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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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她看见江氏的名时,并没能想起自己当年差点见过江氏的事。
直到方才,她才终于从记忆深处将这件事给挖了出来。
她对三七说完,抱着元宝重新上了马车,“回头请苏大人往城中最大的客栈来寻就是。”
三七禁不住垂首顿足,自己连只猫也管不,回头会不会被主子训?
可元宝瞥见他这副模样,反龇牙咧嘴笑了起来,牢牢粘着若生,跟着他们往客栈去。
三七只得先行回去稍后回禀苏彧此事。
若生的马车到了客栈门前。进门便定了几间上房。
跑堂的小二是个有眼色的,见状笑得都谄媚了两分,领着他们上了楼。将若生怀里的猫夸了又夸,“姑娘这猫儿生得可真好!”
元宝像是听明白了一般。抬起头来也冲着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舌头吐老长,尾巴直晃。
店小二一怔,更是口若悬河地夸了起来:“哎哟,姑娘这猫儿可不得了,瞧着可真通灵性!”
若生听得好笑,让绿蕉拿了银子赏他,将人打发了下去。
进得房门。若生四顾一看,屋子里头布置得倒还算清雅,这天字一号房,也不算假。
她往里走了两步,元宝终于从她怀里跳了下去,姿势优雅地昂首挺胸往窗下去。
窗下是张春藤案,上头光溜溜的,就搁了只影青蕉叶纹的大瓶。
元宝自来熟地往那桌上一跳,抬爪就往窗上拍。
可他们方才进门,谁也没顾得上开窗。它拍了两下没动静,仍不死心,又用爪子去抠窗棱。
“嗤啦——嗤啦——”
若生扶额。苏彧这猫都养成精怪了。
她无奈,唤了声“绿蕉”,让她去开窗,但又怕元宝等会一咕噜摔出去,便让绿蕉索性在边上看着。
因住的是二楼,这窗子一推开,外头就吹进来一阵风,裹挟着馥郁的花香,一股脑将屋子都填满了。
若生嗅了嗅。只觉心旷神怡。
她在床沿静坐了片刻,然后便吩咐扈秋娘道:“让人去买份礼来。”
上门拜访。总不好空手而去。
但这礼有就行,至于其中心意几何。并不要紧。
所以被若生打发去买东西的人,很快就将东西买了回来,拿红布一裹,装在锦盒里。
若生看过之后就让人下去歇了,自个儿在屋子里逗元宝。
元宝蹲在窗台上,眺望着天空,又不时看看楼下的长街。
忽然,它弓着背叫了起来,“喵!喵喵!”
若生狐疑地低头往下一看,就看见了苏彧。
素袍的少年正在将手中勒马的缰绳交给店小二,像是察觉到了头顶上两道炙热的视线,猛然抬头往上看了去。
但日光太过夺目,他只隐约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趴在窗边往下看。
“喵!”
他收回目光,抬脚往客栈里走。
趴在窗口的若生也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如意双髻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晃,又重归了平静。
她探手去抓元宝:“好了,别看了,他都进门了。”
元宝转过头来舔舔她的手背,弱弱地叫,“喵……”像是在说别将她送回去。
若生屈指在它头顶上轻轻敲了下,失笑:“你家主子是不给你饭吃?”
“喵!”元宝摊开肚皮往那一躺,装起死来。
若生一挠,它就抽一抽腿,若生再挠,它再抽……
没一会,门外响起了叩门声,“笃笃笃——”
元宝一个激灵从若生手底下爬起来,慢吞吞往她身边挤。
若生不理它,它就轻轻地叫,叫得像孩童嘤咛。
可苏彧都来了,若生也不能再留它。
若生就哄它:“等回了京来连家住几日?”
也不知它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它眨眨眼,倒没有再往她身后躲了。
“姑娘,苏大人就在外头。”绿蕉走了过来,轻声道。
若生便深吸了口气,一把抄起元宝往外走。
第076章 说漏
天字一号房的门前,苏彧正身姿挺拔地站在那候着,唇角带着淡淡一点笑。
若生站在门内,抱着猫,瞥见他唇角的笑意,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苏彧。眼前的少年郎,同她记忆里的年轻男人,分明是同一个人,可仔细想想,似乎又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死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还是那样得年轻。
若生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一不留神就叹出了声来,极轻极轻,却仍叫苏彧给听见了。
他便挑眉看了过来。
若生轻轻抿了抿唇,而后弯起眉眼,笑吟吟将元宝往他怀里塞,“苏大人的猫。”
元宝见了主子也不像先前见了三七那样理直气壮地不肯动弹了,只不情不愿地任由若生将自己送走。
“劳烦连姑娘。”苏彧接了猫就想走,想一想却想起了贺咸千叮咛万嘱咐说过的话来,便也笑了笑,说了句劳烦。
一旁听见这话的三七惊得几乎要合不拢嘴。
若生倒看着比他镇定得多,闻言只笑着微微一颔首。
然而等到苏彧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却将他叫住了,轻声问道:“听说苏大人才从刺史大人那回来?”
苏彧脚步一顿,斜睨了一眼三七。
三七飞快低下头去。
“正是。”他这才转过脸来看向若生,点一点头。
若生就感慨起来:“不知刘大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想了好久,也不知他是个高高瘦瘦的儒生模样,还是长相粗犷不像文官反像武将的人,又或是……”
“是个大腹便便的老头。”苏彧打断了她的话。
若生没料到他会这般直截了当地说刘刺史,不由一噎,过了会才将话接上。“苏大人真是一针见血……”
苏彧淡然问:“连姑娘认得刘大人?”
若生道:“倒是不算认得,只刘夫人是家母的故交。”
“哦?”苏彧听到这,倒像是有了些兴趣。“不知是哪位刘夫人?”
江氏是续弦,前头自然还有一位。
若生微笑:“是京城江家的那位。”
“这倒是巧。”苏彧继续不动声色。
若生也是一脸的天真无邪:“苏大人也觉得巧是不是。我方才刚刚想起这件事,也是吃了一惊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看似闲话一般的话。
苏彧忽道:“刘刺史病了。”
说这话时,他将声音放得很轻,近乎耳语。
若生听进耳里,一瞬间还当是自己听差了,可看着他神色不变,口气轻浅。她便知自己没有听错,他的确说了刘刺史病了。
因着先知道了苏彧去过刺史府,想着不问白不问,她故意借他来接元宝的时候想探听些关于刘刺史的事,却不防竟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她略有些吃惊,亦将声音放得低低的,“这事,外头可没有丝毫动静。”
苏彧似笑非笑,站姿懒洋洋的,一手落在元宝背上。捋着它的毛,道:“刘刺史病得不轻,自然不敢传开消息。”
“约莫半月前。下过一场极大的雨,电闪雷鸣,雨声哗哗,足足下了两天,硬生生将个暮春初夏时节,给淋成了隆冬一般的冷。地上积聚的雨水,几成汪洋。台矶上被雨浇得滑溜得紧,刘刺史走着路,跌了一跤。将后脑勺磕在了冰凉凉的地砖上。”
若生倒吸了口凉气,刘刺史该不会要死了吧?她急忙问:“摔得有多厉害?”
苏彧安静地站着。声调平平如水,“血也跟雨似的哗哗地淌。但病倒是保住了。”
两日后,躺在床上,将脑袋裹得严严实实的刘刺史,睁开眼醒了。
然而他虽醒来了,除了眨眨眼外,却哪也动不得,也无法言语。
大夫说,刘刺史这是中风之状。
——身体不能自收持,口不能言……
若生大惊,出了这样的大事,刘刺史的病情,怎么还能瞒着人?难道刘家人还指着刘刺史恢复康健,继续当他的平州刺史?
然而既无人知晓,她派人在附近打探,也没有人发现刘刺史的病情,可见这件事瞒得是十分严实的,苏彧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问:“既是瞒人的事,为何告诉我?”
苏彧声线冷冷,又清越似泉水,“你不是很想知道刘刺史的事?”
虽是问句,但他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若生被戳破了心思,便老实点头,道:“我的确很想知道,多谢苏大人告知。”
苏彧眼神疏淡地看了看她,颔首说:“不客气。”
他今日,并没有见到刘刺史。
按理,望湖镇的案子告破,刘刺史不论如何也该亲自见他一面。
可接风的酒席,据说已经准备妥当了,刘刺史却不能亲自作陪,因为他感染了风寒,不宜见人,怕过了病气给外人。
这样的由头,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苏彧原本另有打算,但没想到若生竟同刘夫人有些关系。
他抱着猫照旧闲适地站着,突然笑了起来:“听三七说,连姑娘此番要去拜访一位长辈,想必说的就是刘夫人了。”
若生见他笑,明明清俊干净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却似乎多了两分邪气。
她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点头,答个是。
话音一落,他就道:“不知连姑娘准备何时去?左右顺路,不如一起?”
若生非常震惊:“苏大人这话……”
“很有道理是不是?”苏彧漫然说道。
若生忍不住小声腹诽,有道理个鬼!
然而等到她去拜访江氏的时候,他们还真就一起了。
彼时她尚在腹诽苏彧古怪,忽然心念一动,想着若刘刺史真是中风,那就无法言语。她即便是有机会亲自问他雀奴的事,也无能为力。但经过望湖镇一行,她亲眼目睹了苏彧办案的样子。不由就想,如果能借苏彧的手。想要尽快找到雀奴就是不是会容易许多?
所以,即便她并不明白苏彧提出一起去拜访刘家的用意,她仍笑着应了。
但临行之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苏彧,不是已去过刺史府,怎地又要上门拜访?
苏彧正在喂元宝,过会出门,不便带上它。走之前就要好好安抚一遍。
他头也未抬:“没有见到刘刺史。”
不过见不见刘刺史,于他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他要同若生一起走,只是因为他要找的东西,十有八九就在那里头。
若生可不知这些,听到他说没见到刘刺史,不觉皱眉,问:“刘刺史的病情,几分真几分假?”
苏彧这才抬了抬眼,扫她一眼。淡淡地说:“哦,这倒是真的。”
如果不是这样,刘刺史也不可能还活着。
而且京里也依然没有丝毫动静。这便说明,东西还没有被人找到。
刘刺史藏东西的本事,倒十分令人刮目相看。
“所以这刘刺史的病情,是苏大人拿骨牌占卜出来的?”若生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正不疾不徐喂着猫的苏彧猛然直起腰来,转头看她,面色阴鸷,声音冷峭:“骨牌?”
烈阳像盛夏绽放的红花,如泼似溅,穿透窗棂径直照进来。
屋子里明明暖得很。若生叫他这么看着,却忽然浑身一冷。仿佛身在寒冰之中,手脚被冻得发麻发木。就连舌根都冻住了难以说话。
眼前的少年依旧还是那个人,那张脸,就连他手里抓着的小鱼干,都是雪白干净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可若生回望过去,只觉糟了……
苏彧随身带着骨牌的事,她是前世知晓的,而今二人虽然见过几面,可她从来也没看见过苏彧带着的骨牌,不管怎么想,她都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我用骨牌占卜?”
极冷的声音,回响在若生耳畔。
她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喵……”
元宝也叫了一声,似乎在催促她快些解释。
然而若生的脑袋里像是一锅煮沸了的水,咕嘟咕嘟,除了这声音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彧朝她走近了一步,少年高挑的身形,挡住了阳光。
他的声音很冷,眉眼间的意味也很冷,但说的很轻,就守在不远处的扈秋娘几个,都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谈论些什么。加上边上有个元宝在,谁也不会想到,眼下这二人之间的气氛,会是这般的剑拔弩张。
若生想要往后退,可脚下是僵着的。
“我用骨牌占卜的事,除了去世的师父跟父兄外,就连三七都不大清楚,你是从何而知?”
他走得更近了些。
元宝仰着头,看看他又看看她,踟蹰着不知道往谁脚边靠,“喵喵”叫着。
苏彧面沉如水:“连姑娘,若是谎话,可瞒不了在下。”
若生闻言,心一沉,盯着他漆黑幽深的眼瞳,蓦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叹得那样深又那样重,如释重负,缓缓道:“我曾经见过你的骨牌,每一块都用了很久,是你自己亲口告诉我,这些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