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罗伦萨炸酱面-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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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得给个交代!人呢!不敢见我们是吧?!”
“我们领导马上就到,您有什么诉求先跟我说……”
“你谁啊你!你们总经理呢?我不跟女秘书说话!”
“我是印迹营销管理部总监,您先冷静一下,这是意外事故,大家都不希望发生,但发生了就只能好好商量怎么善后,该赔偿的我们一定不……”
“少他妈废话!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我们不要钱!我们要公道!”
大汉挥着拳头叫骂,后面的乡民群情激昂,小小急救中心一片混乱,警察闻讯而至,将我从人群包围中拎出来,可对方没拿武器没动手,他也只能伸着胳膊让他们退后,大汉抹了把脸又嚷,“警察同志我跟你说,我们都是附近五桥回民乡的,我三姨就在医院,她亲眼见到我四叔五叔送来还有气儿!还活着!等我们来,人在太平间!两条人命啊!他们公司砸了人不给救,直接开了死亡证明,还说我叔非法穿行,砸了也是白砸!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天理!”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也急了,冲过去对着他大吼,“你说我们不给救,我们可以调抢救记录,申请尸检,非法穿行算谁的责任可以打官司,法院说怎么赔我们就怎么赔,你在这里闹有什么用?你让家属过来我跟她好好谈谈……”
“你们是罪犯,是杀人犯!警察他们该不该先铐起来带走?他们是不是事故责任方?!我们不要钱,我们要一命换一命!”
白帽大汉带着弟兄们步步上前,警察本来就只有一个,一听这帮人都是回民,眼见着冷汗就下来了,一个纯属意外的灯箱事故,分分钟升级成恶性群体事件,他一面用警棍挡着乡民,一面掏出电话急急忙忙请求支援,可一人一棍又有多少威慑力,人群潮水般进逼,眼看就要抓上我胳膊。
“Michel!”
我回头冲电梯大喊,“Joey别过来!”
事态已经濒临失控,我不是他们要找的正主儿,又是年轻女流,料想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可要对上张永钧,我实在不敢往下想。偏偏这男人充耳不闻,几步就冲到我身边,“我是印迹总经理,你们派个代表过来谈,不是家属的都退后……”
我暗暗叫苦,这帮人已不剩多少理智,谈又能谈出什么结果,听到他说赔偿我更急,老乡们不要钱只要人,越提钱他们越愤怒,我恨自己没能提前交代清楚现场状况,现在能做的只有拉着他不断后退,不管怎样先避开对方锋芒再说。
“别让他们跑了!带回去!”
“带回去!两个都带回去!”
角落一个老妇突然扬着个棕色小瓶向我扑来,“你们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命来……”
我隐约闻到一股刺鼻气味,不及闪躲便被张永钧用力一扯,他面朝着我,屈着肩背将我整个儿裹在怀里,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那股酸中带臭的味道陡然浓烈,几乎让我窒息。
作者有话要说: 2012年7月21日的夜晚,对北京市民来说,是一场惨剧。
滨海机场南边儿确实有个回民乡……
☆、受伤以后
硝镪水泼到张永钧身上的时候,我才知道之前的自己太幼稚,太理想化,低估了人性的疯狂和极端,同样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千钧一发的时刻,这个男人竟然没有任何迟疑,以一副血肉之躯紧紧护住了我。
幸好那小警察反应快,及时挥出警棍打偏了农妇,触及皮肤的液体不算太多,幸好工地偷来的硝酸还没到腐肉化骨的浓度,也幸好这是在医院,紧随其后赶到现场的老杨迅速撕掉了张永钧的衬衣,护士也第一时间做了急救处理。
但我还是久久回不过神,后背贴着药柜不停地发抖,张永钧赤。身趴在护理床上,护士在做最后的包扎,我不忍看那焦黑烂糊从左肩蔓延而下的伤口,一低头眼泪就大颗大颗止不住地流。
“别哭了,哭得我心里发毛,我还没毁容呢。”他嘴上调侃着,眉头紧皱着,明明痛到冒冷汗,还非要做出轻松模样,我攥着纸巾,狠狠擦了几把脸,刚要说话,换药室门被人推开,夏孟平一身透湿地走进来。
“那老太婆警察带走了,泼浓酸是故意伤害,轻伤也得三年,两个死者的妻子都表示愿意调解,赔偿可以少要点,只要你不起诉……”
“凭啥不起诉!”我猛地扯掉纸巾,带着浓重鼻音打断夏孟平,他转头一看才发现我也在,素面朝天,两眼肿得桃子一般,一时忍俊不禁,“老张啊,你这英雄救美救得好,瞧你把米小姐给心疼得……”
“少说两句吧,Michel那是给吓的。”张永钧笑着替我解围,随即又正容道,“说是非法穿行,到底两条人命,算了,医生不也说了过几天就好……”
“Joey!”
“行了,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张永钧以俯趴姿势向上看我,棕眸微弯,勾出了眼角浅浅细纹,我见不得他笑得如此费劲,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夏孟平忙把我拉出换药室,“老张今晚是走不了了,急救中心条件有限,我让他们开了最好的病房你们先将就一晚,你跟小陈过去看看有什么缺的,待会儿换完药护士送他过去安顿好,我再派人送你回北京。”
小陈就是那个一见尸体就跑得没影儿的年轻男人,此刻他毫无正眼看我的勇气,从换药室到电梯到病房,一声不吭一个劲往前走。大雨渐渐收住,水滴不再敲窗,凌晨两点的长廊只有我们零落的脚步,周遭太过安静,我脑中便控制不住地一遍遍回放硝酸泼来的那一幕。我知道张永钧是那种誓将绅士风度发扬到最后一刻的男人,当时当刻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一样会飞身护住,可在我看来小陈的做法才叫情理之中,那个密实得叫人发痛的怀抱实在太突然太意外太震撼,十二岁之后,我米开朗就不曾奢望过有人会这样待我。
无论因为什么。
“咱们上下画、亮灭灯向来委托机场工程部施工,灯箱掉下来是夏孟平的责任,你干嘛默不作声替他们做好人。”
双人病房的床能调高度,也宽绰一些,趴上去没那么难受,张永钧的声音听上去通透多了,“咱们是业主,一下死两个那是重大事故,除了施工单位难辞其咎,印迹一样有连带责任,闹大了往后投标竞标都麻烦,赔偿金也是不小一数目。再说,”他扭头看着我,嘴角微扬,“这一弄,夏孟平欠我们多大一人情,以前上下画时间都得紧着他们施工进度来,以后我们就主动多了。”
“都伤成这样还挺得意……”我坐在他床边小声咕哝,没特意说给他听也没刻意避着他,张永钧斜眼瞧了瞧我,转回去,下巴颏儿抵在枕头上,“老杨明天,不,今天要留下来善后,听老夏说他派了车送你回北京,你赶紧收拾收拾,别让他等。”
我摇头,“你批我一天假吧,我明儿再走。”
“你留着也……”
“我已经跟夏总说不用了,让他把车退了。”我倔强地瞅着他,“你赶我走我也走不了。”
“……”
“这就是一急救中心,才那么几个护士,摇个铃半天都不来,我待一晚,好歹等你家里人来了再走,反正这病房就你一个,我跟旁边这床上睡一样的,我睡觉轻,有啥事儿你叫我。”
“Michel。”他吃力地支起右边肩膀,整张脸转过来对着我,“你是我同事不是护工,这种事不用你。”
我别过脸,待那一团酸涩从喉间稍稍退去,才哑着嗓子开口,“Joey,挡硝酸这种事儿,也不用你。”
张永钧愣了好一会儿,胳膊实在撑不住了,脑袋重新砸回枕头,“好吧,随你。”
我立刻笑起来,“谢谢。”
他也跟着笑,“这事儿还用谢?”
“当然。”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左肩和后背大片厚厚的纱布,最后深深望进他眼里,“Joey,谢谢你救我。”
他也收了笑,“应该我说对不起,要是老杨一早联系上我,你压根儿不用过来,兴许也没这么多事儿。”
我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前急得满屋乱窜的场景,“对了,你手机咋回事儿?换号了?”
“没有,摔坏了。”
“手机摔了卡不用换啊……”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问多了,因为这个事发至今都很淡定的男人居然浮现了罕见的苦恼又无奈的表情,“卡……给人剪了。”
剪了……什么人牛逼至此,能把张老板手机摔了再把SIM卡给剪了……我转头看向床头柜上贴满Hello Kitty的粉色手机,脑中忽现汤泉别墅里的Hello Kitty创可贴,心头不禁咯噔一跳,“是不是橙橙……”
“不是,不是她,放心,橙橙很好。”
不是橙橙,那,大概或许估计,只能是Coco了……
橙橙是有些娇生惯养,脾气却很好,而Coco,仅有的两通电话已足够勾勒一副恰北北的小模样,也不知这豪雨如瀑的周末,张永钧怎么惹她了,搞得这么狼狈,思路发散开去,我又很没节操地想起那半小时就完成了的“Promise”,这下是真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掩嘴已然来不及。
“笑什么……”
我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又笑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回答,“老大,您治理公司的条条框框一大堆,这家里的规矩也得跟上啊。”
张永钧被我一声老大叫得发蒙,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板着脸训我,“不懂别瞎说,不走就早点睡!”
嘿嘿,老板不好意思了,我越发想笑,又怕他真的恼羞成怒,只好使劲抿唇不做声。我住了嘴他也没话接,对话一停,伤员同志就有点精神不支,浑身肌肉慢慢放松,眼皮也落了下去。
过了好久我才敢确定他睡着了,伤口太痛,熟睡也展不开他微锁的眉。
我就这么坐在他身后,静静望着他半个胡茬青青的下巴,一张略显疲惫的侧颜,墙上挂钟一秒一步地滴答,寂静自这一刻起寸寸滋长,直到最后蔓延充盈了整个房间。
连我轻轻的一声“晚安”,都没打破这愈流愈慢,几乎要凝固下来的时间。
第二天中午张永钧的几个发小儿便进了门,打头的居然还是个熟面孔——射击场上亲自指导过我的史教练。彼时张永钧正盘腿坐在床上吃病号饭,我则一手端水拿药一手代批邮件,史教练看得直咂嘴,一个劲儿冲我眨眼,“咱妹真是又能干又贤惠,工作生活一把抓,钧哥给你开多少薪水,哥加百分十你上哥这儿干成不……”
“滚边儿去。”某人含着饭菜口齿不清地嚷,史教练一扬眉,“操,我滚了谁拉你回北京?”
“这你甭操心,车留下就行。”
“靠,车是我的,人在车在!”
“有种下回买车别找我借钱。”
一帮糙老爷们儿呲着牙哈哈大笑,笑声中我似乎见识了张老板雅痞精英外表下的另一张脸——五官还是那个五官,搭配起来却怎么都不是单品曼特宁的感觉。
夏孟平显然也有点意外,他还在找适合送伤员回北京的车,人家已经连车带司机都到位了。大切诺基放倒后排座椅,铺上毛毯,就是一张大床,张永钧照旧趴卧,史教练开车,我和一个兄弟在旁照料,另一个兄弟开捷豹跟着,一行人就这么离开了滨海机场。
怕吓着老太太,张永钧并没搬回西郊大院,而是继续住在望京自己家中,每日远程办公。7。21一夜豪雨水淹京畿,造成了近百人死亡,滨海机场的灯箱事件反而没引起太多注意,公司上下还以为老板出差去了,反正一周不来办公室于他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回北京当天,史教练就找了个男保姆上门照顾张永钧起居,虽说一个大男人受点皮肉伤没啥大不了,和我通电话时中气也足得很,我还是不太放心,上网搜了些促进愈合的药膳偏方准备周六采办齐了给他送过去。
可没等到周六,我就被两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叫进了俞继庭的办公室。
“Michel你好,我是GS投资的Conan 郝,经董事会授权,我们正在调查GH广告投放合同中的一些问题,希望你能配合。”年纪较大的男士非常礼貌地开口,我刚一点头,年纪轻的那个便开始噼里啪啦飞速敲键盘。
“Michel你是否知道GH合同开始执行后,张永钧向董事会发过一封邮件,列举了唐益年在GH及其他多笔合同中的违规行为,并以此要求唐益年离职?”
后背冷汗刷地下来了,我以为他们问的是灯箱事故,太傻了,区区个意外哪值得董事会绕过张永钧直接来问我这个小总监?他们问的是那九百多万的回扣。可这笔钱背后的猫腻张永钧早已在邮件里写得清清楚楚,又有什么可调查?
“我没见过那封邮件,只是听说。”
“好,那么,在GH合同签署之前,张永钧是否透露过他对天诺公司的任何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