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解读聊斋志异-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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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人情,和易可亲。古人说过:“画鬼易,画犬马难”。但能把鬼怪完全人
化,使读者看来不觉其为鬼怪,这是不容易的。必须作者熟悉生活、熟悉人
情物态,才能达到这个地步。蒲松龄只不过通过鬼怪来反映现实生活,因而
使读者感觉到真实。(2)作者反映现实,不是客观的描写而是有所爱憎于其
间的。它揭发了现实中的丑恶,同时也歌颂了现实中的光明。他抨击了一些
人,同时表扬了一些人。他以严肃的态度,来看取人生。但他对他所不满、
所痛恶的,则以喜笑怒骂、冷嘲热讽的语气出之。就当时的社会来说,他的
爱憎还是接近广大人民的爱憎的。他的话,好像是大家想说而没说出,或者
已经说出,而没写出的话,因而使读者有着同感。(3)作品中对于我们民族
独特的风俗习惯以及生活趣味、宗教信仰的描写,非常广泛而细致。譬如里
边写清明节妇女的出游、端午节龙舟的竞赛、重阳节的载酒登高,以及招魂
跳神的风习,虽然是古代遗留下来的,但在今天看来仍觉得很亲切。
当然,《聊斋》的缺点也是很多的,前边虽然已提到一些,但并不全面。
但是在我国17 世纪就已出现了这样天才的短篇小说家,比诸法国的莫泊桑,
和俄国的契诃夫,要早两个世纪。就这一点来说,我们还是值得引以自豪的。
(原载《新建设》1954 年第11 期)
马振方
试论《聊斋志异》的精华与糟粕
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是我国文学史上的古典名著,是一部卷帙浩繁、
内容丰富、流传甚广、影响甚大的文言短篇小说集。其中有很多民主性的精
华,也有不少封建糟粕。总的看来,是一部良莠并茂、玉石杂陈的作品。它
对读者有一定的积极作用,却也有不可忽视的消极作用。统观全书五百来篇
作品,思想性强、糟粕很少或较少的优秀篇章约有六十篇上下,而以宣扬鬼
神迷信、封建道德及其它有害思想为主题的坏作品则有百篇之多(篇幅一般
比前一类短);其余三百余篇有一小部分是对读者裨益不多、危害也不大的
异闻记录,大部分则是瑕瑜互见、精华糟粕参半的短篇小说。一些文学史著
作和研究《聊斋志异》的文章、专著,不顾上述事实,硬说其中“大部分。。
是我国文言小说的珍品”,把糟粕只说成“流露出一些消极因素”,是“白
璧之瑕”。基于这个总评价,便对其民主性的精华除了正确的评价和适当的
赞扬之外,还作了一些过高的评价和不适当的赞扬,而对其中的坏东西、坏
思想往往三言两语,轻描淡写,无关痛痒地批评几句;有的甚至只谈精华,
不谈糟粕,对如此重要作品中如此之多的封建毒素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
这显然是不妥当的。本文拟从以下三个方面谈谈对这部古典名著的看法和意
见。
一光辉灿烂的神话题材浓重的鬼神迷信色采
《聊斋志异》只有《颜氏》、《金和尚》等很少一部分作品是完全写的
现实生活中的人物和故事,绝大多数篇章都是写花妖狐魅、神灵鬼异的。于
是就有人说它“所选的几乎全部都是。。神话的题材”。这就把几百篇“谈
鬼说狐”之作不加区别地全部纳入神话题材之列,我以为这种观点是很值得
商榷的。
我们首先要看到,《聊斋志异》是作者的“孤愤”之书,是他假借“鬼
狐史”寄托“磊块愁”的。迫于清初的专制统治和严酷的文网,也由于他对
民间鬼怪传说的喜欢和热爱,蒲松龄对黑暗现实的不满,对苦难人民的同情,
以及其他进步思想,多是通过狐鬼故事书写出来的,创造了《促织》、《向
杲》、《梦狼》、《席方平》、《红玉》、《司文郎》、《叶生》、《鸦头》、
《连城》、《阿宝》、《婴宁》、《画皮》、《石清虚》、《劳山道士》等
许多光辉灿烂的神话题材的小说,构成了《聊斋志异》的主要精华。所谓“寄
托如此,亦足悲矣!”①这些作品虽有鬼狐变人、梦狼化虎等神异情节,但那
“乃是无数复杂的现实矛盾的互相变化对于人们所引起的一种幼稚的、想像
的、主观幻想的变化”,具有“幻想的同一性”。(《毛泽东选集》第1 卷,
第319 页)对读者一般也很少有那种灌输迷信思想的作用,所以不能与鬼神
迷信同日而语。相反,神话的形式给了作者许多方便,使他有了更多的幻想
自由,能较为如意地驰骋笔墨,抒发胸臆,表达理想。他要攻讦“羊狠狼贪”
的黑暗官场,就让官的父亲梦入“官虎吏狼”、“白骨如山”的“公子衙署”,
① 《聊斋自志》,见《聊斋志异》卷首。
进行“参观”(《梦狼》);让负屈者的儿子到阴司去打官司,受折磨,继
续负屈(《席方平》)。他要揭露“盲心瞽目”的“幕中人”,“公道不彰”
的仕途科场,就平空拖出个能用鼻子嗅出文章优劣的瞎和尚,借他的口喊出
“帘中人并鼻盲矣!”的愤慨声音(《司文郎》);让文章冠世而“所如不
偶”的落第书生死后而竟不知其死,还去帮助“知己”成名,希望“借福泽
为文章吐气”(《叶生》)。他要歌颂顽强的斗争精神,就让衔恨者扑地化
虎,吞了仇人以后再复化为人(《向杲》);锯解不死,直打到官司赢时罢
休(《席方平》)。他要使“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让钟情者化为鹦鹉,飞
到恋人的身边(《阿宝》);双双而死,结合后再还“阳世”(《连城》)。
诸如此类,都是非常快人心意的艺术处理。它们充分发挥、显示了神话题材
的长处、作用和力量,闪耀着夺人眼目的积极浪漫主义的光辉。后面我们将
要谈到:《聊斋志异》的揭露笔墨是痛快淋漓的。而那也是与神话题材的这
种作用密切相关的。我们还可以把婴宁与阿宝这两个女性形象作个比较:两
人的性格都有反封建的因素,但因为前者是狐狸变的神话人物,作者就得以
把她写得比现实人物的阿宝更加不同凡响,光彩照人。
然而,这只是问题的一面,《聊斋志异》的多数篇章(包括上述一些篇
章)都有或多或少、或这样或那样的迷信因素,给全书涂上了相当浓重的迷
信色彩,对读者是有危害性的。
“雅爱搜神”、“喜人谈鬼”的蒲松龄确实是个老迷信。他在《聊斋文
集》那些修庙碑记、建刹序疏中反复表达了自己的迷信观点,对天地神佛十
分崇拜,极尽歌赞之能事。说什么“菩提感应,良非妄语”,“世尊所言,
谅不我欺”,“三生种福,沾带儿孙,一佛升天,拔及父母”;还说什么“天
下事一跬步皆有前数、非偶然也。”诸如此类的话可以说俯拾即是,不一而
足。他不但口说笔写,而且身体力行,对修庙建祠之类的“善事”十分热心。
他曾为重修玉谿庵捐助“数金”,为点缀龙王庙“物色线柳”;炳灵庙大殿
“落成”而“廊庑未修”,他“每过辄三叹”,最后“慨然倡善”,写疏募
捐,以使“神人并得所栖”。(分别见《蒲松龄集》第45、75、73、108、
109 页)正是这样一个十分迷信的蒲松龄,才把搜罗来的鬼狐故事毫无选择
地“尽入”他的“鬼狐史”,这就使《聊斋志异》除了那些愤世疾俗、有所
寄托的篇章以外,还有并无什么寄托的篇章。它们纯是谈狐说鬼、语怪志异
的,除了证明鬼怪神仙确实存在以外,没有任何别的思想;除了向读者注射
迷信毒素以外,没有任何别的作用。这类作品的数量不是不足道,而是很可
观,以中华书局出的12 卷“三会”本统计,仅第一卷42 篇中就有《耳中人》、
《尸变》、《喷水》、《山魈》、《咬鬼》、《捉狐》、《荍中怪》、《宅
妖》、《雹神》、《焦螟》、《四十千》、《新郎》、《灵官》、《王兰》、
《鹰虎神》等15 篇,此外像《王六郎》、《长清僧》、《孽僧》等篇虽然不
无寓意,主要思想也还是“明神道之不诬”的。一卷如此,全书可知(虽然
其它各卷的这类作品似无第一卷多)。这就难怪有人读《聊斋志异》之后,
写出“常笑阮家无鬼论”、“庄周漫说徐无鬼”(张笃庆《聊斋志异题辞》)
之类的迷信诗句了。这类作品的大量存在,无可置辩地说明了这样一点:《聊
斋志异》中的鬼神迷信思想主要不是作者假狐鬼以泄“孤愤”的副产品,不
是采取了迷信形式的附带产物,而是这部小说集思想内容的一个重要组成部
分,是作者世界观的落后面——唯心主义观点在作品中的反映。
评论者如果只强调寄托“孤愤”的积极面,不正视宣扬迷信的消极面,
只针砭形式的迷信和落后,不向作者思想深处挖原因,甚至把所有的狐鬼故
事全部说成神话题材,就不能对《聊斋志异》浓厚的迷信思想作出有力的批
判。
与宣扬鬼神观念一脉相通,《聊斋志异》全书弥漫着生死轮回、因果报
应、宿命论等其他各式各样的迷信思想。对这些东西,我们首先要看到:产
生它们的根基是思想认识上的唯心主义。它们向读者灌输依鬼,靠神,求佛,
任命等十分有害的消极落后思想。当然,轮回报应和宿命论还小有不同,后
者没有任何积极因素,前者似不尽然。“善人得福,恶人受罚”的报应结局
确实寓有作者劝善惩恶的苦心,其中那些为被压迫者申冤吐气的部分也曲折
地表达了苦难的人民一种无可奈何的寄托和愿望,从这个意义上说,具有一
定的人民性。不过总的看来,它对人民的觉醒和斗争是起阻碍作用的。有人
看不到这一点,把它单纯看作“浪漫主义的处材方法”,因而错误地引用高
尔基的话,说它能“唤醒对现实的一切压迫的反抗心”,能“帮助读者‘激
起对于现实的革命的态度,实际地改变世界的态度’”,这是不符合实际的。
高尔基是在论述神话时讲这些话的,怎么可以移花接木,用来说明轮回报应
的迷信思想呢?
《聊斋志异》还有像《毛狐》、《蹇偿债》、《申氏》、《邵女》、《珊
瑚》、《江城》这样的篇章,其主题就是宣扬贫富由命,贵贱在天,都是前
世的因果之报,是无法改变的;劝人“以命自安,以分自守”,以德报怨,
以忍化人。这都是赤裸裸的为封建统治阶级服务的反动思想。内中的因果报
应,纯粹是对被压迫人民的麻醉剂,没有任何人民性和积极因素可言。
二痛快淋漓地揭露丑恶杂陈着封建伦理观念
蒲松龄是个出身于世代书香之家的知识分子,却又始终不得志,大半生
颠沛于艰苦忧患之中,与人民群众的联系比较密切。他虽有看不起劳动人民
的错误观点,有时甚至说过一些歧视他们的话,但对他们的感情还是比较深
厚的。他同情被压迫人民的疾苦和不幸,憎恨压迫他们的某些社会恶势力,
有时情不自禁地站出来替人民说话,喊冤。这是他世界观中很重要的进步因
素,是他对人民的态度的进步方面。《聊斋志异》为数不少的揭露笔墨,鲜
明地表现了这一点。
看来蒲松龄对贪官污吏,恶霸豪强以及心目皆盲的试官是恨之入骨的。
所以揭露起他们来总是笔酣墨饱,不遗余力,非到淋漓尽致的地步不肯罢休。
这就写下了《聊斋志异》中比较起来思想性最强、价值最高的一些篇章。《促
织》、《梦狼》、《席方平》、《红玉》、《金和尚》、《司文郎》、《于
去恶》等都是其中的代表作。《促织》写得较深,感染力也强,它以曲折的
情节,纤细的笔墨,生动逼真地描绘出封建社会的农民一家,在上自皇帝下
至里正的残酷压迫下的凄惨的生活图景和悲苦的内心世界。小说的人物和事
件是很有典型性的,除了儿子化虫使全家富贵的情节以外,全篇绝大部分都
是人民苦难生活的真实写照,对封建社会的黑暗现实作了相当有力的揭露和
抨击。文中有些段可以说是血泪文字,读之令人切齿、下泪。《梦狼》的矛
头直指官府。那里,门前有“巨狼当道”,“堂上、堂下,坐者、卧者,皆
狼”,墀中“白骨如山”,延客以狼衔死人“聊充庖厨”。小说用比喻和象
征的手法形象地揭示出当时官吏残忍、贪婪、鱼肉百姓的罪恶本质。读之令
人心悸魄动。作者最后叹道:“天下之官虎而吏狼者比比也!”这说明他在
某种程度上看到了“官贪吏虐”现象的普遍性。可作特写观的《金和尚》把
不知是“‘尚’耶?‘样’耶?‘撞’耶?‘唱’耶?抑地狱之‘幛’耶?”
的金和尚那种炙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