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年华之谭书玉-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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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猜出了她的所思所想,轻笑道:“这个姓氏是我从故土带过来的唯一的东西,不过也只是一个符号罢了。”
她也笑了:“我叫谭。我从故土带了许多东西来,但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我不会再用到它们了。”
两人穿过甲板,向游轮的出口走去。
甲板上,那群来自苏门答腊的新客们正喝着烈酒唱着不着调的歌谣。
“你和我去了港镇,你的朋友们不会有意见么?”书玉忍不住问。
男人耸耸肩:“半道相识,萍水之交,他们不会在意这些。”
她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与他们是工友。”他一手机械活计娴熟而精湛,再加上这一身闲散的工装,很难不让她有此猜测。
男人微挑起了眉:“我看起来很像工人么?”
她面色微红。还是唐突了啊。
他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来此处淘金,我正好也想到这里寻一样好东西,于是半道与他们同行。至于这身工人衣服,借来的罢了。”
她侧头看向他,一时有些困惑他的来历。
这个男人英俊、绅士,有着良好的教养,却又慵懒散漫、随性自我,为了寻某一样东西漂洋过海、甘做电工。
他的身上带着上流社会残留的迷迭香,同时通身亦充斥着大地与泥土的芬芳。
如此矛盾的特质,在他身上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个身份来历皆成谜的男人啊。
按理说,她应该躲得远远的,可感性压过了理性,躁动覆盖了宁静。
也不过就这一趟短暂的旅程吧。
只放纵这一次。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他率先跳下船墩,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准备接住她。
她压了压被风吹乱的长发,提起裙裾,轻盈盈地落在了他的怀里。
只轻轻一触,她便像受惊的兔子,跳开了去。头发失了束缚,四散飞舞,掩住了她泛红的双颊。
她整理好情绪,抬头看向他:“我在想今夜可不能玩得太野,午夜前一定要回到游轮。”
夜色下,他的眸色深邃又明亮。他忽而又笑了起来:“放心吧,午夜前我一定把你送回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她下意识开口问道。
他双手插兜,笑得温雅又痞气:“你可别乐不思蜀啊。”
第209章 chapter04。 不眠长夜
海风微醺,辜尨垂头望着身边局促的小女人; 不禁牵了牵嘴角。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心微微汗湿; 心脏跳动的速度一点也不比她慢——天知道他在等待她的回复时有多紧张; 所幸她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异性搭讪; 他也不明白,这个素衣的华人女孩怎么就令他如此按捺不住。
只那甲板上的惊鸿一瞥,便深深入了他的眼。
他游历过许多地方,见识过各色的美人,无一不是过眼即忘; 偏偏这一个,算不上如何倾国倾城; 可就是留在了他的心底里。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心跳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理性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这种感觉很新奇; 亦很美妙。
她如受惊的兔子般逃入餐厅,他便觉得心脏空了一块,再看那夜色里的甲板便觉得哪哪都不顺眼起来。
啤酒乏味、歌声聒噪; 连海风都带了难耐的腥臊气息。
于是; 他鬼使神差地潜入了游轮的控灯线路舱; 拧断了里头的中央线路。
人生头一遭干这样荒诞的蠢事; 却在看到她眼底悦动的崇拜光芒时,他心内欢快得想要吹口哨。
大概是鬼迷心窍了。
倘若亚伯在这里; 一定会给出一句冷静的评语——
辜; 你发情了。
想到这里;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风送来了她清甜的气息,他想将她揽进怀里,吻她的眼睑。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可操之过急。来自大陆的女孩像精致易碎的中国瓷器,传统而古典,他须徐徐图之。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有整整一夜的机会可以靠近。
感谢上帝,感谢安拉,感谢北回归线下的赤道风,令他登陆了这片临港地。
***
书玉安静地跟在一旁,她并不知道这个亚裔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此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掩饰自己的悸动的小心思上。
初次见面,太过孟浪可要被当作女登徒子了。
可是满心欢喜怎么也压不住,每时每刻她都要忍不住嘴角上扬。
异域给了她躁动的理由,夜色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孤勇。
今夜,她注定没法是那个温婉端庄的谭书玉。
靠着码头的小镇灯火通明,各色商铺酒吧热闹非常,大街小巷里肤色各异的人勾肩搭背,欢快的节奏仿佛可以持续整个不夜天。
“辜,你以前来过这里吗?”书玉好奇地打量周边造型奇特的牛角尖顶居民房。这些热带建筑她只在地理杂志上见过,没想到如今能亲手触一触上头的纹路。
辜尨将她护在身前,以防被人流冲散。此番他低头答道:“来过,但很少出来逛。”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当地的黑市和酒吧,这样的沿街小铺他向来是不屑去逛的。
可谁又能想到,他在这里碰到了他的例外呢?
还没走几步,书玉便被一位摆地摊的老妇人叫住了。
那妇人是当地黄种人,上了年纪,裹在大格子波西米亚毯子里,只露出了布满皱纹的脸和戴满手饰的干枯手腕。
女人对着书玉连比带划地说了起来,奈何书玉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她说什么?”她转头问辜尨。
辜尨摸了摸下巴,用当地土话与那女人说了几句,继而转头对书玉道:“她说看你面善,想送你一件小玩意儿。”
书玉惊讶极了,这里的人这么好客么?
“喏。”辜尨用眼神示意毯子上摆着的几个木雕,“你挑一个吧。”
针织毯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木雕,有动物有人物,还有一些书玉叫不上名字的小玩意儿。
她蹲下身,认真挑选起来。忽而她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你看这个,是不是很像你?”
他低头一看,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个木雕娃娃,贝雷帽、工装裤,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
娃娃的胸前还刻了几个英文字母:kekaish。
蓦地,他笑了:“喜欢这个?”
她点头:“喜欢啊。”这个木雕小人儿多可爱啊,偏巧还跟他一个打扮。
“喜欢那就拿着吧。”他说,“还有别的看上眼的吗?”
她低头又看了看,有些犹豫:“挑得太多,她该多吃亏啊。”
他只在一边笑:“哪能吃亏呢,别想太多。”
挑了半天,她又挑了一柄波浪形的小剑:“喏,这个是给你挑的。”这柄小剑别致又小巧,很适合身边这位穿着工装的年轻绅士。
他掂了掂剑,道:“眼光不错,kris是这里的传统勇士剑,配我正合适。”他却不会告诉她,他平时更擅长使刀。
购物使人心情愉悦,更何况是免费的赠物。书玉挑好了,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我该跟她道谢的。这里的语言,谢谢该怎么说?”她兴致勃勃。
他揉了揉她的长发:“不用,我来道谢就好。”说罢俯身对那女人说了一句话。
女人笑了起来,对着他们两人比划了一个手势。
“走了。”他自然而然地拉着她往前走,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往地摊上掷了几枚当地通用币。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不过是有人想讨得美人欢心。
一路上,书玉对这工装木雕娃娃爱不释手:“咦,娃娃身上雕的这个词什么意思?”
他答:“平安喜乐。”
她很开心地将娃娃收到怀里:“长得像你,寓意也很好,那我更应该好好珍藏了。”
他唔了一声,笑得开怀:“寓意确实很好。”
夜更深,前方的小广场却更加热闹起来。
当地人带了木雕面具,手捧哨子笛,对着场地正中的石雕连跳带吹,围作一圈。
这舞蹈像祭祀又像某种图腾崇拜,吸引了不少游客驻足观看。
书玉站在外围,好奇地踮起脚往里看。奈何人群太密实,前头的皆是高大的白人,她的身高登时落了下风。
忽而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抓好了。”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一双有力的长臂圈住她的腰,将她高高地架在了肩膀上。
“呀……”她小小地惊呼出声,下意识揽住他的脖子。
人群里,就她高高地耸立起来,眼前的视野登时开阔了起来。
这一突然的变动引得周遭的看客发出了善意的笑声,一旁戴着牛仔帽的美利坚人甚至对着她吹起了口哨。
“不好意思啊……”她的脸红了个透,“会不会挡着别人?”
“不会。”他懒懒道,“全场观众只你一位女士,绅士让一让道,是他们的荣耀。”
她环视一圈,周遭的观众竟真的都是男士呀。
于是底气足了起来,揽着他的脖颈,欣赏起场内的异域歌舞来。
“辜!”她忽而晃了晃揽着他脖子的双臂,“你看那边!”
辜尨扭头一看,正瞥见街道尽头的酒吧吊楼处有人摆了一套甘美兰,正要演奏。
“过去看看?”肩上的小女人早已按捺不住。
他长臂一伸将她放了下来,顺势搂住她的肩头,将她往怀里带,嘴里振振有词:“人多,别给冲散了。”
她不疑有他,也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两人亲昵地勾肩搭背,如两尾相贴的鱼,在人群中穿梭起来。
夜色掩了她耳根的红晕,她悄悄凑近他怀里嗅了嗅。酒味散了,只余了淡淡的烟草味以及他身上独有的迷人味道。
男人毫无所觉,只仗着身高优势,在小女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偷低头,快速而轻巧地吻了吻她的发顶。
***
酒吧里坐满了旅人。
粗糙的木头桌子上,500毫升的英式品脱杯里溢出了金黄的麦芽酒。小麦肤色的婀娜侍酒女坐在桌沿,笑得花枝乱颤。
书玉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不禁有些局促。
她肩上的铁臂从刚才起便一直没有松开,成功地为她挡走了企图过来搭讪的其他男人。
“尝一尝?”辜尨将一杯酒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犹豫了半晌,很快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酒味辛辣,呛得她连连咳嗽,眼角当即冒出了几朵眼泪花。
男人看着她可怜的小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吊楼上,最先起头的是富有节奏感的鼓声,随后长笛、敲击乐声也响了起来。
明明是古典的乐声,偏偏敲出了动感的节奏,狭小的酒吧里荷尔蒙飞动。大约酒精刺激了她的神经,她竟鼓起勇气望进了身边男人的眼。
深邃的黑曜石,如深潭,又似淬了血的罂粟。
“辜。”她托腮看向他,“这趟旅程你打算去哪里呢?”
他望向她带了水雾的眸子,摇了摇头:“没有计划。”
她眼里流露了几分失望。
她不知道他会在哪里下船,也不知他会行至何方——热衷于漂泊的男人,过了这个午夜大概再也见不到了吧。
“你预备去哪里?”他问,“伦敦?”
她笑着点了点头。
“读书?”他又问。
她微微瞪大了眼:“为什么这么说?”
他笑而不答。这样清冽干净的气质,他第一反应便是远赴重洋求学的女学生。
他挑了挑眉,继而说出了一所伦敦名校的名字。
她眼中的惊讶更甚:“你……”如何能连这个也猜出来?
他晃了晃杯中金黄的酒液,眯眼笑道:“all in your eyes。”
年轻的女孩,眼里藏不住心事,可爱又可怜。
他恨不得将她藏起来,一辈子只他能瞅见她眼里的潋滟水波。
突然,酒吧里传来一阵巨响和几声惊呼。
书玉下意识抬头往骚乱处看去,只见酒吧门口似乎有人在闹事。
她感到揽住她肩膀的手臂紧了紧。
她扭头看他,便瞥见他眼里来不及收回的精光。像狼,又像猎豹,却在望向她的时候化作了一滩温柔的春水。
“你认识那些人?”她问。
他挑了挑眉,微微惊讶于她的的敏锐。
“快要午夜了,我先送你回船吧。”他避而不答。
她却不再问了。这个身份成谜的男人,终究只是这放纵夜里的昙花一现。
天亮,她还是克己守礼、端庄大方的谭书玉。
“好,走吧。”她说。
回程快得多,他一直将她送到了游轮下。
“你不上船吗?”她握着栏杆,半转过身看向他。
他站在船下,仰头答道:“临时计划有变,我还须在这里待上一些时候。”
她对着他笑了,眼里璀璨生光:“谢谢你陪我逛了一个晚上。”今夜一别,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他笑了:“先别这么快说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