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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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若无人领着,是断断不敢随意进去的。
纵是贺咸也一样。
是以见了三七后,他同三七说了两句话,便看向了三七脚边的元宝,嘟哝道:“它倒是厉害,来去自如,像是能破阵一般。”
“喵呜……”元宝歪头撇他一眼,扭着屁股往前走了。
第195章 心思浮动
贺咸“嗳”了声,侧身面向三七,问:“你瞧瞧它!这性子跟五哥似的!”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三七嘿嘿笑了两声,领着他往竹林深处走去,一面走一面道,“也就是您来了,换了旁人,五爷这会定然不乐意见。”
贺咸蹙了下眉头,说:“还难受着?”
三七四下张望了下,点点头道:“您还不知道五爷?半点苦也沾不得,哪里愿意安安生生地吃药,非说风寒不是大事,死不了。”
正说着话,已经跑出老远的元宝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又窜了出来,一把跳到三七脚边,拿爪子挠他的裤管。
“吓我一跳!”三七忿然,弯腰要去抓它,却到底是不敌元宝身子灵活,一眨眼的工夫就叫它给逃得远远的,伸手难及。
贺咸安慰他:“没事没事,不到非得药死它不可的那一天,都还是好好忍着吧。”
三七哭丧着一张脸:“小的大的都不好伺候,您既来了,回头便好好劝一劝五爷吧,这不吃药,病哪里能好。”
贺咸避开他的视线,别过脸去,干咳了两声:“好说,好说……”
不过他今儿个,可不是为了劝苏彧吃药来的。
过了会,进了院子,贺咸便不需三七在前头领路了,自己熟门熟路地往苏彧屋子里去。走至门外,他方抬起脚来,便已听见苏彧的声音自里头传来,略显沉闷:“这会来做什么?”
贺咸唤了声“五哥”,拔脚往里头走了进去,一边伸手去撩帘子,一边问:“三七说你不肯用药?”
“他胡说八道。”苏彧神色慵懒地靠在榻上。手里抓着他惯用的那三块骨牌把玩着,闻言连犹豫也不见犹豫半分,张嘴便轻飘飘地丢出这么一句来。
贺咸自是不信。
苏彧一向好甜食,嫌药味苦涩不肯吃药,可是自幼如此。
便是三七方才没说,他心底里也知道。
“良药皆苦口,这世上哪里有药是不苦的?”贺咸走上前去。认认真真劝说起苏彧来。“三七同我说起这事,更是因为忧心五哥你的身子,你怎么能说他是胡说八道?人病了如何能不吃药只等自愈?纵然是铁打的身子。那也是要……”
“停!”苏彧一把攥紧手中骨牌,身子端坐起来,“你这会过来,总不能只是为了劝我吃药?”
贺咸叫他一噎。只得将那封信笺给掏了出来,递过去道:“连家三姑娘的信。”
苏彧微微一怔:“连三的信?”
言语间。他的手仍旧垂在身侧,未曾抬起接信。
贺咸晃了晃信笺,道:“正是你我都见过的那位连三姑娘。”
苏彧眼中有奇怪的神色一闪而过,而后忽然问道:“你将我感染风寒的事。告诉了曼曼?”
贺咸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这事难不成还得瞒着曼曼?”
“是,这事不能怪你。”苏彧望着他手中的那封信,长眸微睐。“我早该料到你什么事都藏不住,势必会抖给曼曼知道才是。”
慕靖瑶一知道。依她如今跟若生的交情,随口间说给若生知道,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而已。
其实,他感染风寒的事,就是叫若生知道了又能如何?
不过是病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是人都会生病,多多少少,严重与否罢了!
但他望着那封信笺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条吐着殷红分叉的信子,会咬人的毒蛇,踟蹰着不知自己是否该伸手冒险去擒它七寸。
良久,他终于将手伸了出去。
贺咸在旁落座,举目四顾,见无人拿自己当客,只得苦兮兮地又站起身来去给自己沏了盏茶吃,然后道:“今年这天,可比往常热得多了。”
“嗯。”苏彧垂着眼眸,也不知是真听进了耳里,还是胡乱接的话,发出个闷闷的鼻音来。
贺咸端着茶盏,悄悄转过脸去看他,斟酌着问道:“五哥,那回段家春宴后,你究竟给连三姑娘送了什么赔礼?”
苏彧看着他,挑眉不语。
他便正色道:“我琢磨来琢磨去,就是琢磨不透,连三姑娘那样的人,怎么会愿意同五哥你打交道呢,依着坊间传闻,她早该拿鞭子抽你了。所以,五哥你送的那份赔礼,一定大有名堂吧?”
苏彧也渐渐正色起来。
贺咸眼巴巴看着他。
他嘴角扬起一缕笑意,声音微哑:“我偏不告诉你。”而后,若无其事地低头去看他手里拿着的信笺。
信上的字迹,却同他见过的字,略有一些不同。
眼前的字,更潦草散漫一些。
苏彧嘴角的笑意,不觉重了些。
贺咸瞧着,却觉得他神色诡异,战战兢兢问:“五哥,连三姑娘为何不直接来问你?”言罢又问,“我这么自作主张带了信来与你看,是不是不大妥当?”
“问之。”苏彧突然抬眼,唤了他一声。
贺咸怔了怔,道:“怎么了?”
苏彧淡淡地道:“相识这么多年,我头一次觉得,认得你太好。”
贺咸闻言,倒吸口气,连退两步,震惊道:“五哥你莫非是在夸我?”
“没有,我在骂你。”不及他回过神来,苏彧的视线便落回了那张信笺。
然而望着信上的字,他想起的,却是那一天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看到的场景。
那张挂着鲛绡帐子的填漆床,还有那个躺在他身侧,蜷着身子睡得像个孩子的少女,在那一瞬间,牢牢印在了他的心脏上。
他想,也许直到死,那一幕他都不会忘记。
黎明之前的微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似乎也同时照进了他的心里。
他迷蒙间以为是自己瞧差了,可不管他怎么看,那个人都还在原处。
她的胳膊,甚至横在他的胸膛上。
刹那间,胸腔里的那颗心便“扑通,扑通”重重跳了起来,搏动得肋下隐隐作痛。
“问之。”他握着信笺,又唤了贺咸一声,“这信你回了不曾?”
贺咸道:“还未曾。”
苏彧便微笑道:“那就去回吧。告诉她,我病了,病得很厉害,病得连床也下不了,已经数日不曾出门,吃不下药,水米也难进,十分虚弱,恐怕早已不是寻常风寒之症。”
第196章 助攻
贺咸闻言,震惊不已:“五哥,你不是说笑?”
“我哪句话像是说笑?”苏彧泰然自若,语气再平静不过,似乎他方才所言的的确确每个字都是再真不过的一般。
贺咸却是打小就没干过这种事的,听了他的话踟蹰来踟蹰去,终是道:“怎能同人扯谎……”
苏彧扬眉,忽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同他招招手,说:“你不过是将我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她而已,焉能算扯谎?称不上,称不上的,你只管放心就是。”说完,见贺咸面上似乎仍有犹豫之色,他忽然声音一冷,口气森森地道:“你若是不愿意也可,曼曼她想必是再愿意不过的。”
贺咸顿时急了起来:“这可不成!”
与人扯谎,拿话诓骗别人,那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他可不舍得叫自家未来媳妇去做这样的事。
“五哥。”他摇了摇头,脸上神色再无奈不过,“你惯会抓人软肋……”
苏彧笑了笑,催他走:“去吧,仔细着写,莫要落了什么。”
贺咸犹犹豫豫,到底还是走了,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早知如此,就不该巴巴地把信给他送来。连家那位三姑娘将来要是知道,他信中所言,全是胡说八道,没一句真话,还不知会如何看待他呢。更别提,那人同曼曼还颇有交情。
他越琢磨越觉得这坏事,都叫自己给办了,不由得面如土色。
走至门口,三七正抓着把小鱼干在哄元宝,见他出来了。赶忙上前来请安,顺道问:“您可劝服五爷了?”
苏彧身边走得近的人,在三七看来,那就只贺咸一个,如果贺咸劝了也没用,他回头便也不必去触霉头了,但他跟元宝一块儿眼巴巴看着贺咸。到底还是希望贺咸能说句成了的。
然而谁知。贺咸听见他的话,脸色却愈发难看了起来。
三七不知道他们在里头都说了些什么,见状眼睛一瞪。手里的小鱼干哗啦啦落雨似地撒在了地上,张皇地问:“难不成、难不成是五爷不好了?”
“胡想些什么呢!”贺咸哭笑不得,斥了他一声,“他好着呢。倒是我呀……”他说着说着声音就轻了下去,变作了一声长叹。而后扫了一眼元宝,同三七道,“赶紧收拾了吧,要不然就该叫它给吃尽了。”
三七“啊”了声。慌慌张张低头去看。
一眼就瞧见了元宝拱着个圆滚滚的身子,凑在那拼命吃着小鱼干。
一口三条,那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三七着急忙慌地弯腰去拦:“祖宗诶。可不兴这么吃饭,回头撑着了。五爷又该训我了!”
元宝叼着一嘴的小鱼干,抬起头来,龇牙咧嘴,似笑非笑,“喵呜”一声,鱼干全落入了它肚子里。
“馋嘴猫……”贺咸端着脸,训了元宝一句。
元宝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舔舔毛,瞅瞅懊恼不已的三七,扬长而去。
那身姿,活像是哪位大将军。
贺咸眯了眯眼睛,问三七:“它这是上哪儿去?”
三七哭丧着脸:“八成是去见哪家的母猫了。”
“……”贺咸愣了下。
三七唉声叹气地道:“又让您见笑话了,小的还是先送您出去吧,回头再寻它。”
贺咸点点头,无奈之下唯有跟上三七的步子,往小竹林外走去。回了府,他也没有法子,只得老老实实让小厮磨墨铺纸,给若生写了一封回信。
信中,自然全是照着苏彧的意思写的。
可信写完,停了笔,贺咸自个儿看了一遍,只觉不忍目睹。
他好好一个正正经经念书,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就这么扯了个大谎出来,未免也太不像话了。
心中滋味难言,他迟疑了下,突然先让人给慕靖瑶送了封短信。
既然这谎是撒定了,纸又包不住火,他不如索性提前先知会慕靖瑶一声。
若是她说不该如此,那他这回信,就立马提笔另写。
贺咸便在书房里等啊等。
好容易等来了慕靖瑶的回信,他展开来一看,上头偌大两字,哈哈——
笑过后,她才在后头写道:莫迟疑,速速让人送去!
贺咸不明所以,看完直摇头,但却是再不犹疑,立即便命人将回信给若生送了去。
几家隔得都不算太远,这信送至若生手里时,天边的红日才刚刚从热辣变成了烫人。风未起,空气里弥漫着的热气便也久久不愿散去。那薄薄的一封信,在盛夏午后辗转了一路,落到她手里时,也还带着太阳的温度。
扈秋娘立在她身后,轻声说着苜园跟雪梨那边的情况。
“不知是有人察觉了,还是时候未到,不管是苜园那边还是雪梨,都没有动静,依姑娘看,可还要让人守着?”
已经过了两日,事情却并无进展,不得不叫人心生疑窦。
也许,雪梨身后并没有人。
也许那盒脂膏里掺的麝香,全是她自己的主意。
也许苜园里的那只脚印,只是连二爷瞧差了。
任何没有亲眼看见的事情,都不能算作是真相,撑死了也只是臆测而已,而臆测,自然是真假难辨。
但若生始终没有动摇,她一面将手中信件展开,一面背对着扈秋娘淡然道:“继续让人守着,狐狸终究是狐狸,就是成了精怪,那也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
扈秋娘听着她老气横秋的话,笑了下,道:“姑娘说的是。”
若生没吭声,抿着嘴角,将目光落在了贺咸的回信上。
论理,她的确应该亲自去问苏彧的,但她心有怯意,便只能绕个远路从贺咸这打探一番。
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贺咸回信中写的话,会这般严重。
她瞧着苏彧的身子一向很好,先前虽然也是担心,但仅仅只是担心而已,但贺咸信中却说他病得很厉害!风寒虽然不是大病,可一个不慎也能演变成重症,难道苏彧他……
“这可怎么办……”若生咬住了唇瓣。
“姑娘这是怎么了?”扈秋娘疑惑。
若生抓着信纸仰头看她,眼神迷茫:“他病了。”
第197章 有动静了
扈秋娘微微一怔,试探着问:“是谁病了?”
若生抿紧了嘴角没有再言语,只将手中信纸一把攥紧,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扈秋娘急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