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再续-第4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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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珪生俘,悬于军前。燕军大骇,慌乱退走,河东军趁势追杀,连斩三千多人。
到了月底,李存勖的目标基本实现:他的主力包围了幽州,河东军周德威部攻下儒州,李存进部攻下檀州,正往更远一些的蓟州进发,形势越发对河东有利。各路燕国好汉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降,刘守光的“地方两千里”几乎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幽州城,他一直想当皇帝,这会儿皇帝虽然没当成,不过却是提前过足了“孤家寡人”的瘾。
三月,河东三路大军齐聚幽州城下,将幽州团团包围,刘守光再没有当年的王八之气了,剩下的只有强烈的恐惧。刘守光见势不妙,忙向朱温求救,毕竟当初朱温打败刘氏父子之后,名义上是“河北盟主”,问题是这时的朱温还在烦着怎么过黄河这茬儿,要是都过不来黄河,哪有功夫去搭理什么刘守光,结果自然是泥牛入海,声息全无。刘守光其实病急乱投医,也没打算吊死在朱温这一棵树上,同时还派了人去求契丹大汗耶律阿保机,没料到的是,一直对中原极有兴趣的阿保机居然同样没搭理他。
另外还出了一点意外,就是当时朱温留在邢洺的主将是杨师厚,此人是此时朱温麾下出了近年身体不佳的葛从周外第一名将。名将有名将的考虑,杨师厚得知各路情况之后,居然非常有魄力地突然率领河北汴军主力,从弓高渡过永济渠,进攻重镇沧州。刘守光击败刘守文后任命的横海节度使张万进见汴军气盛,不敢和杨师厚这样有真材实料的大将玩真的,也果断来了个开门投降。无风注:其实这年头开城投降的事真的挺多。
至此,刘守光的“地方两千里”绝大部分都划到了李存勖的户头上,沧州还被朱温给拿了,刘守光现在成了真正的光杆司令。
刘守光见大势已去,无奈何只好向李存勖投降,不过却开出了一个条件:“我要亲自向晋王投降,晋王不来此,守光宁死不降。”李存勖心想,父亲功勋盖世,还差这刘守光一颗人头么?倒是自己这次出征,本来就是父亲要给自己创造军功,这灭燕的首功原本就是留给自己的,是自己树立威信的好机会,怎能凭白给刘守光这厮搅和了?
问题是幽州城不比别处,要拿下幽州难度还是相当大的,李存勖一时陷入了纠结中,只好先继续围着,破城之法且慢慢琢磨。
可惜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干脆在某一日刘守光亲自上城楼督战之时纵马而至城下不远,喊道:“某李存勖,乃是晋王世子,燕王既然愿降,降某即是降了晋王,有何区别?”
李存勖虽然读书,但从来就不是什么信人君子,为了取得刘守光的信任,先骗出来再说。当下李存勖顿了一顿,在城下折箭为盟,告诉刘守光:“只要出降,某必保你不死!不信请视此箭!”
刘守光已经心动,可他的心腹牙将李小喜却劝刘守光再坚守一段时间看看,也许还能逃出生天。刘守光觉得李存勖未必就一定能破城,便不再谈及出降事。哪料到当天夜里,他的左膀右臂李小喜同志就逃出城去,出降河东军,而且李小喜还告诉李存勖:“幽州城中已经弹尽粮绝,一战必下。”
李存勖当然巴不得刘守光拒降,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擒杀刘守光,也不必背上日后言而无信的恶名,战功更是无可挑剔。于是李存勖一声令下,河东军驾梯扑城,没多久就攻进城。刘守光打不过就跑,带着老婆孩子出城逃命,倒把老爹刘仁恭丢给了李存勖。
克城已毕,李存勖大驾进城,河东文武伏拜出降。李存勖书告李克用,推荐周德威为卢龙军节度使。像幽州这样的军事重镇,必须要找心腹人来守,一旦出了变数,后果不堪设想,李存勖本想自己出任燕帅,想想觉得不合适,感觉自己还是呆在父亲身边更能稳固地位,因此推荐周德威。
推荐周德威也是他深思熟虑过的,像幽州这种重镇,如果给李存进,那就好比直接送给李曜了,如果推荐幺叔李克宁,今后自己一旦继承晋王大位,又是个不稳定因素。只有周德威,他是父亲老部下,忠心耿耿,也似乎没有偏向李曜,而且不是亲族,最为合适。
而那位燕王刘守光同志则带着妻、子南向逃奔沧州——他被围太久,还不知道沧州已失。不料可能是刘守光逃得太急,穿得太少,大冷天的,把脚给冻肿了,还十分背时的迷了路。只好让“燕王妃”祝氏去讨口饭来吃,乡户张师造接待了祝氏,张师造是个细心人,发现祝氏穿着与寻常妇女不同,便逼问真相,祝氏因为害怕,便把刘守光的大名给抖了出来。
张师造大喜,速派家人擒拿了刘守光和三位“王子”,押到幽州来见李存勖。李存勖见到刘守光,讽刺道:“我来幽州,刘君应该做个好东道,何必逃跑,这岂是待客之道?”刘守光垂头不语,李存勖命人把他和刘仁恭关在一起,好吃好喝先养起来。
随后李存勖让掌书记王缄草露布,“露布”不是布,而是一种檄文的名称,唐朝以来,军中多把奏捷文书称为“露布”。这本是极寻常的事情,可没想到偏偏在王缄身上出了一个超级大洋相。王缄虽然做为掌书记,但并不知道露布的典故,就把文书写在白布上,让侍人捧着白布来见李存勖。众人有知道掌故的,哪里还能忍得住,狂笑跌倒,一时间传为大笑柄。
李存勖自觉大功已毕,领着主力大军出发回太原,谁知道没走多远,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契丹奇袭平州!
卷二 开山军使 第215章 北都风云(二十)
因为有军械监情报司幽州局一直密切关注北地局势,身在澶州的李曜得知平州遇袭的消息其实比在幽州的李存勖还要略早。当然,通知李存勖是没有必要的,毕竟从他这里通知到李存勖时,基本上李存勖自己也该得到消息了。
其实当李存勖对幽州的攻势刚刚展开之时,李曜就几乎全然料到了平州会有这样的局面,毕竟以耶律阿保机这样不世出的契丹民族英雄而言,幽州局面出现那样变化的时候,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只是契丹本身作为一个刚刚处于实力上升期的草原民族,由于多年受大唐威慑羁縻,也不大可能瞬间就有跟整个大唐开战的胆量,更何况是在契丹内部的不稳定因素依然存在的情形下。
然而阿保机仍旧不可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从中渔利。出兵帮助刘守光其实并不失为一种选择,不过阿保机没有这么做,李曜也不想去探知或者揣测他为何如此决断,但至少,他既然这样抉择了,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种行动可能:直接出兵夺取大唐边境州县。
夺取大唐州县,契丹能做的选择并不多。至少幽州左近就是不能直接动兵的,这里是汉人千年来的传统势力范围,幽州更是大唐控制东北边境的根本着力点,如果契丹打进幽州附近,刚刚取得幽州治权的河东,反应必然巨大,一旦引发跟河东的全面战争,对于契丹而言,肯定是得不偿失的。
那么,就只能在大唐的东北疆土上打主意,于是阿保机把目光定在了平州。
平州,在滦河以东,但却在长城以内。拿下平州,可以依靠滦河为防,而因为处在长城以内,又是将来攻入中原一个极佳的桥头堡。
按照阿保机的打算,平州拿下的话,在其东面掌控地域颇大的营州也就自然跑不了,而一旦营州到手,大唐与东北的陆地联系也就彻底中断,这样一来,将来攻略渤海国时,大唐即便想插手,也就有心无力了。
然而平州的局势,李曜即便想插手,也顾不上。一是离得远,二是因为魏博方面也到了关键时刻。
魏博方面的变化,主要有两个。一是罗绍威得知相州失陷时并未选择缴械投诚,而是出兵跟官军在澶州外围打了一场,这场仗由魏博方面发起进攻,但魏博军的攻击并不坚决,小败之后立刻退却。李曜也没有要强吃的意思,只是赶了二十里左右,便不再管他们,而是按照原定计划直取澶州。澶州守军见援军败北逃走,自觉无法抵挡,遂开城投降,官军进驻澶州城内。
二是朱温最终号称两路进兵,开始救援河北危局。其一路由葛从周率领,走滑州;另一路由杨师厚率领,走濮州。
朱温的这一举动,在澶州引起争议,一部分将领和参谋军官认为朱温是两路并进,没有明显的主次之分。另一部分将领和参谋军官认为汴军必然是一虚一实,两路大军之中必有一路为疑兵,主力集中于另一路。
李曜支持后者的判断。
由于盈香妙坊此次没有跟李曜进行情报互换,官军未能得知两路大军的虚实。于是将领们就开始争议究竟哪一路是主力,哪一路是疑兵。
一部分将领认为,葛从周毫无疑问是汴军第一名将,汴军北上主力毫无疑问是滑州这一路,因此要求往西南方面出兵,堵死葛从周,或在其渡河之后将之包围歼灭亦可。
另一部分将领认为,葛从周虽然是汴军第一名将,但近年来身体多病,此番不大可能率领汴军主力抱病出征,而杨师厚是汴营除葛从周之外最有能力的大将,近年来战功赫赫,且身体康健,濮州这一路才是主力所在。因此要求往东南出兵,作战目标倒是差不多,将之堵死在濮州不能北渡,或者在其北渡之后击败围歼均可。
双方争议很大,各难说服对方,最终还是得李曜来拿主意。
李曜听完各种分析,沉默片刻,道:“你们何以知道,朱温自己便不在军中?”
他此言一出,众将都是一怔,却听他继续道:“朱温此人,疑心深重,此番北来,乃是汴军孤注一掷地对河北进行救援。对于汴军而言,成则河北仍在,霸业有望;败则河北失陷,再难翻身。以朱温心性,无论葛从周还是杨师厚,都不足以让他托付如此生死大任,唯有他自己,才能为这般大事负责。因此,孤断定,朱温必在此两路大军之一,不是滑州,就是濮州!”
众将想了想,也觉这话甚有道理,便有人问李曜:“然则大王觉得,他会在哪一路?”至于哪一路是主力,那就不用问了,朱温自己所在的一路,必是主力无疑。
李曜淡淡地问:“我为何一定要知道朱温在哪一路?为何一定要知道哪一路是汴军主力?”
众将更是诧异,元行钦毕竟年轻,而且仗着与李曜关系亲密,顾忌更少,当下奇道:“难道没有关系?若朱温主力在滑州,我军便要赶紧去击败了他,否则他从滑州北上拿下相州、磁州,我军岂不被断了粮道?十万大军窝在澶州,饿也饿死了,还打得仗么?”
他微微一顿,又道:“而朱温大军若在濮州,我等更不能放任不管,若是我军反而朝滑州去了,那他便可以与魏博军会师联合,这样我军再掉头来战,打起来必然更加吃力,损失也定要更大,岂非忒不划算?”
李曜笑了笑,先称赞了一句:“阿蛮现在也会考虑战法了,不错。”但又话锋一转,道:“其实你们都想多了。”
众人自然不解,元行钦更是忙问为何。
李曜手指沙盘,轻笑道:“我军有被截断粮道之虞,难道朱温便不必顾忌此事么?你们怕是忘了,在黄河水军之上,我朝廷大军可是完胜汴军的!他一旦渡河,其粮道命脉实际上便已经拱手交给了我们,而我军不论是去滑州方向,还是濮州方向,那都是黄河沿岸,水军都可以临时为我们送粮,至少三个月内,我军可以确保不会断粮。既然如此,我军就完全可以不顾及葛从周那一路会不会是汴军主力,只要击败濮州这一路汴军,魏博便很有可能发生动摇,一旦魏博改旗易帜,葛从周那一路即便是汴军主力,也是一路死棋,我军一旦回师,反掌可平。”
众人听完,恍然大悟,元行钦一拍脑袋:“哎呀,竟然忘了水军!想不到这水军平时瞧着没啥大用,关键时刻,倒是绝大助力!如此说来,葛从周那边咱们就不必去管了,只消把杨师厚这一路打败,这魏博战事,也就大致了了。”
张训却比元行钦谨慎,迟疑道:“我等平日与水军交流不多,对水军之重要领悟不深,这不奇怪。但朱温前一次便吃了水军的亏,眼睁睁看着大王把濒死的王师范给救了回来,他辖区的关键要地大多都在黄河沿岸,可谓深受水军威胁,此番北渡黄河救援河北,难道也会像我等一般,忘了朝廷水军的存在?”
李曜点了点头:“问得好,所谓用兵谋计,便是要这般从敌人的角度来思考。不错,朱温不大可能忘了朝廷水军的作用,就算他忘了,我们也不能如此设想。只是,尔等还须想想,此刻即便他知道朝廷水军厉害,又有多少办法可想?”
张训哑然,想了想,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