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马上-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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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又看见了赵忱之。
吴越摸头,发觉脑后也垫了块纱布,他愣了一会儿,然后伤口就开始火烧火燎痛起来。
赵忱之和蔼地笑:“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医生。”
吴越说:“刚才……”
赵忱之说:“刚才你不幸被我家的狗撞了,呃,就是它。”
吴越顺着他的手指看,看见院子里有条比他吴越还大的藏獒,狮子大口,虎视眈眈,两只眼睛放着幽光。
赵忱之真诚地说:“幸好你还活着。请放心,我已经批评过它了,还罚它不许吃晚饭。”
吴越肩膀抖了抖,慢慢扯着毯子蒙上头。
赵忱之拍他:“副经理?副经理?”
吴越把眼睛露出来:“领导不在时,要喊我经理。”
赵忱之改口:“经理,怎么了?”
经理说:“你让我在沙发上躺十分钟,我好攒足力气逃出生天。”
赵忱之说:“哦!那请便,请便。”
他帮吴越掖好毯子,关上灯,轻手轻脚要往书房去。吴越大喝:“不许动!”
赵忱之立刻站住,举起手,回头温和一笑。
吴越哆嗦着说:“你你你你、你过来!”
赵忱之便过去,弯下腰,关切地问:“经理?”
吴越勾勾手:“肩膀。”
赵忱之把肩膀送过去,吴越“嗷呜”一声就扑进了他怀里。
赵忱之高举着手,因为受宠若惊而显得茫然:“啊?啊?啊?”
吴越抱着他的腰说:“救命!”
赵忱之做梦一般东张西望:“是,是,救命,救命。”
吴越说:“我怕狗!”
“啊?怕?”赵忱之回了魂:“哦,怕狗。”
他拉开吴越的手,几乎是左脚绊右脚地往外走:“别怕,它叫兔子,邻居出去旅游托付我养两天,很乖的,真的很乖的……我、我栓起来,栓起来……”
吴越心惊胆战地望着他:“拿铁链子栓!”
“行,行。”
“栓电线杆上!”
赵忱之提着狗链又茫然了,他家里没电线杆。
最后兔子被拴在了车库里。兔子十分不忿,嗷嗷作狮吼状,作欲扑状,扯得铁链哗哗响。
吴越趁机从屋里冲出来,抱头鼠窜,赵忱之连忙喊他:“不要急!小心!小心脚下……!”
话音未落,吴越不见了。
“……小心脚下有个水池子,”赵忱之嚅嚅:“我今天刚让人挖的,想种荷花……”
第三章
吴越住院了。
赵忱之抵不过央求,跋山涉水地将他送进了孙江东的医院。
因为那家打广告说:
“上海专家坐诊!挂号费、诊疗费全免!检查费、化验费减免百分之五十!请赶快拨打电话×××××××!地址××巷××号!爱心医院爱心你!爱……心……医……院……”
结果迎接他们的还是孙江东。他一个值班医生,竟然捧着啤酒瓶躺在急诊室里睡觉。
吴越问:“专家呢?”
江东指着自己说:“我嘛,我就四上海宁嘛,锃宗浦西宁。”
他打量赵忱之,立刻闻到了美元的气味,便连忙搬凳子倒茶,堆起一脸笑说:“帅哥,侬勿要客气,请坐,请坐。”
赵忱之笑眯眯坐下:“医生也不要客气。”
江东雀跃地捧来传单,双手递上:“天气热啊哈哈哈哈,保重身体,保重身体,……这位帅哥,你来的巧啊!正好赶上我们的生殖健康月,大优惠哈哈哈哈,最近经常起夜?尿不尽?哎!那是前列腺有问题……”
赵忱之含笑翻传单,就看见上面黑体字大标题“北京陆军总院专家坐诊!”。赵忱之比对一番专家照片,发现还是他孙江东。江东扑过来抢走传单,揪成一团扔出窗外:“哈哈!哈哈!这是上个月的……喏,新的在这里。”
赵忱之低头说嗯,孙江东继续循循善诱:“你运气好啊,有我专家在。妇科、泌尿科、肛肠科、不孕不育、计划生育……专治下三路。哎,这位帅哥,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嘛?”
吴越说:“我不舒服。”
孙江东压根儿不看他。
赵忱之指着吴越:“他不舒服。”
孙江东还是不看人:“他嘛,混世魔王,天天不舒服的。”
吴越举起板凳就扔了过去,孙江东撩袍跨马步“啪”一声接住,面上隐隐有王霸之气:“……天天让我不舒服。”
他还想耍个把势,结果发现吴越晕倒了。
孙江东挠头说:“今天怎么这么逼真咧!”
“不是装的,是我的错,”赵忱之把吴越抱起来放在床上:“医生你快给他看看。”
孙江东这才慌慌张张去拿家当,去喊人手,折腾半天查出来说吴越脑震荡了。
“啧啧啧,都脑震荡了还能行凶,”孙江东与赵忱之寻找共识:“不是人咧!”
赵忱之问:“轻微的?”
孙江东说:“轻微的,能自愈,回家躺个十天就好了。外伤嘛不要紧,据我的经验他恢复能力极强。”
赵忱之把吴越背起来:“那我送他回家。医生,谢谢你。”
孙江东谦虚地摆手说:“不用不用,救死扶伤,天职嘛!他家就在路边上,出医院第一个红绿灯左拐,租的房子。”
赵忱之道谢。孙江东说:“不开点镇静剂?进口的,一片顶国产五片,一盒只要八百哟。”
赵忱之再次诚恳道谢说家里还有:“医生,我们走了。”
孙江东挥手:“走好!走好!欢迎再来!”
赵忱之带着吴越上车,发动,出医院。孙江东望着那车啧啧赞叹:“有钱人啊,有钱人。”他赞叹了一会儿,又突然扑在窗栏上咆哮:“狗日的———————这个也没给钱———————————”
吴越睡了挺长时间,醒过来赵忱之问他:“头痛不痛?有没有呕吐感?眩晕感呢?”
吴越迷迷瞪瞪张望,问:“……这是哪儿?”
赵忱之说:“我家。”
吴越伸手摸摸身下:席梦思,嗯,果然是他家,我家连床都没有。
“几点了?”
赵忱之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喝下,然后坐在他身边笑:“凌晨。”
吴越“啊”了一声,连忙窜下床,结果没跑两步就扑通一声倒了,趴在地毯上眼冒金星。赵忱之只得再把他弄回去:“脑震荡患者必须减少走动。”
吴越说:“不行呐,我得回家,工作服还没洗呢。”
赵忱之迟疑一会儿:“经理……”
“我叫吴越。”
“哦,吴越啊,”赵忱之和颜悦色地说:“你可能回不去了。”
吴越眼睛一瞪,猛然拉紧领口:“你要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哥们儿练过!”
“不敢不敢,”赵忱之连忙澄清:“其实……呃……你家失火了。”
吴越愣怔着:“嗯?”
赵忱之点头:“嗯!”
他站起来给吴越添水:“明天新闻就会播了,出租房线路老化,最容易失火,万幸的是没有伤亡。”
吴越傻子般地望着他,他又坐下,交叉着双手,微微一乐:“不嫌弃的话……”
吴越不假思索扑地跪拜:“谢谢恩公!谢谢您收留我!”
“……就去睡桥洞吧,”赵忱之笑了:“对不起,我说话很慢。”
爱心医院的值班护士睡得好好的,又接到讨嫌人的电话,于是没好声气:“哈……欠……,啊?越越啊?又怎么啦?腿断了?脖子断了?”
吴越问:“江东呢?”
“哦,”护士睡意浓浓:“抓走了。”
吴越说:“啊?!”
“就这样了啊。”护士迫不及待收了线,吴越抱着话筒吼:“喂!喂!王姐!被谁抓走了啊?喂!喂!……”
自然是被流氓抓走了。
江东兄是本市小流氓的偶像,因为他长相清秀,笑容温柔,态度和蔼,服务热情,兼看男女科,善治跌伤、打伤、刀伤、棍伤,据说还会挖子弹,并且医德高超,收费合理,从不开大处方(不敢呐),所以混混们都很喜欢他,亲切地称呼之“小孙大夫”。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他到现在还没谈能上对象。
话说这个礼拜本市黑社会换届选举,公平表决出一个年轻有为的酷哥,但是江东不知道啊!结果第一次见面他就断定人家“前列腺有问题”,还真诚地告诫说:“内痔外痔混合痔,都要提早治,否则可能会癌变。所以说这位帅哥你来的巧啊,正好赶上我们肛肠健康月,有优惠哟!”
他一边笑眯眯地强调着“有优惠哟”,一边被酷哥手下的小喽罗们架起来塞进了高级轿车,估计不调教个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了。
吴越只能打电话给郝江北。
江北倒是一口答应:“好呀,就住我家,我去接你。”只可惜他妹妹插了一句嘴:“越越要来?”吴越听见那声音便猛然挂了电话。
江北的妹妹——郝江南,是一个很……的姑娘,她看见吴越后的表情,请参照那只叫兔子的藏獒。在吴越幼小的心灵中,深深地铭刻着那姑娘绿幽幽的眼睛与血盆大口,以及她念念有词不断吟诵的“黄瓜菊花,菊花啊黄瓜……”
吴越抹了把泪,抱紧赵忱之的腿,仰头,泫然欲泣。
“好吧,”赵忱之笑了:“你的房间在楼上。”
第四章
邓大鹏(注:现名马克)把人力资源部才子小徐逼在大堂一隅,点头哈腰,搓着手笑:“啊,哈哈,哈哈,徐哥!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
小徐条件反射地说:“No!”
马克一愣:“为什么?”
小徐两手交叉做奥特曼状说我想通了,这辈子再也不与吴越沾上任何关系!No!
马克恳切地劝:“唉,何必呢徐哥?老话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谁不知道我们客房部家大业大,有的是打手;再说了,您徐哥重情重义,全酒店同仁只要提起,……”马克竖起一只大拇指:“都说这个。”
小徐哼哼两声。
“不得了,”马克继续夸:“有才,文学家!国内著名左派浪漫诗人!大作还在《发芽》上发表!哎哟我的娘,《发芽》那可是我心中的圣殿啊……”
小徐装模作样咳嗽:“吴越要我干什么?”
“也没什么,”马克迅速胜利了:“帮他写张假条。”
吴越无疑有识人之明,半小时后出现在客房部大爷手头的这张假条,文采斐然、催人泪下,大爷半天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脸色阴惨惨。
“Mark,”大爷喊。
马克已经猫腰蹿出去二十米。
“Ma……rk!”大爷又喊。
马克一咬牙,消失了。
大爷咬牙切齿用伦敦音骂了句陕西话,最后决定耍滑头。吴越这家伙,打家劫舍的性子,开口请假便是一个月,到时候上头追查,他大爷可是要把干系推得一干二净。
于是这张假条便辗转送到了赵忱之手上,赵忱之边看边笑。
送假条的职员问他:“准不准?”
赵忱之在他高两米、宽两米、长两米、堆满资料的办公室里艰难地挪动,最后说:“当然准。”
职员出了门又被叫回来,“别忘了扣他工钱。”赵忱之说:“扣两个月的。”
职员一怔:“没这个规矩!”
赵忱之笑嘻嘻说:“那我订一个。”
“嗬!”职员脸一板,据理力争:“那违反了我国劳动法!”
“我说这位先生,”赵忱之也端起架子,慢条斯理说:“你忘了?这家酒店的原管理方因为经营不善已经撤走了,现在负责的是我们,而我们是美国企业,所以一切得按照美国劳动法来,行么?”
那职员大吼:“不行!这是在中国的地面上……”,边上突然窜出个人,揪住他的领子便往外扔,顺带踹上一脚,紧接着迅速闪进赵忱之办公室,掩上门。
赵忱之对着来人笑得喘不上气:“哈、哈哈、你信不信?下一句他该骂我汉奸了!”
人力资源部大姐头铁青花此时脸色如其名,扑上来道歉说:“忱之,这是我手下的第一傻,姓徐,小时候被磨盘碾过头,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忱之说铁姐,老前辈,大师姐,我哪会呢,我跟他逗着玩呢。
铁青花叹气:“唉,这个脑子笨好对付。酒店里另外有个小子,有名的滚刀肉,软硬不吃,动不动自立山头,那才叫难弄!”
赵忱之笑问:“是不是姓吴?”
铁青花一愣:“原来你知道?!”
“我猜的,”赵忱之忍笑:“铁姐啊,你是老江湖了,怎么还对付不了小男孩?”
铁青花咬得牙咯咯响,说那叫老革命遇见新问题!江湖上混的,再怎么说也得按理出牌不是?
“我现在真是做梦都想削他!”
“那削吧。”赵忱之说。
“嗯?”
赵忱之把吴越的请假条扔给她,绝对不怀好意地笑了。
铁青花抓住那张纸,只是一眼,青年的热情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