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的小娇娘-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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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顺从心意,颜桁很想闭门拒客,然而此时不行,人多口杂,他再大喇喇也知道不能授人以柄,更何况温恢官大一品压死人?
颜桁起身出去迎客,走到花厅门口忽然顿住脚步,他回头看向依旧坐在席上的温羡,见他神色淡淡的,摇了摇头才往外去。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温恢客客气气地送礼上门,颜桁心里纵使对他没好感,这会儿也只能扯出假笑应付,将人引至花厅,厅内的人大多起身与温恢寒暄,唯有那一袭苍青色的身影如苍山翠竹凛凛独坐,自顾自地斟酒独饮,却是半分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给温恢。
二人的恩怨纠葛,席间众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会儿也都消了音,一场欢欢喜喜的乔迁宴的气氛瞬时就变了。
颜桁勉强笑着斡旋,心里却窝了火气。
信陵城里人心忒复杂了些,真不如平州百姓爽快。
温恢被引到正席上座,不偏不倚与温羡隔桌相望。温羡垂目饮酒,虽未看对面人一眼,但也知道温恢此刻只怕该后悔过来了,嘴角缓缓勾出一抹讥讽的笑。
一场饮宴接下来便在极其诡异的氛围中结束,颜桁歇了留客的心思,着三个佷儿送客,自己则看着那端坐不动的温恢和温羡二人,额角青筋直跳。
温羡瞥见颜桁隐怒的模样,缓缓地起身,迈步走到颜桁跟前,「今日给您添了麻烦,改日晚辈定当登门赔罪。」
「麻烦」本体听到这一句,脸瞬间就黑了,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便见颜桁拍了拍温羡的肩膀,「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温羡没关系,岂不是指责是自己的错?
温恢刷地站起身来,冷着脸道︰「武安侯,我告辞了。」
「慢走。」颜桁立即回道。
「…」
温恢今日登门原还存着拉拢颜桁的心思,如今见着颜桁的态度以及温羡,他是彻底歇了心思,冷哼了一声,便挥袖离去。
颜桁并不亲自送人,只站在原地暗啐了一口,啐完他又用略带怜悯的目光看向温羡,道︰「学谁都别学你老子。」
人狠心毒还没眼力劲儿。
说完,颜桁忽然忆起颜四爷提过,温羡最忌讳别人拿他和温恢的父子关系说事,一时有些觉得对不住人了。
然而温羡却淡淡地开口道︰「我没有这样的父亲,自然不会学。」
颜桁长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不多时,温羡辞了颜桁回府,出了颜家大门,才走几步就看见定国公府的车马停在自家大门前,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第28章 到时候,你听我的
锦盖华车停在门前,车角悬着的雁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六个青衣侍从守在马车边,神色肃穆,寻常人见了恐要怵上一怵。然而温羡瞧见了,脚下的步子未作丝毫停顿,径直绕过了马车。
「站住!」
一声厉喝从马车里传出,温恢掀开车帘看着那挺拔清隽的身影,目光里怒意腾腾。见温羡不理睬自己,温恢的声音愈发冷硬了起来,「温羡!」
温羡立在台阶上,缓缓地转过身,俊面微寒,一双凤目沉静如幽潭,就这样平静地看向马车上气得脸都红了的男人,连嘲讽的笑也懒怠施舍。
「不知国公爷唤住温某,有何指教?」他语气平静,声音微冷。
温恢的目光落在他清隽的面庞上,整个人突然就怔愣住了。
那眼尾微扬的凤目,眉眼间流露的清冷,都像极那个女人,甚至连他的眼角也有一颗与她一样的泪痣。
温恢的气势不自觉地弱了一两分,却还是绷着脸开口︰「初十是你外祖寿辰。」
「所以?」温羡嗤笑一声,「国公爷近来莫不是老来忘事,宋家如何,国公府如何,与我温某人有何干系?外祖?宋仁担得起吗?」
当年他母亲尸骨未寒,宋仁便亟不可耐地将那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送进定国公府,甚至还由着那宋氏散布毁坏他母亲清誉的闲言碎语。
温羡手里没有证据证明宋仁与十年前的旧事有没有干系,但是对他也是敬而远之,更何况…
「宋仁因何被贬官,国公爷应该没有忘记,今日与我说这个,难道是想我再给宋仁备上一份大礼?」温羡挑眉,眼角的泪痣似能灼人。
温恢气结,「你真是忤逆不逊!」
「国公爷要训忤逆人该回定国公府去。」见温恢跳脚,温羡反而笑了,淡淡地提醒他,「温某早不在温氏族谱上,国公爷自己做过的事难道自己忘了?」
他站在那台阶上,背脊挺直,恍若寒山翠松,落在温恢的眼中,令他骤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清傲的少年也是如这般站在温氏宗祠里,冷眼看着自己提笔将他从族谱上除名,面上的神情也如现在一般,冷冷淡淡,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一样。
现下温恢有正妻在堂,又有几房小妾,膝下并不缺儿子,但是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便如今他名正言顺的嫡子也不如温羡出色。
温羡,也曾是他引以为豪的骄傲。
温恢搭在膝上的手慢慢地攥紧,抛开心头涌上的那点别样情绪,冷硬道,「你既执迷不悟,日后切莫后悔。」
他从不相信温羡能斗得过宋仁,恰如他谋划了几十年却还被宋仁钳制一样。
温羡转身迈上台阶,背对着温恢,道︰「定国公的好意,温某不敢受,尚书府门前鄙陋,国公爷还是早些回去罢。」
温恢今日出现在这儿的用意,温羡无意去猜,对于曾经幼时的父子情义,早随着小宋氏的辞世而消磨殆尽。十年仇恨,温羡如今能平静地面对温恢,但并不代表他放下了。
不再回头,径自进了府,吩咐府上小厮关上了府门,温羡沉着脸一路往竹里馆去。
龙吟阵阵、凤尾森森的竹里馆是整座尚书府里温羡最常呆的地方,因为比起别处,这里环境清幽,更容易让人平心静气下来。只是今日他才踏进竹里馆没多久就发现了一些不一样。
绕开书案,走到东边落地书架旁紧阖的一扇窗户前,伸手推开窗扉,入眼是一堵白墙,墙头爬满了绿莹莹的藤萝。微微抬头,还能越过看到一片杏花树的顶冠,只不过树上已经没有了雪白的杏花,只剩下一片郁郁葱葱的绿。
温羡盯着那抹绿意,注意力却放在了从墙的另一边传来的声音上。
那是女子嬉戏玩闹的声音。
隔壁是武安侯府,这嬉闹的声音该是颜家的几个小姑娘。
他站在窗前好一会儿,没听到那轻细娇软的声音,低头哂笑着摇了摇头,自嘲也有一日会做出这样听墙根的事情来。
退后半步,手搭上窗扉,正准备关上窗,恰在这时隔墙传来软软糯糯的一声轻唤,让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一墙之隔,颜姝头疼地看着被小颜娇糊了一个黑手印的画,秀气的眉头不由轻轻地蹙起,然而对上小妹黑葡萄似的大眼楮,她只能轻叹一声。
小颜娇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毁了四姐姐的心血,耷拉着小脑袋,期期艾艾地道歉。
「没事的,娇娇。」轻声安抚了兀自自责的小颜娇一句,颜姝的视线移到那幅秋千图上,不过倏尔便舒展开了眉头,「娇娇,替我取一小碗水来可好?」
这样的小事本来可以交给翠微或翠喜去做,但颜姝不想小颜娇为毁了画自责,交给她一桩小事去做,也能让小姑娘转移一下注意力。
小颜娇不知道自家四姐姐为什么突然要水,但还是乖乖地提着小裙子跑回屋子取了一杯水过来,「四姐姐,水来了。」
颜姝倒了一点儿到一只干净的画碟里,又换了一支干净的羊毫,沾了点水,先把那小手的墨迹晕染开,接着又沾了墨去补,不过寥寥数笔,原本的毁画之「手」便被改成了一只憨态可掬胖猫儿,颜姝又添了几笔,一只猫儿蹲在秋千上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想去抓停在鼻尖的蝶儿的情状便跃然于画纸纸上。
本来只是灵感偶发,尝试着补救,未料到效果不错,颜姝满意地笑了,侧过头问趴在桌案边眼楮一眨不眨的小颜娇,「娇娇喜欢吗?」
「好可爱呀,像黑球儿。」小颜娇喜欢猫儿,自己也养了一只黑色小奶猫,取了名字就叫黑球儿。
她伸出手想要去摸画上的猫儿,才要踫到就立即缩了回去。
手上沾的墨迹还没来得及洗掉,她怕又弄脏了画。
颜姝接过翠微捧过来的打湿了的手巾,拉过小颜娇的手,细心地替她擦干净小手,之后自己也擦了一回,才轻声细语地与她道︰「等画干了,娇娇拿回去,跟黑球儿比一比?」
妹妹的小奶猫,她只瞧过一回,隐约觉得自己画的没差。
小颜娇欢喜得直拍小手,颜姝也勾了嘴角,眉梢染笑。
那轻细的笑声在风里吹散,却被竹里馆内的温羡敏锐地捕捉住,他素来清冷的眉眼不经意间柔和了些许,眼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合上窗扉,温羡转身走回到书案前坐下,看到那上面看了一半的有关定国公和现太史编修的公文,也没了先前的烦躁。
万俟燮摇着扇子晃悠过来的时候,一见到温羡就发出了匪夷所思的喟叹,他煞有介事地在温羡跟前来回走了两次,才以扇子抵住自己的下巴,看着他道︰「时慕,你今天心情很好?」
「不算太差。」
「嗯?不对啊…」他明明听说定国公那厮方才在尚书府门前堵了温羡,怎么他这会儿不像以前每次见过定国公后一样阴沉了?
温羡将手里看完的公文放到一旁,搁下羊毫,抬头,「你这表情好似很失望?」
万俟燮干笑了两声,连忙跳过这个话题,伸手从袖笼里掏出一枚香囊,放到温羡跟前,「这里面的东西我验过了,不是坏东西。」
温羡瞥一眼那香囊,是他上次趁颜姝醉酒时取走的那一枚,皱了皱眉,抬眼问他,「她的病蹊跷,你上次去诊脉有发现什么吗?」
「蹊跷?」万俟燮当初只以为是风寒,诊治时虽然觉得小姑娘身子太过羸弱,却并没有多加上心,这会儿听温羡提起,倒奇了,「我都没发现,你怎么知道的?」
「…」温羡哑然。
万俟燮没在这上面刨根问底,只把香囊又收了回去,「香囊还是先放我这儿,等我寻了机会去瞧一瞧那小姑娘之后再作断定。」行医用药,是好是坏,从来都不是一定的。有时候,好东西也有可能是最致命的。
温羡颔首,却眯眼觑着他,「你打算怎么去瞧?」
万俟燮「哗」地一下打开折扇,晃了晃,嬉笑道︰「这不该问我呀?」桃花眼眨眨,他凑到温羡跟前,「那是你家的小姑娘,你若是着急担心,自然会安排,若是不着急嘛——我院里的女儿红还在等着呢。」
温羡随手抄了一本公文将万俟燮的脸拍开,抿着唇,半晌才开口道︰「过几日,我来安排。」
万俟燮看穿一般笑了一声,带着些揶揄的意味。
「到时候,你听我的。」温羡一边展开一本新的公文,一边头也不抬地添了一句。
万俟燮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瞬,莫名有种要被坑的感觉…
第29章 白眼狼=翠微?
万俟燮手里拿着展开的一幅画像,微微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常信,呆呆地问他,「你再说一遍,你主子让你送这画像来做什么?」
常信斟酌了一下,方道︰「大人请您按画上人装扮,往武安侯府去为颜四姑娘诊脉。」
粗暴地将手里的画像攥作一团扔到常信的怀里,万俟燮有些跳脚地低骂道︰「看病就看病,整那么多幺蛾子干什么,我看他就是想整我,这尚书府呆不得了呆不得了。」
他声音不算大,常信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十分冷静地对他道︰「大人已经备好了马车,如果万俟先生要走,会有人送您回百草谷。」
「百草谷」三个字一出,万俟燮立即就默了。
当初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鬼地方跑出来,回去?除非他疯了。
万俟燮和温羡相识多年,深知他的手段,明白他这个「送」是绝对不会给自己任何反抗机会的。
他「啧」了一声,伸手抓回了那幅画像,径直去寻温羡。
「解释一下呗,好端端地看病,凭什么要我易容成个女子?」他微微眯着桃花眼,轻哼道,「难不成害怕我生得太俊美,回头那小姑娘看上了我,嗯?」
他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么个理由可以说得通,「要我说,你真害怕,就别再这里端着,直接到那武安侯跟前提亲不就好了,犯得着还防我么?」
然而,闻言,温羡只淡淡地抬眸扫了一眼他,道,「你想太多了。」起身绕过书案走到万俟燮的跟前,温羡取过他手里的画像打开,上面是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女子,柳眉桃花眼,眉心有颗小痣,红唇紧抿,一脸严肃,「医人治病,你去无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