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烦恼-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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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不曾沾染权势,秦容已大,根本不会受制于她这个生身母亲。她娘家没落,后继无人,可即便是面对这种局面,圣隆帝仍然写了那道圣旨。
那一刻,闵棠浑身冰冷。有几次,她都想开口问一问圣隆帝,为什么?哪怕她心知肚明。可她还是忍住了。她怕,一旦开了这个口,就再也没有转圜的路。
能活着,谁舍得死?闵棠冷笑一声,一连几天对圣隆帝都半冷不热的,圣隆帝也不在意。闵棠不愿意陪他说话了,他就招其他妃嫔过来伺候。不知怎的,有时候看着那些鲜活美丽的女子过来伺候圣隆帝一个糟老头子时,闵棠的心情就会慢慢愉悦起来。至少,她刚入宫那会儿,圣隆帝还年富力强,不像现在,眼角眉梢早就爬上了皱纹,头发里也藏了不少白头发。如果她还年轻,一定不会来伺候圣隆帝这么个糟老头子。
今天早晨圣隆帝梳洗时,就因为发现头上的白发又多了几根,发了一通火,闵棠以为大约是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老脸不爽了。看了一辈子的美人,爱了一辈子美艳的面孔,临老了日日要对自己这张老脸,可不得憋闷?
真真该呀!
看着圣隆帝发愁,闵棠的烦闷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消散,也不给圣隆帝脸色看了。圣隆帝召其他妃嫔来含元殿的次数也随之少了许多。有时候,帝妃坐下来相对无言,竟能待一下午时光。两人之间虽生不出岁月静好的感觉,也不至于相看两生厌。
冷静下来,抛却了之前的种种烦忧,闵棠再次细想圣隆帝写下的那道圣旨,恍然大悟。若不是真想给她看,她如何能得知?或许,圣隆帝正等着她来问。
想到这里,闵棠忽然豁然开朗。她就不问,圣隆帝越想让她开口,她就不说,憋死他。殉葬又何妨,人终有一死,不过早晚罢了。她这一生,不知因何会背上一个莫名其妙的乱命,可她让父母为之牵挂一生,甚至放弃了绵延子嗣,代价虽大,却已得到了这世间最美的东西。母亲怕她心胸狭窄,带她开阔视野,让她见到了普通闺阁女子一生都看不到的风景,明白了不一般的世情,她何其幸运。母亲担心她孤老一生,她却生下了秦容,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和孙子孙女,她的儿子还是未来的天子,即便夫婿是个不靠谱的,他却在明知她身负乱命的情况下依然冒险留下了她的性命,让她活到了现在。她这一生,已经得到了许多不是吗?
可以知足的。
不是说,知足者常乐吗?
她是不想死,这个世界有她在乎的人,她怎么舍得死呢?可如果她执意要活着的代价是让她毁掉现有的一切,闵棠并不愿意。就这样吧,随圣隆帝怎么想怎么做,她只管将当下的每一日活自在了。
也许,圣隆帝的身体还能坚持更久呢?也许他会改变主意?
也许只是也许,仅存在于幻想中。
一日早朝,圣隆帝忽然昏倒,此后就再未睁开眼。华音读完了夷族留下来的所有皇室典籍,只找到了关于周公散为数不多的记载。先人也曾将虫子引出体外,不过两年时间,服用了周公散的人仍然陷入昏睡中。要是依照典籍上记载的话来看,既然服食了周公散,人就是在周公那里露了脸,录了姓名的,跑不了,迟早得回去找周公。
因圣隆帝一睡不醒,国不可一日无君,三月后秦容继位为新帝,尊圣隆帝为太上皇,尊闵棠为皇太后,封韩九为皇后,执掌后宫。
做了太后,闵棠并没有多少感觉。她虽不说全身心扑在圣隆帝身上,每日也打起了精神照顾圣隆帝。那份让她随葬的圣旨已经由卫忠良随传位诏书一并交到了秦容手中。因此,秦容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张贴皇榜,广招名医,为圣隆帝看诊。
为了替昏迷不醒的圣隆帝祈福,祈求他长寿不死,秦容不但将宫中一部分宫人放出宫去,还将那些未曾被圣隆帝召幸的宫妃也都放出去嫁人了。他甚至下旨取消了五年一度的选秀,直言皇后为他诞下两女一儿,如今又有了身孕,无须其他女子为他诞下子嗣。选秀不过为他一人享乐,何必劳民伤财?秦容决心已定,众臣无力说服他,唯有遵从。
父子父子,虎父焉能有犬子?圣隆帝对外,从不兴求和那一套,到了秦容在位,只要邻国有异动,他必定御驾亲征。早年,秦曜尚小,秦容登基后初次出征,让太子秦曜监国,大臣们还反对。到后来,整个大梁都习惯了他们有一个喜欢御驾亲征的君王。
昭武帝秦容在位四十余年,率大梁铁骑征战四方,使大梁版图扩大了几倍。他破西秦,灭南楚,征北姜,伏东临,一统天下,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大梁王朝。不过,因他征战四方,大梁百姓的日子过得并不如圣隆帝在位时舒坦,更别说被秦容灭掉的那些国家的老百姓。
在大梁百姓的印象中,昭武帝秦容这一生就消停了三年。元和十六年,太上皇于梦中仙逝,太后不舍,追随太上皇脚步而去。
闵棠没能活到花甲之年,稍有遗憾。不过闭眼前的那一刻,秦容还在外征战。她想,她或许明白了,她的乱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正文完
97。君心
“卫忠良; 你说说; 朕是不是不该留下这一道旨意。”圣隆帝放下手中狼毫,拿起大印,往印泥中压了压; 复又拿起来。
卫忠良低着头; 心中巨浪滔天。他伺候圣隆帝笔墨; 正好看见了圣隆帝在这道尚未加印的圣旨上写了什么……贤妃殉葬。
贤妃闵棠可是太子秦容的生身母亲,圣隆帝为何要下这样一道圣旨?若说贤妃嚣张跋扈,圣隆帝担心他百年之后贤妃凭借身份仗势欺人到也可。可贤妃循规蹈矩; 平日里连宫女都少有训斥的; 圣隆帝怎么就要做到这份上了呢?
“不敢妄自揣测圣心。”
圣隆帝轻笑一声; 卫忠良几乎忍不住想要往额头上抹一把汗。
“找个合适的时间; 把这份圣旨上的内容让贤妃知道了。”圣隆帝拿起大印,轻轻放在圣旨上,重重一压。大印落下,旨意成。
“是。”卫忠良不敢多言,从圣隆帝手上接过这份圣旨,收到一早准备好的锦盒中; 心里琢磨着,该用什么方法不着痕迹让贤妃知道这件事。
伴君如伴虎; 卫忠良从一开始就知道; 不过今日越发觉得这句话意味深长。含元殿里; 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 闵棠煎好了汤药; 亲自端了送到含元殿来。这两年来,圣隆帝的生活起居一直是闵棠在照料,风雨无阻,不曾间断。重华宫和含元殿隔着距离,闵棠却从未迟过。
听见动静,圣隆帝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闵棠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他第一次在含元殿见到闵棠时的场景。那时的闵棠跪迎他,颔首低眉,只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
纳闵棠为妃之前,他刚挨了闵太傅一顿训,看着闵太傅左右不顺眼,便动了将闵太傅独女纳进宫中为妃的念头。他知道闵太傅会拒绝,也没真想将闵棠纳进宫中来。小时候的一瞥,让圣隆帝知道,那个圆滚滚的闵棠除非脱胎换骨,否则绝对不可能长成倾国倾城的模样。他并不喜欢姿色平平的女子,动这个念头,不过是想叫闵太傅服软,别动不动就在他面前和他对着来。可当闵太傅百般拒绝,直言闵棠相貌平平,配不上他,他反而与闵太傅拗上了。闵太傅不想让独女入宫,甚至连闵棠命格不好的谎话都能编出来,他偏偏要让闵棠入宫。
他想做的事,真没几件失败了的。就是安王那条腿,所有人都以为是母后弄瘸的,却不知母后不过是替他背了黑锅。他看不惯安王嚣张的样子,更不想未来活在安王之下,因此把他弄瘸了,不伤他性命,父皇那里也能交代过去。而今他主意既定,又岂是闵太傅拒绝就能更改的,闵棠最终还是入宫封为贤妃,入住重华宫。
在含元殿里见闵棠之前,他就知道闵棠不是他喜欢的那种柔弱多娇媚的女子。真的见到闵棠的脸,的确平凡无奇,不过那一双眼睛里灵气逼人,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依照惯例,他本该在闵棠入宫之初就留宿重华宫或者宣闵棠侍寝,要不是崔贵妃生事,他也不会拖到闵棠入宫数月之后,才临幸她。
或许是那一夜真的很糟糕,所以时隔多年,他依然能记起闵棠的僵硬与抗拒,要不是他的身份,他很有可能被闵棠一脚踹下床来。因此当时他下手可没收敛,反而多鲁莽。结束以后,闵棠松了一口气,他却觉得莫名其妙。此后,便很少招闵棠侍寝。一年也不过几回,还是她得了皇后的青眼,又或者闵太傅在朝堂上将他气狠了,他转头就来寻闵棠的晦气。不过这父女二人都是硬骨头,每回召闵棠侍寝,他就没见她欢喜过,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这一切直到秦容出生,才一点一点变了。秦容出生后,重华宫过来送信,他抬脚要去看闵棠母子,刚刚站起来,又坐下了。最后不过说了声“知道了”,就吩咐罗德海去给皇后送口信,让皇后好生照料闵棠母子。不去,不过是想看闵棠会不会向他低头。若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往后她便守着秦容过吧。可她居然开窍了,秦容满月后,她带着秦容上翊坤宫给皇后请安,见到他时,竟然学会了讨好逢迎,他只觉得有趣。秦容的名字,在他刚出生时,礼部就拟定了不少,最终他弃了礼部挑选的名字,自己挑了一个“容”字。正如他对闵棠说的那样“有容乃大”,他希望这个孩子胸襟宽广。
在翊坤宫中初见秦容时,皇后说秦容像母后,他瞧着似乎真有那么点相似,在秦容身上放的心便多了一些。加之闵棠软下身段来,他也愿意多去重华宫走动几回。然硬骨头不可能真的变软,闵棠便是给自己的骨头上包上了一层软软的丝绸,里头也是硬的。久而久之,他习惯了闵棠软中带硬,却没想到,她还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秦容天生眼疾,为了不叫秦容一出生就背着个瞎子的名声,她竟敢偷偷瞒下来,叫一名老宫人为秦容治眼睛。
事后,虽然在重华宫挖出了那名宫人的尸体,他却难以相信,那样一张方子真的是一个默默无名的老宫人开出来的。不过秦容的眼疾能痊愈,她又因中毒失去了再次孕育后代的能力,他便断了继续追究的心思。
后来沈适进京,他才知道,闵棠曾在天行山上生活了十年时光,所以他在闵太傅家中念书的那段时日里,太傅府上才没有她的身影。沈适与闵棠在含元殿见面的那一回,若不是他出言点破,他敢肯定,闵棠不会主动承认她与沈适是师兄妹关系。他到不是怀疑两人之间有什么,不过他很好奇,沈适为何会在他的面前主动提起他与闵棠的师兄妹关系。沈适,不是一个多嘴的人,甚至如非必要,他不会多说废话。
直到七公主死前,他在罗德海的提醒下挖出了那个属于他的祈福人偶,他才知道,他能出生乃是端夫人用了夷族禁术,以大梁五十年气运为代价换来的。夷族擅用禁术,所以招来了灭族之祸,端夫人愧疚万分,选择自尽。将遗书留在祈福人偶中,却是想拜托他日后照料她的后人。端夫人说,她还有一女,名唤阿茹,乃是她在夷族时所生的女儿,夷族祸乱发生时,阿茹逃了出来,若他日阿茹有难,希望他能照料一二。倘使阿茹有后代,又失去了父母,三岁之时,那孩子必定有一劫,请他务必相助,按照她留下来的法子助孩子度过一劫。
儿时,端夫人待他极好,照料端夫人的血脉不难。是以,当他发现华音和端夫人长相相似时,便将这两人联系起来。果然,华音是端夫人的外孙女。后来养华音两年,也是因为端夫人所托。谁曾想,当初让华音昏睡两年的东西,竟会是将来导致他一步一步走向虚弱的东西。
端夫人在信中说,他的降生是以大梁五十年气运为代价换来的。气运这东西,本就是摸不着看不见的东西,他半信半疑。然而,沈适一次一次预言准了后,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端夫人所说的另一件事,借运而生之人,身边必定会出现败运之星。乱星伴君生,天下必乱。
不知怎么的,他忽的记起了幼时即被送到天行山的闵棠,想到了闵棠入宫前闵太傅说闵棠命格不好,以及沈适在他面前问起了闵棠。
乱星,莫非是闵棠?
心中有所怀疑,他立刻招来沈适和闵太傅。果然,两人吐露事情真相,闵棠身负乱命。
杀闵棠,是最保险的做法。
这时,在他面前硬气了一辈子的闵太傅却弯下了腰背,低下了头,跪着请求他留闵棠一命,哪怕终身幽禁她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