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将军的小公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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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是否要通知世子?”
威远侯夫人沉吟片刻,慈爱笑道,“世子有伤在身,就别劳动他了。”
“是,夫人。”
*
闻人笑在威远侯府正厅上首位等得有些不耐烦,精致的眉毛轻轻蹙了起来。
她抬眼打量了下侯府的布置。这室内被装饰得金碧辉煌,以至于有些刻意的珠光宝气,而仔细看去又没什么好物,几乎全是次等货色。这待客的茶杯倒是不错,她抬袖优雅地喝了口茶,又感觉自己被狠狠地倒了胃口。
她心中便有了计较,看来这侯府钱财状况真是堪忧。
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她已经正式耐心告罄。她是来看严将军的,为何要在这里等一些不顺眼的无关人等?
于是她指了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带路去严谦的住处,后者战战兢兢地跪下应了。
闻人笑带着一众随从来到了定风阁门前,赏了带路的小丫头一颗金珠,小丫头千恩万谢地应了。
崇元帝曾命一批工匠为闻人笑打造了一批专门用来打赏的金珠,每一颗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光”字,整个皇宫的宫人们都以得到公主的赏赐为荣。
对一个侯府的普通小丫鬟来说,公主的金珠甚至能做一道救命的护身符。
*
这座院落静静地立在寒风中,几乎与快要黑得彻底的天色融为一体。
闻人笑感觉有些冷。
她打了个手势示意随从无需高声通传,径自走到厅内。丫鬟小厮们不知去了何处,堂堂侯府世子的住处竟连一个伺候的人也见不到。
她眉毛一挑,正要发怒,小丫鬟“咚”地一下跪在她脚边,哆哆嗦嗦地解释道,“公……公主恕罪,世子不喜人伺候,奴……奴婢给您上茶。”
闻人笑没出声。她盯着某处一直看,目光却毫无焦距,一看便知是在出神。
眼下情况似乎有些尴尬。贸然去内室探望似乎并不合适,让有伤的严将军出来拜见当然更不合适。
“谁?”
正当随从们面面相觑,一道冷肃又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严谦早已听到外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只当他那继母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闻人笑踌躇片刻,不知该不该直接进去,忽然听见内室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她一惊,急忙跑了进去。掀开帘子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严谦面无表情的脸,和眼中满满的嘲讽。
“严将军?”
美丽的少女俏生生地立在门边,精致的面容露出关切的神色。
严谦愣了愣,从记忆里搜寻出这张不算熟悉的脸。
“公主?”
闻人笑怔怔地看着严谦脸上那道疤,几乎贯穿了他的左脸。她曾在心里暗暗赞叹过这张脸,想着他要不是总阴沉着脸必定也迷倒万千少女。
就像是上好的玉石被割了一刀,血肉翻卷。
看着她的样子,严谦心中了然,低下头,嘴角勾出一丝自嘲。
于是他拖着伤痛的身体,利落下床,单膝跪地行礼,“臣见过公主。臣仪容不整惊扰公主还请公主移步——”
看到严谦左手撑地跪在地上,右侧是空荡荡的袖管,闻人笑突然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几步,在他面前蹲下,朝他伸出白皙的小手。
目光对上少女真诚殷切的双眸,严谦蹙眉,反射性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看清他眼底的厌恶,闻人笑大大的桃花眼中浮起水光,红润的唇不自觉地微微嘟起,露出几分委屈。
就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兔子。
严谦嘴唇动了动,终究欲言又止。
“严将军,你快回到榻上去。”她不再试图搀扶他,只睁着明亮的大眼睛认真地劝说。
严谦扯了扯嘴角,他虽是个残废,也不愿被个小姑娘如此担忧照顾。他指了指房间中间的桌子,两人相对坐下。
“公主凤驾到此有何贵干?”
第3章 侯府宣旨'大修'
提起正题,闻人笑有些紧张。想着心中早先打好的腹稿,她垂着眸小声斟酌道,“严将军此番杀敌无数,舍身救驾,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父皇托我代他送来赏……”
她与父皇为君,严谦为臣,为君者赏赐臣子天经地义,可看着为救她父皇失去一只手臂的严谦,她有些说不出口。
严谦恭敬起身,左手抚胸朝她躬身,“臣谢主隆恩。”
他只有一只手臂,自然无法再拱手作揖行礼,虽然仍然高大挺拔,却难免有几分可怜。
她看着他右手空荡荡的袖管,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战争的残酷,仿佛能够感同身受那种支离破碎的痛苦。
忍不住鼻头一酸,红了眼眶,小声地啜泣起来,说着“谢谢你”和“对不起”之类的话。
严谦哑着声音道:“公主,这是臣份内之事,您莫哭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红红的鼻尖上一瞬,迅速移开不敢再看。漆黑的眼中泛起一丝波澜,又很快消失不见。
这位公主果真如传言那般,心地是善良的。
“逆子,竟敢对公主不敬,还不跪下赔罪!”
是急忙赶到的威远侯夫妇。
威远侯看到这位金贵的公主哭得如此伤心,险些吓得魂飞天外。
威远侯夫人见状微愣,随即反应迅速地跪在了公主面前,俨然一位担心儿子的好母亲:“臣妇代世子给公主赔罪了,世子并非有意欺……对公主不敬。”
严谦脸色微青,眼角泄露一丝厌恶的戾气。
闻人笑微蹙着眉停止啜泣,一双仍然盈着水光的眸子看向跪在地上的威远侯夫人。这,这对夫妇,莫不是患了脑疾吧?
“威远侯夫人既然如此觉得,那你便跪着吧。”
她哭过的声音还有些像细声细气的小兔子,说出的话却不再是无害的模样。
“公主……”威远侯夫人求助地望向侯爷,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威远侯讪讪地移开目光,到底没敢触这个霉头向公主求情。
“家母身子弱,求公主开恩,饶过家母一回吧。”
一名英俊少年按捺不住,从跟随威远侯夫妇到来的人群中走出来,在公主面前跪下。
闻人笑擦了擦眼泪,抬眸打量他一眼,“你是谁?”
少年偷偷抬头,望进公主一双桃花眼中,不由呆若木鸡。
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少女。
严谦看着继弟赤裸痴迷的眼神,狠狠握了握拳,压下掐死他的冲动。
少年回过神恭敬答道,“臣侯府二公子严旭,见过公主。”
闻人笑想了想,娇软的红唇却说出尖锐的话:“既无功名,亦无官职,何以自称臣?”
严旭一怔,面色微白。未料到他惊艳如九天神女的公主会如此给他难堪。他自小颇受父母偏爱,在他心里自己比长兄亦不差什么,甚至因为母亲的许诺,隐隐以侯府世子自居。
“是,草民妄言,请公主恕罪。”
闻人笑睨他一眼,也没喊起,他便跪着,难堪地涨红了脸。
她又将目光转向严谦,声音闷闷道,“还有你。”
严谦在心里“呵”了一声,做好了被迁怒的准备。
“回到榻上去。”
他猛然抬头。
“快去,本公主请了最好的医师为将军疗伤。”
闻人笑说罢,转头唤了一声“闵大师”。
在场众人齐齐心中微震。世人皆知杏林世家闵家,当代家主被誉为“回春圣手”,千金难求一诊,万金难求一方。这“闵大师”莫不是……
想必也是陛下煞费苦心为公主请来留在公主府的。众人不由又刷新了对这位公主受宠程度的认知。
严谦不情不愿地倚在了榻上,眉眼间一片冰寒。
另一边闻人笑双手捧起茶杯,也不说话,微蹙着眉让人看不出心中想法。
闵大师略替严谦把了把脉,检查了伤势,走过来对公主低声说了几句话,便又走回床边诊治。
闻人笑纤细的指节微微泛白,一把将茶杯砸到威远侯脚边,喝斥道:“本宫竟不知你威远侯府穷得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严将军是父皇的救命恩人,也是本宫的恩人,竟被你们如此苛待!耽误诊治,伤势加重,现在还开始发热,你们该当何罪!”
威远侯吓得“咣当”一声跪在地上,口中讷讷不知如何辩驳。
他确实并未关心过这个儿子一丝半点。
威远侯夫人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她万万不能担上这苛待世子的名声,尽管她的确做了,却不能让世人知道。
不由跪在地上开口辩驳:“公主明鉴,世子平日受伤都前往军营由军医诊治,今日贸然回府,臣妇实在不知世子还未接受诊治。”
闻人笑抬手又摔了个杯子,明艳的脸蛋上满是怒意,带着皇家公主特有的威仪,“严将军此番受这么重的伤,你等毫不关心还千般狡辩,实在枉为父母。”
威远侯夫妇心惊胆颤,只好双双求饶。
此时屋中情形竟像是严谦躺在床上,而他的父母弟弟跪在地上向他行礼。
如此折腾了一通,可闻人笑还是替严谦觉得憋屈。
欺负她恩人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感受到一道夹杂着恐惧,嫉妒和恨意的目光,闻人笑眉眼微冷,在心里嗤笑一声。她措不及防看向那位侯府小姐,对方急忙慌乱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实在不值得她出手收拾。
严谦躺在床上接受诊治,听着小姑娘一声声娇憨话语,心中竟感到一丝久违的暖意。
这个善良的小公主为报恩竟愿做到如此地步,不惜背上被说刁蛮娇纵的风险。
可惜他已经是个残废,无法再为她的父皇,她的国效力,实在不值得她这般。
威远侯夫人柔顺地低下头,掩去了眸中神色。这小公主真是天真得有些傻,如此落侯府的面子,等她走后必定拿严谦撒气。
严谦如今体弱,一身武艺尽失,就是个废人,还不是随她磋磨?
侯府上下尽在她掌握,吃穿用度请大夫,克扣起来还不是信手拈来?
闻人笑神色莫测地看她一眼,慢悠悠从袖中掏出一卷圣旨。
侯府众人被吓得屏住呼吸,她也不着急,走到靠近床边的地方,葱根似的手指轻轻展开圣旨,扬声念道。
“骠骑将军严谦听旨。”
她眼见严谦又要挣扎着下跪,伸出手虚按住他,“不许动。”
严谦拧眉,“不可。”
闻人笑眉眼弯弯,朝他笑道,“本公主说可就可。严谦躺好接旨——”
被她灿烂可爱笑颜晃了眼的他,竟真的忘了坚持,怔怔地一动不动。
倚在床上接旨如此荒唐的事,怕是古今第一人了罢。
“……骁勇善战,赤胆忠心,”闻人笑念完了崇元帝写的一大串赞语,顺便把自己能想到的褒义词全部加进去了,一口气险些把自己憋死。
她调皮地朝他眨眨眼,他却不敢看她。
那些明知是场面话的夸奖话语从她嘴里念出来,他竟有种错觉,好像这个小姑娘真的像崇拜英雄一般崇拜着他。
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眼中满是自嘲。
他知道那不是他。
他只是一个面容可怖如修罗的残废。
闻人笑愣了愣,不知他为何突然不高兴了,只当他伤口疼痛心情不好。
她继续念道,“特封为一品镇远侯,享国公例——”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第4章 如何过年
严谦眸光倏地变暗,相继划过惊讶、感激、痛意,最后消失于一片漆黑的深谭中。
他最终还是下了床,跪地谢恩。
闻人笑没有再拦他,只是笑眯眯地把圣旨放到了他的手上,“恭喜严将军呀,本宫一定让父皇为你指一处最好的大宅子做侯府。”
威远侯听到她的话,一瞬间如遭雷劈,不顾自己还跪在地上,提心吊胆地开口劝道:“公主,这……这如何使得。侯府世子搬出去另立一府成何体统啊!”
儿子一夕变成了与自己平起平坐的镇远侯,甚至还品级比自己高出一等,份例比自己高上好几等,这让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若仍住在威远侯府便也罢了,至少让外人看来,严谦即使成了侯爷还是要依附于他威远侯府,他仍然是一家之主。
可若搬了出去,他不仅一点好处沾不到,面子也没了。
“是这样吗,”闻人笑唇边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威远侯夫人也这么觉得吗?”
此时威远侯夫人心中有些暗喜。严谦这个残废若是真的搬出去,这侯府上上下下可就尽在她掌握了。更重要的是这威远侯的爵位,岂不是稳稳地落在旭儿头上了?虽然她有些眼馋那丰厚的国公份例,但让严谦搬出去还是对她来说更划算的买卖。
然而她与威远侯在此事上立场不同,心知不能直接开口下了他的面子,只好推诿道:“臣妇不知。”
威远侯不死心地试探问道:“本朝还尚无侯府世子得封另一爵位的先例,这……”
“这好办,”闻人笑有些愉悦地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