怎么也没有叫你住客栈的道理。”
若生叹口气:“那就劳烦晴姨了。”
刘家人留了她,自然也就不会不留苏彧。
等到厢房收拾妥当,若生带着人住了进去,推说乏了要小憩,锦娘也就没有再跟着她。
不出片刻,扈秋娘掀了帘子走进来。
若生倚在窗边,问:“如何了?”
“拾儿有大问题。”扈秋娘面色凝重地道,“方才她一出了园子,泪就收了个干净,奴婢还瞧见她给守园子的婆子塞了碎银子。”
刘家不似连家,人人出手阔绰,仆妇们得的打赏银子那也是顶丰厚的,刘家一个姨娘身边的小丫头,怎会舍得给守门的婆子塞银子?
除非,那是上头的主子给她的银子。
拾儿是梅姨娘打发来,窥探消息的!
若生看着窗外的绿荫,心微微沉了沉。
第083章 夜见
扈秋娘道:“姑娘,那梅姨娘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好端端的,她没事派个小丫鬟到后花园是为了打探什么?她要那小丫鬟拾儿窥探的又是谁?是刘府的姑娘公子,还是今儿个头一回上门的若生,抑或是苏彧?
“当然不对劲。”若生微微眯起双目,映入眼帘的绿意就似乎更加浓重了些,显得她的眸色也幽暗了起来,“刘夫人在她跟前,都快不像是刘家的主母了。”
哪有丈夫病了,将这侍疾的事一股脑交给姨娘的道理?
梅姨娘八成,还是冲着她跟苏彧来的。但今儿个是她跟锦娘先去的小凉亭,使了丫鬟们自去折草采花围拢来斗草玩耍,苏彧几个是后来打从另一条路走过来,瞧见了她们,才一并靠近来说话的。
拾儿显然已在那假山处藏了好一会。
若生沉吟着:“秋娘,我有件事要提前同你说。”
“何事?”扈秋娘听她语气郑重,不觉一怔,“姑娘请说。”
若生就将面向窗外的脸转了回来,定定看向她,也不犹豫踌躇,只稍稍略缓了几息工夫,便一口气将事情镇定自若地说了。
扈秋娘听完面露讶色:“姑娘,那郑氏的话当真?”
“她那时已是骇糊涂了,不管能说不能说只会拿出来说了好邀功,不会是假的。”若生摇了摇头,“我听着那郑氏的话,只觉那孩子可怜得很,便忍不住动了心思想要找到她。”
一开始,她不便也不能随意同姑姑三叔几个说明自己为何想找雀奴,便只能借口于雀奴那双奇异的眸子,说是好奇所致。故而宁愿亲自跑来平州也要看一看。
然而到了眼下这个时候,事情已经牵扯上了刘刺史这等身份的人,而且刘刺史府中明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可不管是梅姨娘也好,还是刘刺史那似是而非的病情。都在时刻提醒她,这些事情远没有她之前所想的那样简单容易。
她半藏半说,同扈秋娘吐露了些许要紧的事,见扈秋娘面色似有动容,她便趁热打铁,说道:“那郑氏也不知收了多少银子卖了她,她一个比我还小些的姑娘家,只怕是苦头都吃尽了。”言罢。若生长长叹了一声。
檐下栖着的鸟雀也忽而振翅而去,只留下几声扑棱声渐渐在风中散去,恍若她的那一声长叹。
扈秋娘年少时,也是吃过这等不被父母兄弟喜欢的苦头的。
她娘也是不过为了二百两银子,就能卖了她给旁人冲喜,到最后差点连命也丢了。
因着自己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扈秋娘设身处地一想,心头便也沉痛起来,对若生道:“奴婢全听姑娘的。”
但说完,她仍劝了若生一句:“但事情一旦办不成了。姑娘也不要犹豫,咱们立即便启程回京城去可行?”
“那是自然。”若生点点头。
恰逢绿蕉铺完了床从卧房里走出来,扈秋娘便对若生说:“奴婢去四下里打听打听梅姨娘的事。顺道再看看是否有人见过那异眸的孩子。”
然而话虽如此,她们心里头却都是知道的,刘刺史买下雀奴,断不可能只是为了领回家做丫头的。
雀奴的生母是东夷人。
东夷跟大胤两国交战多次,两国的关系从来称不上和睦,但总有那为了银子绞尽脑汁,在两国行走倒卖货物的商人。
这些人,不止买卖丝绸香料毛皮瓷器等物,还贩售人口。
边庭一带。据闻有不少人牙子,专门做这门生意。
一个从东夷偷偷带进大胤的舞姬。能卖出十分可观的价格,有时候。只这一笔银子,就能叫那人牙子舒舒服服、高高兴兴地过上好几年。
但带人过来,极难,极难……
这是要命的活计。
所以能留在大胤的东夷人,屈指可数,像雀奴这样,身上既有大胤人的血脉,又流着东夷人的血的,更是罕见。
任何一个愿意花银子买下她的人,其目的都不会单纯。
若生昔年也从雀奴口中断断续续听说过些往事,更是明白雀奴过的日子是何样的,所以买下她的人,一定牢牢将她藏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刘刺史会如何藏人?
她心中无底,扈秋娘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也说,从没有人见过异眸的姑娘。至于梅姨娘,这府里的下人里也没有人知晓她是从何而来,只都说刘刺史十分宠爱她。
若生想了想,问道:“梅姨娘为何没有孩子?”
她被抬了姨娘,也有三年了,为何连一个孩子也没有。
扈秋娘答:“奴婢也想着这事,所以套了套刘家下人的话,说是梅姨娘早前曾有过身子,只是没能保住。”
“哦?”若生有些吃惊,想着梅姨娘跟江氏的相处方式,分明是梅姨娘占上风的才是,那样的人又怎会不千方百计保住自己的孩子?
“底下的人对这事也是讳莫如深,支支吾吾的。”
“刘刺史像今时这般宠爱她,是一开始就如此,还是她没了孩子之后的事?”
扈秋娘微愣,低声道:“奴婢听着那口风,似乎先前也只是平平。”
这便说明,是梅姨娘没了孩子之后,她才在这府里占了上风!若生心下莫名一冷,隐约猜测出了些事,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虎毒尚且不食子,那样的事,她是连深想一番也不敢的。
但想着江氏听到梅姨娘来时,那陡然尴尬起来的神情,连刻意去掩也掩不住,若生就禁不住垂下了眼睑。
这位梅姨娘,不是一般人呀……
日头偏西的时候,锦娘打从外头进来,问了若生一番住得可还舒适,又说明日再来寻若生说话,这才趁着暮色四合时。走了。
很快,屋子里掌了灯。
外头的天色,也变得昏而暗沉。树影变得狰狞诡谲起来。
去关窗的绿蕉刚刚往外探出半个脑袋往昏暗中看了一眼,便低低惊呼了一声。
若生跟扈秋娘都立即被惊动。
扈秋娘问着“出了什么事”。一边疾步靠了过去。
绿蕉拍着胸口,转过身来,“没事,是元宝……”
窗下黑魆魆的,她往外一看,就看见了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登时唬了一大跳。往常都说元宝长得胖,猫眼不过两道缝。这搁到夜里再看,这眼睛也不算小了。
它跳上窗台,舔着爪,一边“喵呜”了声。
扈秋娘回头看若生,请示她该如何做。
若生扶着椅背重新落座,无奈地看看元宝,只得道:“先带进来。”刘家的事,他们还是一头雾水,不能叫元宝在外头胡乱瞎跑。
如是想着,她不由得腹诽起来。苏彧那边的人,竟连只猫也看不住,真是人不如猫……
“喵……”元宝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边上。往那鞋旁一躺,就趴下了。
若生眼神微变,忽然探出手去,将元宝的身子上下一翻,让它仰面躺倒。
元宝以为她是要来给自己顺毛,当家四肢摊开,将肚皮大喇喇袒露出来。
若生却没有再动,只眼也不眨地盯着它的肚皮看。
那上头,竟然写了两个字!
——看门。
她愣在了原地。
因留宿刘家。她身边能用的人只有扈秋娘跟绿蕉而已,至于那些扈从护卫。都只能留在外院。到了夜里,扈秋娘必然是要值夜的。但多个元宝,总没有坏处。猫比人眠浅,更为警醒,而且夜间不点灯也能视物。
若生回过神,失笑。
真不知该说那人什么好……
这天夜里,她留下了元宝,元宝也较往常安静许多,趴在床脚,睁着眼睛,前爪交叠在身前,无形中竟也流露出两分威严来。
若生的眼睛,也一睁就是大半夜。
她认床的毛病并不严重,在客栈里尚能睡得安生,可今夜留宿在刘家的客房里,却许久都没有睡安生。
大抵是心里头挂着事,沉甸甸的,郁郁不快,令人难以放心睡去。
外头的天,已是月上梢头。
屋子里弥漫着不知名的花草香气,似幽兰,又似夏荷,朦胧间仿佛还带着些许蔷薇绽放时的香气。
气味怡人,芬芳馥郁。
若生躺在枕上,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幽香就从鼻子里直透心腑。
她不觉好奇起来,这是什么花的香气,怎地似乎从来没有闻见过?
平州多花木,刘家在平州,这花草也不少见,不止后花园里多,这每个院子里,每个屋子里,也都摆了不少的盆景,里头的花草,多半都是若生叫不上名的。
她迷迷糊糊地回忆着这间屋子里摆的几盆花,耳边忽然传来“咿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