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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十月 2007年第04期-第7部分

小说: 十月 2007年第04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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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刚出机场,回来会很晚,让他们自己玩着,好好陪好书记和镇长一帮人。公司里一群人,还有镇里的党委书记和镇长,都在公司里等着给他接风呢。他们要是知道他现在是在他老爹这里,一准都会闹哄哄地赶了来。 
  尚进荣说:“不把丛琳她们叫来?” 
  尚进东想了想,就又给老婆打了个电话,叫她带着孩子赶到这里来吃饭,把家里的好酒带两瓶来。又嘱咐道:“有人问,别说我回来了。” 
  打完电话,尚进东从尚进荣那里要了父亲院子里的钥匙,去了父亲的院子,想在那里等父亲回来,单独陪父亲说会儿话。父亲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不时地有几只蜜蜂在花朵间起起落落,细细的爪子上沾满了花粉。他在花草间转悠了一会儿,就在几盆丁香花跟前停下来,看着正在开花的紫丁香。丁香花浓郁的香味飘起来,丝丝缕缕地,不断地刺激着他的鼻子。他看着那些花。闻着丁香略带苦涩的花味,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注意这些花草了,这几盆丁香,当初好像还是他讨回来的。小素结婚后的那一阵子,他特别地迷恋养花种草,一心想弄个苗圃场,所以在哪里看见好看的花。都会弄一棵回来,放在院子里养着。 
  看着那些花,尚进东忽然嘘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离那个要办苗圃场的尚进东是那么遥远。遥远得都有些模糊了。 
   
  第5章 
   
  温暖的阳光沿着树的枝条披落下来,仿佛掷地有声,但蔓延的方式却是流水一样的轻柔,把光泽遍布了锦官城的每一个角落。在河边看完麦子,尚连民就踩着一地的阳光,到家里接了李蔓,然后开车去了他们的铝厂。 
  铝厂是李蔓的父亲李佑辅给投资办的。 
  尚连民用岳父李佑辅投的钱开着厂子,背后里却一直说李蔓的父亲仅仅是个暴发户而已。李蔓听了也不生气,李蔓恨透了她的父亲。 
  李蔓的父亲李佑辅原先在一家石英钟厂里给厂长开车。有一年李佑辅的母亲得了癌症,住了半年的院,他手里的积蓄就全部花光了。开始还能拖几天,暂时不交钱,医院里也能先给病人用着药,可是随着药费单子一天比一天高,医院里就不愿意了,派人说再不交钱,他们就只能给病人停药,赶病人出院。李佑辅急了,跑到院长室里拉着院长的袖子,要求人家再宽限几天,说我比你们谁都急,病床上躺的可是我的娘呀,不是你们任何人的娘。院长说我们真是没有办法,要是都这样拖,医院肯定就垮掉了。医院要是垮掉了,老百姓有病了上哪里瞧病去。所以,眼下有两条路任你选,一是立即交钱,二是马上出院。 
  回到病房里,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李佑辅当时就决定铤而走险,用他平时练着玩儿练出来的厂长的笔迹,模仿厂长签字,到财务上报销票据。想好了,他就立即行动起来,找来各种票据,模仿着厂长的笔迹签了字,变着花样拿到财务上报销,领了钱就立马去到医院里,给母亲交住院费。一天一天地过去,就在他暗自佩服自己把厂长的字迹模仿得天衣无缝,没人能看出破绽时,财务上到底还是发现了漏洞。他们拿着几张单子去找厂长核对,一对就把他对出来了。厂长是个比较善良的人,弄清楚他签字领出来的那些钱都被他拿去给母亲交了住院费后,又想到他给自己开了多年的车,沉默了一会儿,没到公安机关报案,只是把他给除了名。 
  被厂里除了名两天,他母亲就死了。他也不再找地方开车了,和老婆商量着,到老婆的皮鞋厂里弄来了一批质量有问题的鞋,在路边摆起了鞋摊子卖鞋。在路边卖了两年,慢慢地就把摊子摆进了批发市场里,后来又渐渐地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业户。在批发市场里批发了几年的鞋,他发现市场上开始有独家代理品牌服装的,就扔下鞋,开始去代理服装。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酒桌上发现纸业的利润其实并不是像纸一样薄,就开始转行做起了纸业。几年之后成立了草木纸业公司,有了上千万的资产。资产上千万了,老婆也就跟着更新换了代。李蔓恨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更新换代,换掉了她的母亲。法院判决他们离婚的夜里,李蔓的母亲敲碎了玻璃窗子,用玻璃划烂了十个手指,在楼道里写满了别人看不懂的话,弄得楼道里全是她的血腥味。写完了,她就奔跑到城西的铁路上,趴在铁道上卧轨自杀了。家里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身首异处,十个手指尖上全没有了肉,露着尖刺刺的骨头。后来,李蔓看见她的父亲,就会想起她母亲露着尖尖骨头的手指。想起母亲的手指,李蔓就会全身打战,抖个不停,一天比一天地恨她的父亲。 
  李蔓的父亲决定到锦官城来给他们投资建厂后,尚连民和李蔓考察了很久,最后决定办一个铝厂,生产铝合金器材。建厂子的初步意向一达成,尚连民先缠着尚进荣把一块地皮弄到手,然后就去找李蔓的父亲商量:除了普通的一线工人,厂里从管理销售人员一直到技术人员,能不能全部聘请温州人。 
  尚连民坐在李蔓父亲办公室的皮沙发上,前倾着身子,讲他的理由。说根据他在市场上考察的结果看,从生产工艺到产品销售,做得最好的都是温州人。李蔓的父亲做纸张生意,在纸张行业里折腾得像一条蛟龙,但对铝合金市场心里还没有一个着实的底,只能算有个大概的了解。听尚连民谈完想法,李蔓的父亲只简简单单地说了句不能完全迷信南方人,就没有下文了。尚连民知道他这么说是指他的纸业。他的公司里从上到下都是清一色的本地人在为他工作,但销售网络却涵盖了大江南北,放眼看去,到处是草木纸业的客户。尚连民曾经听李佑辅说过,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凡是有草木生长的地方,就会有他草木纸业的客户。 
  尚连民还试图举出更多的例证,来说明纸业和铝业的不同,看李蔓的父亲端着一杯茶靠在椅子里,眼神缥缈,就闭了口不再说话。尚连民始终认为,李蔓的父亲这一代人,本质上还是属于暴发户土老帽类型的人物,干什么都讲究亲历亲为,对手下人疑心重重。他们从不会去想想,美国的微软公司,要是全凭着盖茨自己去亲历亲为,不靠着全世界的精英在那里给他搞开发,搞管理,搞销售,拼天下,他只坐在那里当他的框架师,他能拥有今天的微软? 
  过了良久,李蔓的父亲才又说:“这里面是不是也有李蔓的意思?” 
  李蔓的母亲死后,李蔓处处都在和父亲拧着劲儿干。包括她嫁给尚连民,起因就是因为尚连民在草木纸业里实习时,她父亲因为尚连民老是给她打饭,把尚连民调到了下边分公司里去的结果。尚连民大学毕业后,拒绝去三叔尚进东的工厂实习,而是自己找到了草木纸业。进草木纸业的当天,就遇上了在父亲的公司里实习的李蔓。刚进去的时候,尚连民并不知道李蔓是公司老板的女儿,只知道她和老板一个姓,都姓李。李姓是中国三大姓氏里的一个,所以李蔓和老板姓一个姓,一点儿也不会让人产生联想。草木纸业刚在城郊买了一片地,盖了一栋员工宿舍,上下班都用班车接送员工,李蔓就和其他员工一样,一起住宿舍,坐班车,吃食堂。有时候李蔓去给客户发货回来晚了,赶不上吃饭的点,尚连民就替她打好饭菜,放在她的桌子上。给李蔓带饭的次数多了,食堂里的汪师傅一看见他手里拿着两个饭盒去打饭,就嘻嘻地笑,每次都故意问他给谁带的。 
  “给女朋友带的,怎么了?”尚连民硬硬地说。 
  汪师傅听了,就用勺子敲着盆沿儿,说你小子做美梦做到天宫里去了。你是不是想往你们锦官城引去一只凤凰?小心凤凰还没落到你这棵树上,树就被人给劈了当柴烧了。 
  尚连民说老板还能不让员工谈恋爱?王母娘娘还管不了七仙女嫁董永呢,他又不是李蔓的爹。就算他是李蔓的爹,恋爱自由,他也干涉不了。 
  汪师傅又敲了敲盆沿儿,说老板是不是李蔓的爹,你还不知道?你小子是够狡猾的。都说锦官城的人手里有过天书,下水能缚蛟龙,上天能骑凤凰,是不是那天书就藏在你家里! 
  尚连民说什么狗屁天书,你怎么比锦官城的人还明白。没天书就不能上天骑凤凰了! 
  汪师傅说:“好,算你小子有种。看来锦官城真是出人物的地方。你们锦官城的小顺你认识吧?他凭着会学几声鸟叫,就能把我们居委会集团老总的闺女丁珍珠,忽悠着娶到了手。我们居委会那个集团老总是个什么人物,手里掌管着好几个批发市场,一呼百应,手下光保镖就有一打。但是,他就愣拿着小顺没辙,白白地让他把闺女娶了过去。” 
  尚连民瞪了汪师傅一眼,说你少拿我和别人相提并论,小心我把你弄到锦官城的肉联厂里去。当猪宰了。 
  铝厂建起来后,尚连民和李蔓按照最初的想法,从管理到销售,一直到车间里的技术人员,聘请了清一色的温州人。温州人来到后,到锦官城的市场上去买各类生活用品,锦官城的大街上,就到处有了一些锦官城人听不懂的南方鸟语。老邮差知道了街上这些说鸟语的南方人都是尚连民弄来的,就点着拐杖一个劲地摇头,提醒尚连民说:“锦官城早年间那棵落过凤凰的白果树,就是被那些南方人偷盗走的,你们现在倒好,竟敢大模大样地把厂子交给南方人给攥着。看吧,他们不把你们的家底子抽光了才怪呢!” 
  说完了,见尚连民只是在笑,老邮差又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是不知道这些南蛮子的厉害。他们算计人的手法,怪异得你想扁了头发都想不出来。听爷爷的话,赶紧地把这些南方人都赶出锦官城去。老祖宗的经验,条条都是真传,你别以为那些传说只是传说。一来南蛮子,锦官城的地界就不会太平了,你可不要成为锦官城的口彩。你看你三叔的厂子,好几千人,没有一个是南方人。在锦官城开厂子,就要先用锦官城的人,这样他们才不会说你忘本。” 
  尚连民在办公室里拿着哑铃锻炼身体,忽然想起了他爷爷的这段话,就又重复给李蔓听,李蔓笑得弯了腰,说:“你爷爷还摸过美国来的信呢,竟然这样不够开明。他那样说,对人家南方人也太不公平了。不能因为几个南方人曾经偷过锦官城的白果树,就让人家所有的南方人都跟着背黑锅。再说了,那不都是传说嘛。你们锦官城的这些老人真有意思,拿着个传说也当家训。南方人在管理模式上的那一套细致功夫,可是咱们北方人模仿也仿不来的。就像中国的丝绸,打死外国人,他们也弄不出这么华丽的东西来。你听没听说,在欧洲,有些国家就称温州人是东方的犹太人。这么称呼他们虽然不乏贬义,但也足够说明他们有多聪明了,他们简直就能从石头里制造出蜂蜜来。” 
  锻炼了一会儿,尚连民弯腰把哑铃放回茶几底下,抬头看着在饮水机前给他接水的李蔓,吩咐道:“在爷爷面前,你可不能这样乱说话,他有他的人生信仰。” 
  李蔓看着尚连民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屑地笑了笑说:“你难道和他们一样,也相信你们锦官城是落过凤凰的什么风水宝地?先生,清醒清醒吧,传说永远都是传说。” 
  尚连民坐在电脑前,浏览着网上的新闻,说一个地方有这样的传说也不错。比如你,现在就是落到我们家里的一只凤凰。难道你会拒绝我把你和凤凰相提并论? 
  李蔓喝着水,说我可不想成为一个传说。 
  喝完一杯水,打了几个电话,尚连民看了下手腕上的表,说走,今天事不多,带着你出去透透气,踏踏青去。李蔓放下杯子,拿了包,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春天的风吹到脸上,就像在舌尖上化软的巧克力,绵绵的甜味里,逶迤地拖着植物淡淡细细的清香。尚连民总认为世界上没有一种香味。是可以和自然界里这些植物发出来的香味相比拟的。他看着满面春风的李蔓,看着她被风吹得飘扬起来的头发,放慢了车速说:“带你找个公园去看野花野草怎么样?早晨在河底里看麦子,看见有那么多的花都开了。” 
  “到公园里看野花?”李蔓看着尚连民说,“也就你能够想得出来,到公园里看野花。” 
  尚连民说:“去城里的公园还叫看野花吗?我说的是锦官城的公园。” 
  “锦官城什么时候也有公园了?我好像没听人说过。”李蔓夸张着神情说。 
  “听你的口气,好像锦官城有个公园太意外了?要是真那么想,就是你太缺乏想象力了。这么大一个锦官城,岂能找不出一个让你李蔓看野花野草的公园?我带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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