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命不久矣-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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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忆到时已是黄昏。曾经雅致的宫室多年未经修缮,一派衰败之色。衰草遍地鸟兽乱啼中,夹杂着女子哀泣与器皿摔打之声。
“是废太子又发脾气了。”看守此处的侍卫统领小心与李忆道:“他对谁都打打骂骂,纵然是为他治眼伤的大夫也不能幸免。”
李忆点点头:“带路吧。”
见到李悯之时,他正在驱赶一名女子:“滚,都滚!我只要阿绣,我不认识你们!”
“殿下!”那女子满脸是泪:“臣妾是阿琇啊,臣妾是您的良娣秦缘琇!您听不出臣妾的声音吗?”
然不想李悯却更加激动愤怒:“滚!滚!你是什么东西,我从不认识你!”
“哈哈哈!”李忆忍不住大笑着走过去:“二哥,秦良娣可是你亲自求到父皇面前非娶不可的可心人儿,怎能就不认识了?你这也未免太过无情了。”
“李忆?”李悯听出了他的声音:“你这个小人!你还我阿绣!”说着跌跌撞撞向李忆冲来!
侍卫统领忙上前阻拦,李忆示意他退下。待李悯冲过来,他淡然挪开两步,任李悯一头撞上他身后的柱子。
“殿下!”秦缘琇也不顾闺秀风范了,急急跑来扶李悯,又恨恨看了李忆:“四殿下,您已经赢了,二殿下已然是废人,终归是骨肉兄弟,您这不依不饶糟践于他,未免不是人君气度!”
“你说谁是废人!”不等李忆回应,李悯先暴怒,一把把秦缘琇推倒。
“唉,秦氏,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可惜他并不值当你的情义。”李忆叹息:“你先下去吧,本王有话要和二哥说。”
“我与你无话可说!”李悯怒吼。
“如果是关于阿绣呢?”李忆好整以暇地道。
“关于我?”秦缘琇不解道。
“滚!”李悯气急败坏地道。
秦缘琇含泪一步三回首地去了。
“阿绣,呃,其实我更习惯唤她安安。”李忆淡然坐到李悯身边道:“安安她现在很好。来你这儿之前我刚陪她去太液池散了散步。太液池畔的桂花开了,安安见了,说她很想吃桂花糖做的东西,桂花糖藕啦,桂花舔酒酿啦,水晶桂花糕啦。可是我不让她吃。因为她的病不能吃甜食——这你从不知道吧,二哥。”
“够了,不要说了!”李悯捂住耳朵。
“二哥,让我猜猜,你恨我抢走她,你也恨她没有把自己就是阿绣这事儿告诉你吧,对不对?”李忆凑近他问。
“一定是你在中间做了什么,是吧,啊?你做了什么!”李悯摸索着想对他挥拳。
李忆侧身让过:“曾经,她嫁于你前,曾给你写过一封信,你还记得吗?让江越送给你的。”
“一封信,江越送的……”白布遮挡住大半面容,李忆看不出李悯神色,只听他疑惑思索:“对,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封信……可是,这信里并没讲她就是阿绣……我明白了,李忆,是你,是你换了这信是不是!”
李悯说着,爬起来又想揍李忆。
他这模样,诚然不似作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紫苏说安安写了一封信向李悯言明真实身份,江越也说有这么封信,并把这封信原封不动地送到李悯手中,李悯也看了这信,却说这信里面没说安安就是阿绣……李忆愈发想不明白了。
还是让谢岫再探探安安的口风吧。
“二哥,别激动啊。”李忆起身避过李悯,脚轻轻在李悯腿弯一点,便让李悯摔了个狗吃/屎。“二哥,你知道吗?可怜安安一直以为你是知道她就是阿绣的。她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她呢。
“阿绣!”李悯握拳于地上捶打:“我怎会!自从五年前,我对她爱入骨血!”
“唉,她孤零零一个人在你的后宫中,见你大婚之夜甩袖离去,见你宠爱一个又一个女人,见你与她的侍女恩爱生子,见你鱼肉她的百姓,无法想象她的心情啊。”李忆说出这话,其实自己心中都在痛,但还的坚持着说:“啊,你也不知道吧,阿绣百战功成,周身上下伤痕累累。当年为了嫁给你,她动用秘术,把那伤痕退尽,重生了一层肌肤出来呢。”
“听说那重生肌肤之痛,不啻于剥皮抽骨呢。”李忆附唇到李悯耳边说。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让阿绣吃了这么多苦!”李悯崩溃了,他摸索着试图抓住李忆:“她也与你有旧,你怎就狠心这样害她!”
“害她的,从来就只有你!”李忆也控制不住情绪了。他再次把李悯踢倒:“我从没替换过那封信!李悯,你该好好想想,到底是谁作弄了你!”
“不是你?除了你还会有谁!你休想推脱!”李悯吼道。
“我可没那本事,能把到了你手里的书信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李忆眼波流淌:“你难道不该想想你身边那些手眼通天之人吗?他们是全然忠心于你,还是另有所图呢?如若他们想要调换安安的信,想来易如反掌啊。”
“什么手眼通天之人?”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李悯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譬如说,”李忆紧盯着他:“那给你蛊虫之人,又譬如说,当年在北疆,十二月之战之前,给你那种秘药——就是吃下后让你我容貌互易的那种秘药,那个人。这二人我猜是一人吧?嗯?”
“不,不是他们,怎会是他们,不是!”李悯茫然呢喃。
他们?看来不是一个人。会是谁?
然而无论李忆再怎样诱导,李悯咬紧牙关再不吐露半字。
李忆看今天是问不出来了。“时候不早了,那弟弟就先回去了,安安想来还等着我用晚膳。”他扯扯嘴角,撤出个渗人的笑:“啊,光顾着说话了,忘了把人给你叫进来。怕你孤单,我把你的焕儿和紫苏夫人给你送来了。”
说着拍拍手,外面的侍卫便把紫苏和焕儿推了进来。
第31章
李忆走了。紫苏惴惴不安地看看李悯:白布蒙面看不清情绪,但安安静静坐在那儿; 似乎还好。她把怀中的焕儿放到地上; 对他道:“焕儿,你不是很想爹爹吗; 爹爹在那里啊,快,过去。”
焕儿疑惑地歪着小脑袋看了一会儿,到底是亲父子; 还是认了出来。纵然这几日在掖庭的遭遇让他吓坏了,可是看到自己父亲还是让他欢喜地露出了笑容。“爹爹!”他张开双臂跑去扑在了李悯身上。
可是今日爹爹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不抱焕儿; 也不说话?焕儿不明白,他抱住李悯胳膊摇晃:“爹爹,焕儿好想爹爹; 爹爹为什么不理焕儿?焕儿要爹爹抱,爹爹!”
李悯终于被他唤回了神。“焕儿?”他迟疑地,回应了他一身。
“爹爹爹爹!”焕儿愈发欢喜; 吧唧在李悯没给包上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李悯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焕儿……”
“焕儿好多天没见爹爹,爹爹你不要焕儿了吗?”焕儿撒娇问。
“怎么会。”李悯摩挲着亲亲他:“无论什么时候; 焕儿都是爹爹的儿子。爹爹曾发过誓; 必要如珠如宝待你,让你做世界上最快活的人……”
那是年少时的他; 在被自己父皇又一次斥责后; 夜晚在被窝里哭泣着发誓:他日我有了自己的儿女; 我必待他们如珠如宝,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给他们!
李悯不禁又想到,如果他与阿绣有个孩子,那会是长什么模样…。。。那一定会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子,他会欣喜若狂,他会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他会是天底下最幸福圆满的人……曾几何时,他离这份幸福圆满是那么近,触手可及……可是被他亲手推开了——不,这不是他的错,是有人横亘于他们之间,挡住他,不让他看清她的模样!何其恶毒,何其恶毒!
李悯松开了焕儿:“焕儿,你累了吧,先下去休息吧。来人,来人!”
“殿下,妾在这儿。”紫苏忙上前道。
李悯不理她,还是叫人。
许久,才见秦缘琇过来。
“把焕儿带走。”李悯冷冷地道。
焕儿被带走了。紫苏深吸一口气,压压心中恐惧,跪倒在地:“殿下。”
紫苏这短短时日经历大起大落。之前刚入掖庭时,她还一点不慌。想着捱过这一时,太子便能救她出去。终究太子与她情分不同一般,她又是皇长孙生母,便是老皇帝不待见她,等到太子登基那一日,她必能成为正儿八经的娘娘!
然而岂料没等到太子来救她,却等到了太子被废的消息!
事情太大,便是掖庭之地,关于事情来龙去脉也传的一清二楚,无人不晓。紫苏听了,顿时如坠冰窟:君侯还留着这一手,天哪,她可是君侯,自己怎么就猪油糊了心敢欺负她……太子他一定知道真相了,一定知道了!他也一定会想明白自己对他的隐瞒欺骗的……
李悯对方锦安的迷恋有多深,没有人比紫苏更清楚。只是因为她是她的侍女,他就愿意把她宠上天,更何况本人。
如此,他肯定恨透了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吧!
从那时起,紫苏便一直在盘算该如何应对李悯。
因此此时,虽见李悯满身的戾气,紫苏虽恐惧,却还稳得住神:“殿下,殿下请听妾一言,君侯的事情,并非妾存心要隐瞒于殿下,是君侯,君侯她自己要妾不许说,她说,若是殿下真心爱慕于她,必会认出她来的呀!”
“事到如今,你还污蔑于她!”李悯怒极,抬腿一脚,狠狠踢在紫苏心窝,把她踢出几步远!
紫苏口中立时漫起铁锈味,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她,从来没有。
“谁敢欺负你,我揍不死他。”曾几何时,那个霸道又温柔的少女,曾对她说。
可是现在再也没有人愿意护在她身前了。
紫苏闭闭眼,伸手擦擦嘴角的血,想站起来,却疼的没有办法做到,只好手足并用,爬向李悯。“殿下,紫苏错了。”她颤声道:“求殿下饶紫苏不死,让紫苏可以弥补自己的过失。紫苏毕竟是与我家君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没有人比我更知道我家君侯的心思。只要让紫苏见到她,紫苏有把握,必能说服我家君侯,重归殿下的身边!”
“哦,是吗?”李悯弯下腰,伸手掐住她的脸腮。
他似乎有所意动。紫苏忙不迭地点头:“是的,紫苏发誓,紫苏可以做到!”
然而李悯一个巴掌把她抽翻在地:“可是现在根本没办法见到她,李忆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你这个贱人!你伤阿绣那样深,你以为花言巧语就能躲过去吗!全都是因为你!你去死!”李悯怒吼着,疯狂地,一脚接一脚地踢在她身上。
“殿下饶命!”紫苏看他这样,浑然是疯了。她挣扎着爬起来,向外跑。
而李悯虽是瞎了,到底是有功夫在身上,耳力超群。听音辩位,跌跌撞撞,竟追着她不放:“贱人,还敢逃!”
转过一道走廊,一个小小身体和紫苏装了个满怀,紫苏下意识地便往后一推。而李悯已追了上来,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抬脚就是一个飞踢:
“娘亲——啊!”
凄厉的啼叫声响起,紫苏浑身一个颤抖,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转过头去,眼睁睁地看着焕儿小小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从自己眼前飞过。
紫苏五内俱摧。“焕儿!”她厉声尖叫,连滚带爬地冲过去。
这一声啼叫也终于让李悯的暴怒止息,而紫苏的尖叫更让他天旋地转。腿上,刚踢到的那个小小身体软软的触感还在。“焕儿?”李悯迷茫问:“焕儿他怎么样,他怎么样!”
他摸索着向声音来处寻去。可是摸来摸去找不到:“焕儿?焕儿在哪儿?他怎么样,怎么样!”
紫苏置若罔闻,她只颤抖着手去感受焕儿的呼吸——可是等了许久,她的儿子,她刚还活蹦乱填的儿子,再无一丝活气。
是她亲手把焕儿推出去的。
她什么都没有了。
紫苏紧紧抱住焕儿,踉跄站起,一头冲着旁边的柱子撞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侍卫统领亲自进宫向李忆禀报此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白以初先过问了下。
“废太子叱骂那罪妇紫苏,原本被另室安置的罪妇之子听到声响闯了过去,被废太子无意踢到,当时就没了呼吸。”侍卫统领忐忑不安地道:“紫苏畏罪触柱自尽,废太子也吐了血。已命大夫看过了,说是郁结五内,怕是伤了根本。”
“竟是如此。”白以初思忖道:“偏是此时报上来,到底是天家子嗣……殿下今日心绪不佳,你且回去,这事儿我会找合适时候禀报殿下。唉,稚子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