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萍嵋-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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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看门婆子把话说完,流苏拂袖而去,小红随意掏了个小银馃子给她,低声道:“继续打听消息,把眼睛放亮点——下次记得说重点,别总是讲那些有的没的。”
看门婆子将小银馃子牢牢攥在手心,依旧絮絮叨叨说道:“我说的都是重点啦,冰糖姑娘多好的人呐,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大家都服她,比金钗要好的多,连我这个老婆子也——”
小红也懒得听了,快步跑出去追赶流苏和小翠,一旁小翠低声把昨晚的事情告诉流苏,“半夜表小姐卧房的灯突然又亮了,奴婢听得动静还有些大,虽不真切,也能听出有瓷器砸破了。奴婢想要过去看清楚,但是金钗下了令,谁都不准靠近正房半步,后来正房的灯亮了整个下半夜,据说是表小姐的卧房进了老鼠,吓得小姐不得已半夜搬到东次间去睡,金钗要缨络打扫房间,找老鼠。可是一早房间打扫干净了,也没听说找到老鼠,却迟迟不见缨络。”
流苏说道:“把金钗和冰糖都叫来。”
小翠应了,金钗和冰糖都盼着流苏回来,说昨晚卧房的混乱和缨络的反常举动,金钗说道:“夫人不想让人知晓表小姐的梦游症,叮嘱我们几个保密,所以我一听见卧房有动静,便命小丫鬟守在正房前的庭院处,谁都不让靠近,早上对外说表小姐卧房进了老鼠,撞翻了油灯,四处乱窜,弄的房间乱七八糟,还起了一场小火,先应付过去旁人的猜疑。”
冰糖倒是有些欣慰说道:“还好昨晚表小姐不是梦魇住了,今天四夫人请了吴太医亲自给表小姐把脉,吴太医说一切安好,连安神的太平方子都没开呢,说估计是表小姐还小,单独住一个院子,没有跟着长辈,有些害怕,故夜有所梦。”
金钗说道:“表小姐无事就好,可缨络这丫头反常的紧,先是昨晚那么大动静都没醒,表小姐幸亏有峨嵋小师傅陪着,要不然不知会呛成什么样了。我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又没有惩罚她,一切要请您回来定夺,她就心虚了,先是做低伏小主动打扫卧房,乘着我不注意,一大早的不知跑到那里去了,这会都没回来。”
听说沈今竹并无大碍,流苏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放松了许多,至于缨络么,不过个二等丫鬟,不听话,赶出去换了便是。
正思忖着,外头小翠过来说道:“原管事来了,说要见您。”
原管事不是一般的小管事,她是当家主母魏国公夫人的心腹,也是陪房,专门管着瞻园二门里头丫鬟婆子的训导和派遣,谁能进这个园子、做什么活计,或者把谁赶出去,除了瞻园大小主子们,奴仆当中就是原管事说了算。
这可是连自己公爹——前院国公府齐大总管都不敢轻视的人物。流苏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隔着老远,原管事就伸手打招呼,笑道:“哟!上次见你,还是在你儿子的周岁宴上呢,当了娘之后,越发标致了,齐三真有福气,娶了你这个贤内助,还一举得男,哎哟哟,那时要不是我儿子还小,准一把从齐大管家手里抢走你这个好媳妇呢!”
已经是成亲生子的妇人了,流苏听这话,面上也不害羞,只是浅笑道:“原管事说笑了,谁要是有您这个婆婆,那才是有福气呢。”
原管事走近流苏,伸手在她嘴上摸了一把,笑道:“你这张嘴呀,比冰糖还要甜呢,我喜欢的什么似的,可惜无福享用你这张甜嘴了。”
一旁站着的冰糖听了,脑中绷紧了弦,低着头,不敢向前看。原管事扫了冰糖一眼,大热的天,那目光看的冰糖身体发凉,原管事的目光很快挪开,笑声不断的和流苏说话,“吃过午饭没有?”
流苏说道:“还没呢,原管事可曾用过饭?您若不嫌弃,就留在凤鸣院吃中午饭吧,我叫大厨房做几个您爱吃的菜送过来。”
原管事说道:“我来呀,是有正事,可不是来吃饭的。国公夫人说了,凤鸣院还差几个丫鬟,要我抽空把人补上是正经。我想啊,这送到凤鸣院的丫鬟,一定要顶顶好,才能入你齐三家的法眼不是?我就挑呀选呀,费得功夫都赶得上宫里头选秀了,今日一早,国公夫人问我,人送过去没有?我说人没选齐全,还没送呢。”
“国公夫人听了,把我好一顿臭骂!说中元节都快到了,这人还没送过去,是不是要等到过中秋啊?得罪了表小姐,真是该打该打!我着急了呀,赶紧把人张罗张罗,一忙就是一上午,终于把人选好了,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赶着给你送过来!”
沈佩兰早就吩咐过,国公夫人那边派的丫鬟,收下便是,不要多话。流苏笑道:“这样劳烦您,我都不好意思了,人送来我安排着,留在这里吃顿饭吧,算是给您的谢礼。”
原管事看着天色,说道:“这顿饭我改日再领,时候不早,我要赶回去给国公夫人复命去,要不然呐,我又要挨骂啦。”
听这话,流苏不敢再留饭了,笑道:“如此我就不留您了,听说聚宝门大街上饕餮楼最近出了好几个不错的新菜品,得空您赏脸和我一道去尝尝。”
饕餮楼的菜最大的特点不是好吃,而是贵,一顿宴席没有几十两银子根本就不能成宴,比大厨房叫几个菜隆重多了。
原管事面上笑容更浓,说道:“好,那我就在家等着你下帖子了。”
言罢,原管事合掌拍了拍,“把人都领过来吧,这里头有我选的,也有各房夫人们送来伺候表小姐的,都是顶好的丫鬟。”
一个婆子领着七个少女站在葡萄花架下,一字排开,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包袱。原管事笑道:“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七个丫鬟全部补上,这数字还吉利,七仙女似的,呵呵。”
原管事一阵风似的来了,又一阵风似的走了,她挥一挥衣袖,留下七个仙女。
原管事一走,冰糖如释重负的暗中吐出一口气来,缓缓抬头,可是流苏和金钗心情却异常沉重——只见这七仙女中,有一个丫鬟眼皮红肿,面有泪痕、一脸掩饰不住的愤恨之色,正是玉碎太湖石紫霞的亲妹妹,三房六小姐徐碧莲的二等丫鬟青霞!
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再想想冰糖和原管事以往的纠葛。流苏几乎欲哭无泪,这种手段狠辣的膈应之事,又偏让人说不出什么来,的确像是三夫人和原管事的手笔!两人都是记仇护短爱面子之人,还真做得出把对凤鸣院心有怨恨的青霞送过来这种事来。
一顿午饭吃的味同嚼蜡,冰糖自从见到原管事之后就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流苏叹了口气,说
道:“事已如此,你也莫要自责,此事原本也不是你一个人,其中有缨络的原因——依我看,估摸还有三夫人想惩戒五小姐和六小姐管束下人的意思。原管事那个儿子,吃酒赌钱好色是出了名的,你和你老子娘都不点头,原管事也没法子,放心,这园子,我和夫人都护得住你。何况如今你跟着表小姐,小姐她是很喜欢你的。原管事可以腆着脸去求太夫人,但她总不能向一个八岁的表小姐要人。”
冰糖感激涕零,正欲言谢,外头小丫鬟来请流苏,说四夫人找她说话。
沈佩兰院里,流苏终于见到了行踪诡异的缨络,沈佩兰屏退众人,对缨络点头道:“齐三家的我信的过,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是。”缨络说道:“昨夜,表小姐卧房里闹出那么大动静,奴婢在耳房当值都没醒过来,奴婢在家养过五个弟弟妹妹,夜间都是奴婢照顾着,睡的警醒,这习惯一直没变,心下有了疑惑,去耳房仔细闻嗅,终于查出了蹊跷。有人在奴婢当值的屋里点燃掺着镇魂香的迷香,奴婢家里世代行医的,有时会点燃这种香料迷晕病人,以接骨挖肉疗伤。奴婢还在壁角找到了香灰,拿到外面药铺里请懂行的人鉴别,确实是*香,奴婢还问有什么香料会使人疯癫,引发梦游之症,那药铺的人说,类似曼陀罗的果子、罂粟果子等物的汁液熬成药膏,燃烧会使人发生幻觉,梦境和现实不分的。”
☆、第34章 护小主我有张良计,爬墙梯揪出鬼魅影
迷香这种阴私下作之事,流苏在后宅多年,虽有耳闻,但亲历此事,却是头一遭。主要是她从进园子开始,就一直在沈佩兰院里当差,四房人口少,徐四爷虽是太夫人幼子,娇宠长大的,但只好游山玩水,不好色,男色女色都不沾的。除了原配继室两位夫人,其余通房姨娘一概都没有。
原配留下一子三少爷徐松,似乎也遗传了父亲的优点,也是不好色的,和妻子秦氏青梅竹马,也是通房姨娘一个都没有。当然了,秦氏是能在醋海里翻波、甚至无事生非的主儿,平日里徐松多看一眼别的女人她都闹,何况是纳妾呢,秦氏生儿育女,只要有子嗣在,不耽误四房开枝散叶,沈佩兰这个继婆婆才懒得管继子的房中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那秦氏也不容继婆婆伸一个手指头。
但话又说回来,秦氏虽屡次挑衅沈佩兰,但都是笨拙粗糙的近乎光明正大的招数,迷香这种阴损恶毒之事,而且是对付沈今竹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沈佩兰都不相信秦氏做的出来。
而沈佩兰生的七少爷徐柏才十三岁,从小管束甚严,虽喜言谈嬉笑,但心思纯正,深得太夫人喜欢,他房里更是干净,因搬到前院住着,服侍的都是小厮,每日瞻园、族学、军营三个地方转圈,即使有歪心思也无从发挥。
四房人口少,唯一不安定因素秦氏在智商和招数上被沈佩兰碾压的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所以这四房表面上继母婆婆和继子媳妇三天两头上演各种狗血婆媳大战,最是热闹,其实在国公府四房人口中,反而是最清净的。
幸亏缨络有步青云之志,不甘心被赶出园子,心思敏捷,做事果断利索,不拖泥带水,一旦觉察到不对,就竭力查探,果然被她瞧出了破绽,她心细且胆大,找到了燃尽香灰后,觉得凤鸣院肯定有内鬼,不然那坏人会飞天遁地不成?除了沈佩兰,缨络谁也不敢信,但直接拿着香灰去找沈佩兰解释,却苦于没有什么说服力,干脆等天一亮就出了院子去大厨房找柳嫂子,拜托她安排自己跟着大厨房采买的出了瞻园,到南京各个药铺香料铺子打听询问,还真查出了些东西来,遂回来回禀沈佩兰。
为什么四房一直无大事,沈今竹一来,就波澜不断?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沈今竹?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阴损的法子?众人陷入沉思。
流苏听到缨络所述,先是震惊,冷静下来细细分析,又觉得有些不对,说道:“为什么前两夜冰糖和我都没有被迷倒昏睡,一听到动静就能跑到卧房保护表小姐?那坏人为什么单挑缨络在耳房值夜时下镇魂香?”
“还有,如果表小姐真是半夜口鼻被坏人吹进曼陀罗或者罂粟的迷烟乱了心智,导致梦魇幻觉不断,现实不分,总是觉卧房有个无脸鬼掐她,吓她,那么其他人呢?也是中了迷烟的缘故?”
“除了今竹,凤鸣院还有其他人被下药了?”沈佩兰惊讶问道。
流苏点头道:“看门婆子昨日告密,说七月十日表小姐搬进来的前夜,有个叫做菜籽儿的小丫鬟晚上起夜,看见庭院有个无脸鬼,吓得鞋子都跑掉了。”
一旁的福嬷嬷面色一沉,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夫人要早知道,澄清误会,就不会冤枉今竹这丫头了,害得昨晚又闹一场,可怜见的,表小姐还小哩,什么人那么缺德去吓唬一个孩子。”
流苏忙说道:“都是奴婢失职,那时觉得书本子和人们口中的鬼魅形象,大多是无脸白衣长发,觉得表小姐和菜籽儿都看到无脸鬼只是巧合,并没有深想去,只是派人留意着,昨天下午家里来人说哥儿发烧,我就没留在凤鸣院过夜,真是——”
沈佩兰摆手叹道:“这事不能怪你,戏文话本里鬼魅大多也是无脸鬼,换成是我,也不会深想。如今看来,不会只是巧合。”
流苏说道:“奴婢还有一个疑问,就是表小姐昨晚的表现太反常了,坏人迷晕了缨络,无非是想方便对付表小姐吧,可是昨晚那样的折腾,表小姐却是只是起夜撞到了胡椒瓶,一应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并不提鬼魅之事,这真是奇怪,明明前两晚她还喊冤,还怨夫人不信她,这回怎么还替鬼魅掩盖?”
没有线索愁,现在千丝万缕理不出个头绪来,也是愁,沈佩兰暗道,今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啊,人心叵测,可是证物应该不会说谎,她问缨络:“仅凭这香灰的余味,还有洒落的一丁点尚未燃尽香料,药铺的人就能辨认出来里头有镇魂香?他们会不会弄错?”
缨络一愣,而后说道:“奴婢走了九个药铺,七个香料铺,辨认出里头有镇魂香的,有三个掌柜。”
“才三个?”
缨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