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总是在撩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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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困怠疲惫都不由散去。
清晨,春雾蒙蒙。
马车轱辘轱辘艰难地朝山顶前行。
钟音寺位于山尖尖儿上,听闻寺外有一千年梧桐古树,枝繁叶茂,足足有七八人手拉手环抱那般粗壮。
钱广缘推开马车轩窗,看着春雾笼罩下的仙境。
别说,皇城繁华地儿生活久了,偶尔来一趟这种小地方,觉得浑身浊气都被稀释得干干净净,体内通透澄净。
他舒服的喟叹一声,不料马车突然抖动,往旁侧歪了歪。
幸运的是下一瞬就恢复平静。
前头赶车的随侍之一笑着宽慰他,“大人,您别担忧,昨夜淅淅沥沥下了会儿春雨,清晨山路略微湿滑,但我技术那可不是吹,这匹马也是身经百战,您看,再行几步路就到钟音寺门前了。”
钱广缘心头霍然放松下来,他微笑着透过窗往前仰头望去。
果然,半遮半掩在枝叶间的寺门就近在眼前,只需再绕过小半圈山路……
车又轱辘轱辘往前行了几米。
陡然间,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摇晃极为激烈,马车猛地一滑,顷刻不受控制地朝峭壁倾斜,“哄”一声,瞬间半卡在灌木丛。
马儿受惊的嘶鸣一声。
它被沉重马车勒着不由自主朝悬崖边倒退,许是本能的求生意识,它疯狂挣扎开缰绳,迅速沿着山路往下跑远。
如此一番折腾,本就处于尴尬危险境地的马车愈加雪上加霜。
钱广缘呼吸都静止了。
他以一个狼狈姿势一动不敢动地趴在倾斜的马车里,面色吓得惨白,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迅速凝结滚落到下颔。
拜劳什子的佛啊,小命都快作没了!
不止他,夸下海口身经百战的随侍之一也吓傻了。
两个随侍坐在前方,钱广缘在后,三人净体重加起来足足有四百斤,更别提这辆马车的重量。
“咔嚓”一声,车下蓦地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
钱广缘愣了一瞬,抖着嗓子道,“本官要下车!”他匍匐着掀开车帘儿,动作引起马车的一阵晃动,再一瞅眼前场景,他脑中“嗡”一声,瞬间晃过一行字,“天要亡我哉……”
两个随侍浑身颤抖的试图先爬到山路上,但只要他们微微一动,马车就恍如即将坠落下去般。
这高度,摔下去得即刻去阎王殿报到啊……
渐渐地,山上雾气终于稀薄了些,然而悠长曲折的山路上却渺无人烟。
本地百姓除却踏春赏景和逢年过节,是鲜少到钟音寺上香的。如今虽是春深,但钟音山寺桃花已谢尽,自此,人烟便清冷了下来。
怎么办?
钱广缘和两随侍抖索着身子欲哭无泪的喊“救命”,还不敢大声叫嚷,怕马车被他们嘶吼声震掉下去……
与此同时,相距不远的钟音寺门前。
主仆二人穿过缭绕白雾,站定在梧桐树下的青石阶上。
两女子都不过十六七岁左右的年纪,尤其身着淡紫色罗裙的小姐,她一张巴掌大的小圆脸,眼睛也圆圆的,樱桃嘴,愈加显得年纪小,说是十三四岁也不会令人怀疑。
“小姐,您用的是最上等的香,香油钱也诚意十足,佛祖一定会保佑您被选上的。”梳着双髻的小丫鬟明月一脸天真的笑着,她清脆的朝身旁面色平静的姑娘道。
轻扯了下嘴角,乔亦柔没应声,她提起淡紫色裙摆,小步小步拾阶而下。
“咦?二东子怎么还没过来?不是说好这个时辰驾马车来接大小姐?”踮起脚尖,明月蹙眉,嘀嘀咕咕道,“这群奴才,心里不知……”
乔亦柔心不在焉地走路,她一点儿都不想入宫,若在梧桐县第一道关卡就被淘汰就好了,她这几日清早前来拜佛,还花了大笔娘给她留下来的银子,求的就只这一个愿望,虽然她一向不信佛,但——
呸。
皱眉,乔亦柔赶紧挥去脑中这种想法。
佛祖面前,她真是……
正暗自懊恼,耳畔忽而隐隐飘来一道喊“救命”的声音。
秀眉微蹙,乔亦柔用眼神让小丫鬟暂停。
主仆听了会儿,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没错,不远处的确有人在唤“救命”。
两人沿着山路往下,乔亦柔动作灵动敏捷,像只小兔子般跃了几步后,她陡然想起什么,立即转换成淑女十足的小碎步急速往前行。
明月跟的吃力,有些惊诧于大小姐的体力和速度。
一前一后沿着山路寻找,乔亦柔很快看到了眼前的危急形势。
“明月,快去寺院请僧人们帮忙,就说马车卡在悬崖边上,里头有人。”转头叮嘱跟在身后的小丫鬟,见她吓白了脸飞速重新跑回去,乔亦柔快步朝马车走去。
“来人了来人了,救命救命……”其中一个随侍见到人后双眼立即放光,虽然只是个小姑娘,还是令他陡然有了希望。
“咔嚓咔嚓”,伴着随侍激动的动作,连着数声,支撑住马车的树枝又断裂了好几根。马车极大幅度晃悠起来,车内瞬息发出一片惨叫。
“啊本官要下车,本官要下车,救命……”
“我也不想死,我娘说下个月给我去小翠家提亲呐!”
“姑娘救命,救命,快拉我一把,拉我上去……”
“不,拉我,我在最外头……”
乔亦柔抿唇观察摇摇欲坠的马车,以及支撑着重量的几根主要树枝。
“你们冷静。”她一脸严肃,“别动,保持平衡,不要出声,现在听我话,坐在车里的人稍微往后退一小步……”
“姑娘救命,救我。”
见两个随侍都在拼命求救,钱广缘着急了,他一把推开窗,朝小姑娘伸出手,急切道,“救本官,救本官呐,本官从皇城来,本官……”
她微弱声音瞬息被埋没在三个男人的叫嚷中。
乔亦柔尽量抑制道,“你们冷静,寺院僧人会很快过来,你们这般只会令马车更快……”
“姑娘救命,救我,就拉我一把求求你,捡根树枝拉我……”
“救本官,救……”
“闭嘴。”乔亦柔忍无可忍的猛然一声高喝,她本就圆滚滚的眼睛陡然瞪得更大,娇俏小脸生出一股凌厉气势。
钱广缘与两个随侍愣了愣,蓦地噤声,似乎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如此凶悍。
“轻声细语听不懂,非要用吼的是不是?”
三人:“……”
然而灌木丛已然撑到了极限,尽管他们不再乱动,噼噼啪啪的声音仍不时响起。
树枝快支撑不住了……
乔亦柔回头扫了眼仍瞅不见人影的山顶,又复而睨向马车里张张惨白铁青绝望的脸,她心中倏地陷入犹豫和纠结。
三条人命。
若见死不救?
四周空无人烟,不会有谁看见的。
那——
心中下定决心,乔亦柔深吸了口气,她蓦地把双手宽袖往上撸了撸,顷刻露出两截纤细莹白的手腕。
双眸定定盯着车辆计算重量,她紧紧闭眼,再睁开,然后上前站在悬崖边稳固站姿。
迅速伸出双手,她用力攥住马车轴木,酝酿片刻,猛地用劲将之举起往山路空地上一拽一扔。
车登时腾空飞起。
半圈的旋转,“嗙”一声,沉重坠落在平地,“砰”,再一声,完整的车辆兀然四分五裂,破碎了。
尘土以及木屑在半空飞扬,像冬日的雪花一片片坠落。
钱广缘跌得屁股开了花,但——
快吓尿地抬眸,穿过那一片片碎屑,他不可置信一脸呆滞地瞪着前方正静静低头揉着手腕的怪力少女。
见鬼了,她、她、她一个小姑娘轻而易举就徒手把一整辆车和三个男人给一锅端了?哎哟本官的小心脏诶,好可怕……
第2章
“姑娘……”颤抖着破锣嗓子出声,钱广缘顿时尴尬地扶了扶歪掉的发冠,他坐在散架的废墟里轻咳一声,这才让声音恢复正常,但双眼仍瞪成铜铃。
巴巴盯着眼前小姑娘,钱广缘心脏扑通的频率一直在加快。许是娃娃脸,她看着年纪特别小,怎么都不像做出这等“壮举”的英雄“好汉”,若非亲眼目睹亲身经历,打死他他都不信,方才她竟像被武松附身般,力大如蛮牛哇……
两个随从好不到哪儿去,他们一身灰扑扑,皆坐在地上呆张着嘴,傻傻望着这位一点儿都不像“救命恩人”的“救命恩人”,连刚从危险境地逃离的事情都忘了欢呼庆幸!
“方才局势岌岌可危,民女此举实属万不得已,还望各位大人等下不要多作辩驳。”目光从远方青石阶处的几重僧人身影上收回,乔亦柔揉着酸痛的纤细手腕,皱眉对地上各自狼狈的三人道。
不待他们反应,她将发红的手腕隐在衣袖下,往边侧退开一步,温顺地微垂下头。
“小姐。”明月稍微落后于僧人朝此处快步行来。
等她看清眼前情况后,立即讶异至极地提裙小跑过来,在僧人们不解的目光中询问,“小姐,这……”她望着地上得救的三人,又眸露担忧地上下打量乔亦柔是否受伤,“小姐,方才明月去求救时他们不还……怎么突然就变成眼前这状况?”紧紧抿唇,明月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显然怎么都想不通。
“施主们身子可还好?”其中一个僧人也随之关切的问地上三人,见他们看似没有大碍,便与明月对视一眼,继续望着四位当事人道,“这位小女施主急急返回寺院,声称有马车卡在边缘灌木之中,状况十分凶险,却不知诸位是如何脱险?”
钱广缘脑子还有点儿懵逼。
他张了张嘴,想答话,突然想起来似的朝乔亦柔看了眼。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民女令明月前去呼救时,正巧两个猎户从山下而来,民女叫住他们,他们便合力将马车拽了上来,受三位大人拜谢后就沿着小道进山了。”
“原来如此。”僧人随乔亦柔目光看向绵延至后山的荆棘小径,他半信半疑地颔首,一方面觉得她说辞有些牵强古怪,另一方面又觉得除却这个偶然,再不可能有旁的合理解释。
“可明明是……”一个随侍迷蒙着眼,他讷讷伸出手,想指向乔亦柔。
“啪”得一声,他刚伸出去的手猛然被旁侧冒出的一只手重重打落。
乔亦柔面上依然沉静,心中却松了口气。
“是啊,明明是那两个猎户收了本官几锭银子和一块玉佩才肯出手相救,呵,那玉佩可是本官前年生辰时家母送的,玉质上乘,寓意平安。”钱广缘拧巴着张脸,他双眸沁出浓郁的愤怒和不甘,转而用劲锤了下地面,惹得尘土一阵飞扬,“不过本官不会将区区身外之物放在心上,他们救了本官,索取酬劳也是理所当然。”
一个赶来凑热闹帮忙的小沙弥扇了扇空中飞扬的灰尘,他歪头盯着地面,蓦然眼前一亮地往前走了两步,弯腰从木架碎屑里挖出一块刻有花瓶和两只鹌鹑的翠绿色玉佩,笑得很憨厚地递给钱广缘看,“大人,可是这块玉佩?”
“……自、自然不是了。”钱广缘怔了一瞬,哼声道,“这块是夫人送的,赶巧儿一个铺子里买的,虽乍然看起来一样,但两者其实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的点头,小沙弥“阿弥陀佛”了一声,恍然大悟的嘀咕道,“怪道前不久一位施主大娘前来上香,说是儿子娶了媳妇忘了老娘,看来……”
“悟透。”年长的僧人立即偏头斥声打断,心底嘀咕,哪怕心里这般想也不能随便挂在嘴皮子上说,万一男施主只是因为娘子送他的玉佩更贵重一些呢?
钱广缘:“……”
一时间,他面色煞为丰富。
乔亦柔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嘴角,觉得这位大人的表情有些逗儿。
她朝众人福了福身子,“既如此,民女便带着丫头告退了。”
语罢,不再逗留,领着明月没有回头地沿山路而下……
主仆二人举止娴静,当是教养不错。
钱广缘目送她们离去,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还坐在地上,他老脸一红,顷刻麻溜儿地起身,整理衣衫。
多说了些闲话,僧人们便先行回到寺院中。
“大人,明明是那位姑娘救了咱们,为何她要说谎?”
“嘁”了声,钱广缘吹胡子瞪眼地指着出口询问的随侍,一副对着朽木弹琴的样子,“你以为这儿是皇城脚下呢?小地方民风定然更保守矜持些,女儿家身负蛮力如此泼辣厉害,传出去怎么好说婆家?你们敢不敢娶?”
敢啊!
另一个随侍刚要点头,冲着那家姑娘的花容月貌,肯嫁他就不错了,不过他转而一想,若拌嘴一句,那拳头砸来,可能还真吃不消,遂抿了抿唇,缄口不语。
拂袖哼了声,钱广缘率先朝钟音寺而行。
心底不由暗自腹诽,他此行真是背,忒背了,不行,他待会一定要多上几炷香驱驱衰气才好,只是——
钱广缘眯了眯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