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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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自己多少说动了些外甥女。
可没想到,夏柔油盐不进,并无半分妥协之意。
很快,她便将头抬了起来。
神色比之先前,更为坚定。
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道:“五表哥不是姨父,我也不是姨母您。来日如何更不是能胡乱揣测的。您视我如己出。柔儿也一直拿您当亲生母亲看待,是以这话我才不想瞒着您……”
“诚如您所言,五表哥是难得的正人君子。又生得仪表堂堂,前途不可限量,可他再好,却也不是柔儿心目中的良人。”
“当然。您先前所言也并无错,多少人婚前连面也不曾见过。婚后仍然能够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可您忘了,这原是因为他们婚前互相不识得对方,不知对方的好与坏所致,等到成了亲每日共处一室。这真心便全都袒露在了对方眼前,好坏一目了然,自然是该喜欢就喜欢。该厌憎便厌憎了。”
“可我和五表哥,自幼长在一处。纵然他常年呆在重阳谷里,但也是熟悉对方的,要是能喜欢,早就该喜欢上您说是不是?”
“所以还请您恕我无礼,这儿媳妇一事请您今后就不要再议了。”
最后一句话,被夏柔说得掷地有声。
苏老夫人怔在了当场。
她看着跟前眼神坚定有力的少女,微微失了神。
这倔强的样子,可真是像啊。
回忆开始在她眼前不断翻飞着,像无声翻动中的书页,一张又一张——
页页都叫她胆战心惊。
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惶惶。
“柔姐儿!”她压低声音,急吼吼地叫了夏柔一声。
夏柔以为她要发火,又见她面色十分难看,不觉咬了咬牙,心道不论如何,这事是铁定不能松口的。
可她没想到,苏老夫人唤了她一声后并未立刻训斥她,而是神色哀伤地说起了她的母亲。
她娘和苏老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
俩人落地的时候,一个五斤八两近六斤,而另一个只有三斤二两。
大人们都说,三斤多的那个怕是活不成了。
那么小一个孩子,胳膊腿都是细弱伶仃的,好像轻轻一碰就要断。奶水也不大能喂得进去,吃不胖自然更是不会好。
夏柔的外祖母生产时不容易,本是从鬼门关打转了一圈才回来的,身体十分虚弱,又见其中一个孩子怕是活不长了,很是伤心难过了几日,哭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可月子里,哪里能这样哭。
加上身子原就不大好了,她这么一折腾,竟是先自己的可怜孩子西去了。
不过说来也怪,这之后,那瘦瘦小小的孩子却一点点活了下来。
于是众人都说,这是因为当娘的换了阳寿给她。
所以她才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而那个孩子,就是如今的苏老夫人。
她早了夏柔母亲小一刻钟出生,是长姐,自小也有长姐模样,文文静静,懂事知礼,都说她像极了夏柔的外祖母。
至于夏柔的母亲,生下来就壮实,吃的好睡的好,长得当然也好。
没多久,她就长成了个皮实孩子,爱玩爱闹,同姐姐的性子截然不同。
到了俩人三岁那年,夏柔的外祖父娶妻续了弦。
俩人便有了继母。
继母是金州人士,生得挺漂亮,脾气倒一般。
再加上这两个孩子终究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少了那份血脉亲情,便很难叫她像亲生的那般喜欢她们。
而且又是双生子。
她就更不喜欢了。
听着俩孩子并排站在一块儿,异口同声地喊她“母亲”,她心里就忍不住发毛。
不过好在她虽然不喜欢她们,却也并没有刻薄。
只是不像亲娘那样事事都记挂在心上,时时刻刻都注意着罢了。
过了两年,继母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是个儿子,生得白白胖胖,十分讨人喜欢。
继母的心思便全在了自个儿的亲生儿子身上。
夏柔的外祖父给儿子取了个乳名叫“天赐”,也是喜欢得不得了。
恰好那一年他又升迁了,家里忙得人仰马翻,谁也顾不上双生的两个姑娘。大的还好些,安静听话乖巧,每日呆在屋子里也没事儿,小的却耐不住寂寞了。
有天晚上,小的缠着乳娘要去街上看灯会。
乳娘没敢答应,可到底是叫她缠得没法子,只好去请示当家太太。
继母那会正满心挂念着儿子,闻言只是皱了皱眉,便摆摆手放行了。
小姑娘得了消息,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又去缠了姐姐要一道同去。
第292章 灯会
灯会毕竟不是天天都能看的,同样年幼的姐姐自然也心动了。
姐妹俩便牵着手,跟着乳娘带了两个家丁上街看灯去了。
街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
花灯密布亮如白昼。
小的爱闹,见状已是高兴极了,一转头又瞧见了一只高悬在头顶上的兔子灯,便攥住了乳娘的袖子吵嚷着要:“我要那盏兔子的,大白兔子的!”
乳娘叫她吵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连忙道:“好好好,姑娘喜欢兔子灯,咱们就买兔子灯。”
可大姑娘听见这话不由得面露担忧之色,小小的脸上已有大人神情,扬声喊了一声“乳娘”,问道:“母亲答应买兔子灯了吗?”
乳娘愣了愣,而后笑着说:“姑娘别担心,太太先前给了奴婢银子的。”
说话间,小的已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原地踱步,口中念念有词道:“乳娘快些买下来,莫要叫人抢走了。”然后又来问自家长姐:“姐姐你想要吗?”
大姑娘仰起头来仔仔细细盯着那盏兔子灯看了看,摇头道:“我就不要了,只买一盏吧。”
小的便将脑袋靠在了她肩膀上,笑嘻嘻道:“一盏就一盏,反正你的是我的,我的也就是姐姐你的。”
大姑娘闻言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好似月牙,说:“是啊,所以一盏就够了。”
这时候,乳娘已经付好了银子。
老板便将兔子花灯摘下递了过来。
大大的一盏,提在手里亮得晃眼睛。
乳娘便道:“奴婢帮您提着?”
小的一听就皱起了细细的两道眉毛,不高兴地道:“我要自个儿提,不用你!”
乳娘只好将灯给了她,又问:“那奴婢抱着您走吧?”
可小的仍然不愿意,只想自己提着兔子灯往前走。
这灯也的确做得精巧好看,难怪她心心念念不肯交予他人。
大姑娘也没有向她要来看一看,提一提,只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地往前头走去。
两个米分雕玉琢的小丫头。肩并肩走了好一会。
乳娘算算时辰,心想着差不多该回去了,便要出声来喊两位小主子。然而她一声“姑娘”刚出口,脚步还没来得及迈开呢。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了一阵响亮的轰鸣声,旋即似乎又有东西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她的心猛地一下被根无形的丝线给用力吊了起来。
耳边鞭炮噼啪,头顶上空焰火绽放。
她眼前一阵亮一阵暗,视线不由变得模糊起来。
不过一瞬间,人群也开始沸腾了。
乳娘立马尖叫了一声。和家丁一齐扑进了人流里:“姑娘!姑娘快到奴婢这来——”
她奋力拨开人群,搜寻着两个小主子的身影。
终于,她用眼角余光扫到了一盏明亮的兔子灯。
乳娘立刻疯了一般挤过去一把抱住了一个孩子:“姑娘别怕,奴婢在这里,奴婢在这里呢……”她紧紧地将孩子搂进自己怀里,喃喃念叨个不停。
她怀里的孩子这时却嚎啕大哭起来:“妹妹,妹妹不见了——”
乳娘慢慢回过神来,不由瞪大了眼睛,四处搜寻起来。
可人潮涌动,哪里还看得见一个小孩子?
等到天空上焰火冷却。四周重归平静后,几个家丁才满头大汗地回到了原地。
乳娘依旧双手紧紧地抱着大姑娘,声音急切地问道:“找着另一个了么?”
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竟是谁也没能找着小的那一位,只好一齐面色晦暗地摇了摇头。
乳娘见状,登时面如死灰。
她连忙将怀里的大姑娘放了下来,然后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双手用力按在了她肩上。一字字仔仔细细地询问起来:“方才您是在哪儿跟二姑娘分开的?”
大姑娘哭得厉害了,一脸鼻涕一脸泪,闻言摇着头断断续续地道:“刚刚……刚刚妹妹说手酸……把、把兔子灯塞给了我……然后大家、大家就都撞了过来,妹妹就不见了……不见了……”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
乳娘的视线也变得茫然起来。
大姑娘抱着那盏已经熄灭了的兔子灯,愈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乳娘面上的茫然便渐渐变作了惶恐。
——她把二姑娘弄丢了!
这般想着,恐惧就像猛兽一样吞没了她,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还是其中一个家丁道:“妈妈快别愣着了,赶紧回去告诉老爷太太才是正经呀!”
她这才像是惊醒过来一般,慌里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抱起大姑娘拔脚就往李家宅子跑去。
回到府里,她往太太跟前一跪就哭了起来。
太太正逗儿子呢,见状不觉喝问了一声,怎么了?
乳娘便倒豆子似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太太听着她的话,一双美目越瞪越大,忽然扬起手来,高高地落了下去。
乳娘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
太太却犹自不解恨,也顾不得儿子在边上了,只是不住声地骂道:“好你个贱妇,你是成了心想要害我呢!养了你许多年,你今天却连个孩子都看不住了,还不是成心的?”
知道的是乳娘无用没能看住孩子,不知道的还当是她故意让乳娘把孩子给扔了呢!
她虽不是什么刻薄晚娘,可到底不是亲娘,这孩子要是找不回来,她这辈子怕是就甭想摘干净了!
太太越想越生气,连忙哭着去书房找丈夫将事情给说了。
夏柔的外祖父一听,当即将公文丢到一旁,亲自带人出去满大街地找了起来。
可一路找,找到了天亮,诸人还是没能找着二姑娘。
二姑娘她,就这么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叫人拐走了,还是她自个儿走失了找不着路。
总之这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年幼的苏老夫人哭过一天又一天,怎么哭也没有把妹妹哭回家来。
可她一直记挂着那盏兔子灯,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是妹妹拿着那盏灯,是不是妹妹就不会不见了?
可人已然不见,再没有如果了。
后来姐妹俩的父亲高升,官越做越大,一家人便搬到了京城,人虽然还在找,但谁也没指望真能找到。
只有身为姐姐的苏老夫人,一日也不曾放弃过。
第293章 因果
可人不见得越久,便越是难寻。
其间花费的精力物力人力,样样都只有不够的时候,想要数年如一日地寻找下去,绝非易事。久而久之,夏柔的外祖父便也慢慢不再叫人找了。
太太知道了这消息,心里很是松了一口气。
因着不是亲闺女,她说什么都容易叫人拿住话柄,是以一直以来她都没有二话,任由丈夫不断地派人出去打听,寻摸。
但她心底里,却是不赞成的。
白花花的银子,好好的精神,做什么要全耗在个不知影踪的顽皮孩子身上?
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知道,二姑娘自打能走会跑,就没有过什么安生时候,那天夜里看灯,指不定就是她自己贪玩后头跑远了,所以才叫众人遍寻不见。
太太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这都已经找了整整五个年头了!
五岁的孩子,如今也长成了十岁,模样怕是都变了,还怎么找?
趁早歇了心思才是要紧。
然而年少的苏老夫人却是抵死不从,得知了父母的打算后,哭着跪倒在了父亲书房门口,任凭仆妇们如何劝,就是不肯起来。
她一向乖巧懂事,鲜少有这般顽固不听劝的时候。
父亲不由发了火。
他当即发话让人拉了她起来,口中声音沉沉地道:“这是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年仅十岁的苏老夫人闻言眼泪未擦,便急声央求他道:“爹爹,继续找吧!咱们就继续找下去吧!”
父亲面上神色有一瞬间的松动,可转眼又板起脸来,紧紧皱着眉头同她说:“她一个孩子,不见了五六年,还能有几分活路?”
苏老夫人当时听着心里就是一咯噔,父亲这是琢磨着妹妹已经死了呢。
难怪他不想再找了。
难怪他连听也不愿意再听她多说一句。
可她始终认为妹妹还活着!
双生子生来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