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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名家解读聊斋志异-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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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中的这一则,与所附王渔洋《池北偶然》中的一则,对比起《正
史》来,既可以说保存了《正史》的弃余,也可以说记录了在乡土一带流传
的有关此人早期的历史,也就是说带有某些劳动人民气质的一段历史。如薛
禄之父“最贫”、“居海岛”、“为人牧羊”;如禄幼时“垢面垂鼻涕,殊
不聪颖”,“人以为太憨生”;如当时其家应出丁口一人戍辽阳,其兄不愿
往,禄谓兄曰“若肯以婢子妻我,当任此役”;等等。这些都是《正史》之
所削而不存的,因为这与他们中“头面人物”的排场不利,会削弱这些“名
臣”头上的“光轮”的。然而稗史却把这些保存下来了。

但在此,存在一个问题。劳动人民出身,转化为统治剥削阶级中之一员,
在有利于统治剥削阶级的意识形态中,亦必求其“有说”。于是阴阳迷信,
便在此种关口起作用了。《偶谈》说,其父“牧羊处有鼓乐声出地中”;《聊
斋》说“蛇兔斗草菜中”。吾外祖家诸城,尝闻清朝康熙、雍正、乾隆间“阁
老”刘统勋、刘墉家传闻轶事,大体谓统勋之母为地主家佣妇,有江南相地
脉之阴阳士“南蛮子”过境,谓一草洼为“龙眠地”,试埋生鸡卵其中,不
久自行煮熟,其母窃闻之,即向地主索讨此地以葬,后果“发迹”云云。此
类传说,其作用在为个别的阶级转化事件,蒙罩上一层神秘不可捉摸的外衣。

《小二》及其它。

《小二》一篇,具有一定的社会历史资料的价值,它对白莲教和明末天
启年间在滕县一带爆发的徐鸿儒起义事件,都提供了不少线索。故事的主干
描述,有滕县秀才丁紫陌混进徐鸿儒起义军去勾引他往日的女友赵小二。小
二的父母赵旺夫妇是老白莲教徒,坚定参与起义,最后壮烈牺牲。但小二却
由于受了丁的挑拨,说什么“左道无济,止取灭亡”的话,她“豁如梦觉”
(这很可能是作者从自己不同情起义的立场上而捏造出来的话头),背叛了
起义军,夫妻二人开了小差,当了逃兵。

在赵小二此后的活动中,白莲教式的“妖术”性的事迹是很多的。如剪
纸作鸢、作驴、作判官诈物、设坛求雨、预卜荒歉等等。“妖术”等等,下
文尚有论述。其中另有一桩情节,既开设玻璃厂。在厂中,小二身为女老板,
“勤者赏敕有差,惰者鞭挞罚膝立”,这与一度曾参加起义的身份是不相称
的。但也可能反映出当时小手工业主对雇佣工人是很残酷的这一历史真实。
在另一篇题名《云萝公主》的故事中,亦有别置南院,“炊爨纺织,以作生
计”的事,“南院人作事勤惰,女辄知之,每使生往谴责,无不具服”,与
小二的事应该是同一类历史情况的反映。这都反映当时已经有了手工业中的
监工制度。

《聊斋志异》中所反映有关白莲教以及徐鸿儒起义的,尚不仅《小二》
一篇。他如《刑子仪》(卷十一),内有使用幻术以木鸟摄取人家妇女之事,
而夹杂以“报应”糟粕哲学,可谓对农民起义的一种诬蔑。再如《白莲教》
(卷五),亦记载白莲教徒们的种种幻术,如盆水载舟,堂烛照夜,化人为
豕杀以灭迹等等,均极离奇不经之事。《妖术》篇(卷一)内容,亦与此等
事相类似。大体言之,这类内容是明、清之际阶级矛盾尖锐化复杂化的一种
反映,其一部分反映了当时的反抗者在企图使反抗胜利而又无法使其真正达
成胜利的局限下所产生的种种幻想;其另一部分则反映了反动派不惜利用种
种虚妄无稽之谈对起义进行诬蔑。

《九山王》和《宅妖》。


大凡封建文人士大夫,几乎没有谁对农民起义不抱仇恨态度的。顾炎武
在早年搜辑的《利病书》里,倒还不排斥这方面的内容,大概当作“病”来
提高警惕吧;到晚年的《日知录》里,则采取“不予置喙”的态度了。蒲松
龄一直是置喙的,但经常采取敌对立场。如上节所提的《小二》篇,作者在
“异史氏曰”中说,赵小二倘非得了丁紫陌的劝告,“非一言之悟,骈死已
久”,并且惋惜多少参加农民起义的人,为什么遇不到丁紫陌这样的明白人。
这个立场是很明显的。《九山王》和《宅妖》两篇短文的内容,也与农民起
义相关联。

《九山王》这篇故事的内容,可分成两截去对待。前半截是说,凡阴谋
害人的人,都该得到报应。报应是宿命论。但阴谋害人的情节则值得研究,
看什么人害什么人,怎样害。事件从表面看来,是人害狐狸的一家老小;但
从所反映的实质来看,似乎是说一个阴险狠毒的房东暗中埋藏炸药害死一家
“夙无嫌怨”的房客。文中说这房东“方寸已有盗根”,这就等于说“地主
就是强盗”。故事后半截,说这个害人的人被推戴为起义首领,号“九山王”,
最后失败,原来军师就是狐狸的化身,这且不去管它。我们只看所反映的起
义的情节。年代是顺治初,地域是曹、兖之间。规模是“啸聚万余人,官莫
能捕”。九山王所领仅系此中一分支,也数千人,后来也发展到了以万计。
这反映的可能是“榆林军”的情况。

《宅妖》,原稿中题做《鬼哭》,是一篇使用笔墨极其简练的小故事(全
文不到300 个字)。内容也是反映农民起义的,不过从侧面写,从事后写。
这场起义,社会上叫它《谢迁之变》,时间在顺治年间;地点文内未标郡邑,
或在作者故乡(淄川)附近;谢迁是谁,容当另行考求。故事写一个学使王
士襄住进了一座往年在里边屠杀了大量起义者的宅院,经常有鬼哭,呼曰“我
死得苦”,并且引得“满庭皆哭”。王士襄拿自己的官位来吓唬鬼,但听诸
鬼“百声嗤嗤,笑之以鼻”。这么4 个短句,共16 个字,已经烘托得够了,
起义者们有控诉,有嘲笑,有气魄,是崛强的,至死不屈服的。

《王者》,及其它。

《聊斋》书中有几篇是同类性质的,像是姊妹篇,例如《王者》、《天
宫》、《侠女》。这些姊妹篇的共同性质是:说它们所表达的情节是假的吧,
它们有很大可能是有起码的真实史迹做根据的;说它们是真的吧,又偏偏罩
上了许多罩纱,或者有意地歪曲部分的真实。像这样,就既不能拿来当纯虚
构的故事读,又不能拿来直接考证历史,只有当作两者中间的状态来对待。

以《王者》来说,那个劫走了湖南巡抚的解京银两的势力,很可能是明
末清初真实存在在湘、赣边境或者湘、赣、鄂边境上的一支势力。我曾经臆
揣过这件事的根底。第一,根据故事中瞎子领路的情节“东,东之;北,北
之”来判断,这很像陈友谅后代“柯陈氏”地主豪霸集团所盘踞的阳新、武
宁一带;第二,明末李自成系大农民起义军的遗留部队在较晚一个时期比较
集中地集结在巫山一带,号“夔东十三家”,但在较此稍早一个时期,即在
李自成本人在通城被害后不久,农民军与何腾蛟、褚胤锡间保持较密切接触
的时期中,大农民军的驻扎地也与故事中“王者”的势力范围相符合;第三,
记得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中《湖南》部分也颇收贮了一批材料,说在
湘东一带,在清兵到达以后,直到吴三桂“三蕃”被平定以前,一直有一些
起义力量在活动。《王者》的直接的模特儿究竟是哪一个,那就不敢说了。
从“衣冠汉制,不言姓名”的情节看,这个集团显然是抗清尊明的,并且是


对外保密的。至于其中“人皮数张,五官俱备,腥气流薰”云云,可能是有
意制成的对湖南巡抚使者的一种威慑,但也未免渲染过分,容易使读者误解
起义者为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再以《天宫》来说,这完全可能就是发生在清朝初年某个大贵族、大官
僚家里的一档子丑事,沸沸扬扬传开了,传到蒲松龄耳朵里,就改头换面地
记录下来。所谓“改头换面”,第一是跟西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贾南风
的尽人皆知的秽事靠拢起来,比附做一起;第二在尾巴处再由作者出面把故
事“点实”一下,说是严世藩家的事,这正如《金瓶梅》故事也要跟严家牵
连在一起一样,不一定具体地就牵连在一起。贾南风是淫秽透顶的,严东楼
家也是淫秽透顶的,但不一定天下古今淫秽透顶的事,都与他两家相关,康、
雍、乾时代,这类的事,岂不是也颇有所记载的吗?

再以《侠女》来说。这几乎是整部《聊斋》中顶著名的篇章,故事好文
章也好,但一般社会谈论中往往拿文中“仇人头耳”、“须发交而血模糊也”
等字句,与雍正之死、吕留良孙女、大侠甘凤池等牵连在一起,殊不知蒲松
龄在康熙五十四年就死了,绝无预知后事的可能,上述谈论云云,想系妄作
比附牵连者之所为,当然也反映一种反清的情绪。

《黄英》与《刘夫人》。

这是两篇讲做买卖的故事,一篇是花妖做买卖,一篇是鬼作买卖,两者
合在一起,反映商业资本在明末清初的发展。

《黄英》的故事更完整些,文笔更美些。通过故事情节的发展,作者以
带有“贱商”思想特征的封建保守的顺天人马子才,和在马子才看来带有卑
贱庸俗的“市井”气息的金陵人黄英姊弟——这样的两造作为对照,以爱菊、
种菊、卖菊为故事的本体,道出了两派不同的意识形态、路数之间的往复交
错。

《刘夫人》的故事,是假借冢中的女鬼刘夫人,将其前生骨肉廉生邀来
墓中,对他进行种种的薰陶感染,教他从事商贾活动,如说“何但作富家翁
乎”,替他预卜“财星照临”,使他点唱陶朱富曲,并祝廉生“当得西施作
内助矣”,等等。她终究将廉生改造成一个“醝贾”,使他赢得数倍之利。

这跟蒲松龄的身世,恐怕也是分不开的。他的父亲读书不成,弃而学贾,
赚过一分家业后来又中落了。从他父亲身上带给他的商业资本的感染,恐怕
不能不是一个应该被考虑的因素。但蒲的生活地域,究竟是北方的山东;生
活的年代,究竟是康熙之世,跟苏、松之地和雍、乾之世,究竟又有所不同,
跟同、光年代就更不同了。所以《聊斋》中反映商业资本的情况,不像《三
言二拍》中那么烂熟,也不像《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中那样带有买办的气
息,以及封建社会已经糜烂透顶到垂死的感受。《聊斋》中对商业资本的反
映,往往是一鳞一爪的,有时还透着一点清新的气味。但商人的意识形态则
反映得很明确了,如《霍女》(卷十一)中霍女在维扬舟中自卖千金,丝毫
不以为意的情节,就反映出了在康熙时候,与封建贞节观点恰好对立的一种
认为贞操与爱情完全可以买卖、可以用货币交换的意识已经存在,已经打入
某些人的头脑中去了。试观信守封建条框相当牢固的作者本人,在这类时机,
并不曾在《异史氏曰》中站出来,对商业资本大骂一通,就可以“思过半矣”。

《龙飞相公》。

这是反映一个开矿的故事。据说,龙飞相公名叫戴潜,可能是明朝成化、
弘治年间的人,此人可能头脑顽固,视开矿之类的新型社会活动为一种不法


行为,可是他的孙辈戴堂却偏偏从事这方面的经营(用龙飞相公的话,是“接
连匪类”),近墓作井,戴潜便引海水淹没矿井,溺死矿工 43 人。

这故事的发生地址,是安庆。从正规史料和杂家笔记中,也颇有记载安
庆一带有“倚山作炭”,发家致富的,足证《聊斋》所记并非妄听妄言。文
末“异史氏曰”段中又说,“吾乡”(按指山东淄川)也有挖煤井的,堙埋
过十余人,两月余救出未死。因而记起往岁读王渔洋和赵秋谷(执信)笔记、
文集,脑际至今还残留着其中记载了在淄博一带,有代表新兴工矿事业经营
者与顽固的封建势力斗争的印象,大概是一方力求开矿,一方施尽各种伎俩
进行破坏。今家藏《渔洋四十八种》早已售去,秋谷书原先就是借来的,也
早已归还,一时无从查考。异日将这些材料一一聚拢起来,进行一些比证,
一定是很有意思的。

(三)

《婴宁》。

在全部《聊斋》的言情小说中间,《婴宁》一篇应当被公公道道推为压
卷之作。故事好,文笔好,写语言对话好,写景也好。想是留仙当年“浮白
载笔”时的极得意之作。

所谓故事好,是指作者在故事中描绘了一个孜孜憨笑的、很少感染封建
社会传统恶浊的、给读者以极清新印象的女子形象(记得《二十年目睹之怪
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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