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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锦衣不归卫-第56部分

小说: 锦衣不归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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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隐没在东厂斜对面的一株大树上,先盯了会儿那座此时正无比安静的院子,杨川轻轻吁了口气:“若要报信,应该不会走大门。东西两侧各有偏门,你我一人盯一边?”

    奚月摇头:“不,就在这儿看着。”

    杨川:“?”

    她笑看看他:“不走大门有什么要紧?那不过是为了避东厂里的其他人。但若要出皇城,左右这两条路他总要走一条,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正好。”
    她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但事实上,她并说不清自己要等谁,只知道若是薛飞要防备他们抓人去审,那这知道他行踪的人应该官位不太高、从前也不是他的亲信。但东厂里的官阶那么多,越是不起眼的官位上,人数也越多,这人究竟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她可一点都不知道。

    而且,如若东厂派其他人出去办别的事呢?也不是说此刻出来的人就一定与薛飞有关的。

    奚月于是边等边在心下琢磨个不停。等了约莫两刻工夫,东侧忽地有了些动静。

    二人一并屏息,循声看去,一个年轻宦官很快进入了视线。

    杨川即刻便要暗中跟上,被奚月一按手背:“不是。”
    杨川锁眉,她道:“你看他,困成这样,又神色轻松毫无戒备之意,这是刚当完值要回去休息。”

    杨川细细一瞧,她说得果然有道理。那宦官手里提着个笼灯,身形看上去十分困顿,脸上也哈欠连天,当真是副疲惫不已的样子。

    二人又接着等,过不多时,还是东侧那条路上又来了人。

    这人拿着笼灯却低着头,他们从树上往下看,只能依稀看出他脚步匆匆,一副急着赶路的模样。奚月目光一凛,正要和杨川一起去跟,却又见另一道身影撞进余光,出现在西侧的过道上。

    他手里没有笼灯,一路小跑着到了东厂东南角,却在此时收住了脚步。他躲在墙后,探头警惕地往大门处扫了一眼,见附近无人,才又继续向南行去。

    奚月杨川相视一望,待他走过了近在眼前的交叉口,二人一并跃下枝头,悄悄跟上。

    跟得近的时候,他们看出此人戴着尖帽、穿着白皮靴,一身褐色衣衫上系着小绦,应该是个役长。

    他一路都走得很急,却一直不骑马也不用车。出了皇城,便净挑些小道来走,有几条路甚至连奚月都从不曾踏足过。一直到了临近阜成门的地方,他才在一方院子前停了脚。

    他在上前叩门前谨慎地左右观望,二人即刻闪进墙下阴影之中,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几下,院门开了条缝。他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见此人拱了拱手,接着便被请进了门中。

    “不能继续跟了。”杨川道。

    奚月点头。按照曾培所禀线索,薛飞是带着百余号高手避出来的,自然不能继续跟了。

    她便向杨川道:“回去先跟谁都别提,明天直接带人围来,我们瓮中捉提督!”

    杨川嗤声而笑,遂与她一起避远了些,待确定距离已够,不会被院中耳目察觉动静,才展开轻功,赶回酒楼去。

    院子里,那役长不敢乱看也不敢与领路的人瞎打听,低着头一直往里走。待得被请进一道房门,看见眼前背影,立刻作揖:“督公。”

    半晌无声,然后薛飞重重地叹了口气:“没人跟着你吧。”

    那役长道:“没有,小的一路都着意避着人,专走僻静小路,督公放心。”

    薛飞疲乏地“嗯”了声,又静了许久,才转过身来,问他:“如何?”

    “暂无甚大的动静。”那役长说,“锦衣卫也没动咱东厂的其他人,只听说有人去搜您的别的宅子去了,好像、好像是从诏狱问出了话。”

    薛飞一声冷笑。

    他就知道,门达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没一个可信的,凡他们知道的地方,他概不能去,否则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他接着又问:“宫里有动静吗?”

    役长回说:“皇上撤换了不少宫人,宫女宦官都有。有的放出来各自回家了,有的就……”

    就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薛飞阖眸一喟却未予置评,那役长想了想,又说:“还有就是……不知怎的,皇后娘娘杖责了万贵妃,皇上恼了,要废后,今天好似朝中争了一场。”

    薛飞听出他已是在没话找话,摆了摆手:“知道了,去吧。明天还这个时辰来,千万别叫人察觉。”

    说罢,薛飞打了个响指,有人从屋外走了进来,递给那役长一锭金子,又领他离开。

    那役长看见金锭就笑了,作着揖向薛飞道谢。薛飞没再做理会,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张巨幅河山图,斟酌起了今后的出路。

    想留在东厂是不可能的了,今上对他显然不信任。他甚至听说了些风声,说皇上想再立个西厂,与东厂分权。

    ——就像当初设立东厂分锦衣卫的权那样。

    他只能暂且躲着,等避过这阵的风声,等城门处的戒严松了再逃出去。然后,便大抵一辈子都回不了京、也触及不了朝堂了。

    不过,那也罢。朝堂只有那么大点儿,江湖却大得很。有人之处尽是江湖,他寻个隐秘之处藏身,有这一班东厂豢养出的高手保护,还有一辈子都花不尽的钱,朝廷想抓他也不容易。

    想到这儿,薛飞心下稍安了些。他走到矮柜前,打开盛茶叶的瓷罐,沉默地为自己沏了一盏香茶。

    这茶还是江南来的贡品,进宫之前先经了他的手,皇帝管不了。

    他相信,便是时至今日他不在东厂了,依旧有许多事,皇帝管不了。

    不论是先帝还是新君。

    另一边,曾培搜薛飞的各处宅邸颇费了些心神,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可算回到酒楼歇下。

    是以他一直睡到翌日晌午,迷迷瞪瞪地下楼吃午饭时,听奚月说了下午要去缉拿薛飞的事。

    “……你找着他了啊?!”曾培咬着馒头傻在那儿,“不是……你怎么找着的?我这昨天忙了一整天,你……”

    “我也是碰碰运气。”奚月含歉拍拍他的肩头,“对不住啊。今天下午你歇着,我们带人去就得。”

    曾培却不干:“别废话,我跟你们一起去!”

    等这事办完,他们虽然都要去走江湖,可他的功夫差奚月杨川那么多,断不可能一直跟着他们。

    现在能多一起待一会儿就多一起待一会儿吧。

    曾培闷头喝了口汤:“带多少人?我吃饭完就集结人马去。”

    奚月没再和他多争:“三个百户所就行了。地方偏巷子窄,附近还有民舍,人多了反倒打不开。”

    曾培点点头,邻桌边,张仪转脸就道:“我也去。”

    “……你别了吧?”竹摇往他碗里塞了快肉,张仪一哂,看向奚月:“你可说好了让我手刃薛飞,不作数了?”

    “啊……作数!”奚月立刻应下,“那就一道去。但咱得先说好,你当下单手的功夫还没练成,不许自己拼杀,等我们拿了薛飞交给你,行不行?”

    “行。”张仪对自己当下的情状心里有数,答应得便很痛快。竹摇见是这样也就放了心,松着气掰了半个馒头吃。

    奚月看看他们俩,心里乐极了。他俩能在一起,于她而言真是天大的喜事。她先前为竹摇琳琅苦恼至极,如今她们一个喜欢张仪、一个对沈不栖芳心暗许,她可算撇清情债了!

第78章 清算(四)

    这晚; 奚月仍是带着人趁夜出击。

    相较于缉拿门达的那晚而言; 这一回的好处是人手足够,坏处是薛飞手底下有门达所没有的高手。

    未免大批人马齐至会打草惊蛇; 使得薛飞走为上; 奚月将人分作了四波; 分别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街巷围向宅邸。
    月黑风高间; 宅中灯火乍明。

    围墙之上; 一个个搭着弓箭的人出现在墙头上,像是一桩桩雕塑。院外的锦衣卫立刻改换阵型; 持盾的上了前,一块块盾牌相接; 连成一块铜墙铁壁。

    奚月浑不在意地从铜墙铁壁后翻跃出来; 落地掸了掸手; 看向搭弓的众人,朗声道:“诸位朋友,别这么大的火气。我们锦衣卫查到些事,知你们原是江湖中人; 被东厂强行绑来为之效命。是以各位该都知道薛飞奸恶; 又何必大动干戈?不如帮我们拿了人,然后各回江湖去。”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裹挟疾风而来; 奚月闪身避开; 羽箭撞在身后的盾牌上铛地一响。

    她黯然一喟; 一记弹指在安静的夜幕下清脆打响。刹那之间; 杀声四起,众锦衣卫有条不紊,跃墙的跃墙、攻门的攻门,不过多时便攻出一道缺口,涌入院中。
    杨川边与奚月一道杀入边叹气:“你瞧,我就说你不需多与他们废话。不愿像东厂低头的,必定或逃或死,能留下来的这些早已折了骨气!”

    奚月却没说话,她薄唇紧紧抿着,脸色比刀光还冷。杨川知道她心目中江湖的美好,无奈摇头,又撂下一人后,忽地转身揽她。

    “干什么!”奚月悚然一惊,眼前画面飞转,厮杀与鲜血融成一片。她正不及反应,一吻迎面落在唇上,令她登时浑身轻栗。

    杨川噙着笑,揽在她腰后的手忽而斜上一划,一举割了袭来那人的喉咙,鲜血如花瓣般在奚月身后一扬即落。

    他笑意深深地看着她:“乖,为那些人伤神,不值当。”
    饶是打斗激烈,奚月都听到耳边传来几声忍无可忍地低笑。她一下脸红,虚晃一拳逼得杨川闪避,趁机脱开了他的怀抱。

    不过多时,院中敌手已少了大半。但余下的这一半,功夫明显要高上不少。

    杨川于是又碰上一个用萧山功夫的,且也还算上乘。他见招拆招,与那人自地上打至房顶又落下来,才终于寻了个空隙一刀刺入他腹中。

    那人瞳孔骤缩,被他的刀抵着步步急退,眼看已至墙边,他却忽而扬腿急扫。杨川不及防备向旁摔倒,那人被他手中绣春刀带得一并摔下,这一摔登时鲜血涌出,他却跌跌撞撞地还要再度攻来。

    ——困兽之斗。
    杨川脑中划过这四个字,身上霎然一阵说不清的恶寒。他慌忙回神,运起内功一掌拍去,那人到底已是强弩之末,跌退了几步,断气无声。

    另一边,奚月一时也因对方的攻势而暗暗心惊。

    他们根本不止是要与他们拼个输赢,而是个个都怀着无所谓生死的情绪,只想多杀几个锦衣卫。

    这令他们的攻势十分可怕,过招间的伤痛常不能令他们退避,他们仿佛没有感情,一味地野蛮进攻,招招都满是杀意,令人招架吃力。

    但他们因何会这样,她却无从去懂,只知这绝不只是被钱所惑。
    能为金钱所惑之人往往更为惜命。

    他们如此拼杀,倒似因为某种绝望,这种绝望令他们觉得死在这里并无所谓。

    厮杀又持续了半个时辰,满地都是死尸和横飞的血肉。血色从殷红积成暗红、又积到令人足下打滑,院中所余已不过二十余人。不过锦衣卫也已折损过半,当下更有许多已体力不支,奚月一错眼间便见两人被对手抓了破绽,一刀毙命。

    “体力不支者,先撤!”她一声喝,许多人即刻向外退去,换周遭功夫更好的弟兄迎上来过招。沈不栖闪身替下一个已受重伤的锦衣卫,刚过两招,对方却忽地摘下面上黑巾:“沈不栖!”

    他不免一愣,下一刹,只见对方面目陡然狰狞:“你竟还活着!”

    沈不栖悚然大惊,一时招架不住,一边匆忙格挡一边步步后退。他努力辨认,却全然识不出对方是谁,只见对方怒火中烧:“你为什么回来!”

    顷刻间又铛铛两声,沈不栖茫然地与他过着招,听得他又喝:“裴於都为了你死了!那么多人为你死了!你为什么又回来!”

    回来?裴於?那么多人?

    沈不栖忽而脑中嗡鸣四起,一些记忆似乎显了形,但又像烟尘一样,让他抓不住。

    只那么短短一瞬的怔讼,对方一刀已悍然刺入右肩,剧痛令沈不栖手中长刀猛地脱手,对方又刺几分,他感觉后背一热,又一凉。

    “咔——”木材刺裂的声音忽地入耳,沈不栖在迷茫中偏了偏头,看到自己被钉在了漆柱上。

    “这才多少时日,你竟穿上千户的衣服了……看来你与那个奚月很熟。”那人冷冷地打量着他的服色,“你等着看她死吧!”

    沈不栖一阵阵的头疼,他看着对方眼中如火焰般迸发的怒气,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裴於……

    那到底是谁?

    沈不栖视线恍惚,眼看着那人向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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