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令-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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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城侯讪然:“不过些臣在匈奴经历之事。”
蒲那兴奋道:“鲤城侯要杀那狼,刀没入了狼身,却拔不出来了!”
“他、他还险些掉到了水中!”从音也咯咯笑。
“是么?”皇帝淡淡一笑,抚抚蒲那的头,却抬头看看天空,“要落雨了,回宫吧。”
蒲那和从音闻言讶然,也看看天空。
“现下便回去?”蒲那问。
“现下便回。”皇帝道。
蒲那有些不舍,皇帝却不由分说,吩咐侍卫备马。
鲤城侯等人连忙行礼,恭送皇帝。皇帝摆摆手,对内侍道,“天色要变,六皇子亦当速速回宫。”
内侍应下。
皇帝不再多说,径自离去。徽妍看着他,忙向鲤城侯行个礼告退,带着从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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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步子很快,若非王恒和侍卫们替她带着蒲那和从音,徽妍几乎赶不上。
天色确实在变沉,沧池上已经起了风,衣袖被吹得呼呼飘起。
皇帝没有耽搁,径自过桥。
徽妍想起要给蒲那找剑师的事,忙走快两步跟上,“陛下!”
皇帝回头,看到那张脸上的神色,徽妍却愣了愣。只见那面上毫无表情,冷峻得恰如头顶的天色一般。
“何事?”他问。
“妾……”徽妍犹豫了一下,“妾请陛下为王子遣一名剑师。”
皇帝听了,眸光似乎更冷。
“鲤城侯,是么?”他声音一贯的无波无澜,眼睛直直看着徽妍,别有意味,“女史以为,鲤城侯如何?”
徽妍不知他此话何意,触到那眼神,却忽然不知如何回答。
皇帝却似乎对她的回答毫无兴趣,收回目光,快步前行。
朕也去过匈奴,从不见跟朕说得这般开心……他心里气哼哼地想。
岸边,侍从早已经备好了马。
皇帝上了坐骑,侍从也带着蒲那和从音上马,徽妍则骑上了自己的陌上雪。待得乘好,众人簇拥着皇帝,往漪兰殿的方向而去。
徽妍瞅着皇帝的背影,想着他方才的言语,犹疑不已。
他是讨厌鲤城侯,还是……?
心里忽而被什么撞了一下,徽妍心潮起伏不定,却隐隐的期待。好像一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盒子,引得她忍不住想打开,却又害怕并非自己所愿那般……徽妍深吸口气,望着前方,觉得这道路实在有些长。她想快些到漪兰殿,或许他还会跟自己说话。她想看他的眼神,看他正面对着自己说话的样子,好探究他的心中如今到底如何……
正揣着小心思,徽妍瞥见前方一处岔道口上,有一辆辇车。
而待得看清车上的人,她怔住。
怀恩侯夫人纪氏,还有侯女窦芸,正坐在那辆辇车之上。
皇帝看到她们,亦是诧异,停下马。
“陛下。”纪氏笑盈盈,带着窦芸从车上下来,向他行礼。
“夫人与侯女,怎在此处?”皇帝问。
“妾与小女入宫拜后土,正巧,晨间府中做了些小食,陛下却回宫了,妾特地带来。”纪氏声音慈祥,说罢,看向窦芸。
窦芸笑容甜甜,捧着一只漆盒,走到皇帝面前,向他一礼,“都是些陛下平日喜食之物,请陛下收下。”
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笑意,轻轻的,好像莺啼。
徽妍听着,却觉得刺耳得很。
平日喜食之物……便是她们常做,皇帝常食了。
心中想着,徽妍忽然想起昨夜那些宫人们议论的话。
……陛下或许真的会娶怀恩侯女吧……
……我看错不了,或许明日陛下回来,就会召大臣说此事……
皇帝看着窦芸,又看看纪氏。少顷,颔首,吩咐徐恩,“收下。”
徽妍在后面看着他们,心头有些滋味在翻滚,酸酸的,好像憋着什么。她别开目光,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似乎多余得很,有一股赶快离开的冲动。
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从音嘀咕的声音。看去,只见从音皱着眉头,在跟侍卫说着话,侍卫一脸茫然,眼睛在地上望着。
“怎么了?”徽妍问。
侍卫忙回答:“女史,居次说,她的珠串丢失了。”
“珠串?”徽妍讶然,忙策马过去,仔细看从音的手腕,果然,上面空空的,不见了她平日戴的小珠串。
从音嘴鼓鼓,一副委屈要哭的模样,“徽妍,珠珠不见了……”
“何时不见的?”徽妍忙问。
从音摇头。
徽妍回想着,方才在渐台上观看习剑的时候,从音曾和蒲那追逐了一阵,大概就是那时候丢的。
那珠串是阏氏留给从音的,丢不得。徽妍安慰了从音两句,望望天色,道,“莫慌,我去寻。”
“何事?”这时,皇帝也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
“居次的珠串不见了,妾去为她寻来。”徽妍禀道。
皇帝讶然。
那侍卫忙道:“不必劳烦女史,在下去寻。”
“让侍卫去吧。”皇帝看看天色,亦道,“此时往渐台,恐要遇上暴雨。”
徽妍摇头:“那手串甚细小,尔等不知是何模样,还是妾去寻吧。”说罢,不再多言,也没有看皇帝,调转马头,便往回奔去。
“女史……”侍卫话没说完,徽妍却已经走远。
皇帝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有些错愕,目光不定。
这时,天上忽然一声雷响。
窦芸吓一跳,忙依偎到母亲身边。
“要下雨了。”纪氏忙道,“陛下骑马,无遮无挡,还是快快往宫室中。”
皇帝却未答应,未几,回过头道,眸光闪烁,“众卿先去。徐内侍,领怀恩侯夫人及侯女到附近宫室避雨,王车郎,速速送王子居次返漪兰殿。”说罢,也调转马头,叱一声,亦奔驰而去。
“陛下……”纪氏和窦芸皆愕然,皇帝却已策马飞驰,未几,身影已经不见,空留急促的马蹄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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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在头顶隆隆作响,天色在变暗,风中蕴含着雨水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疾风之故,徽妍只觉自己身上有些发凉,急促的马蹄声似乎也打在了心上,一下一下,心也跳得飞快。
徽妍望着前方,脑海间浮现的却是方才的情景。
昨夜他留在了怀恩侯府,今朝,怀恩侯夫人带着侯女就跟着来了宫中,给他送羹。
想到他与侯女说话的样子,徽妍就觉得有什么堵在胸口。
侯女仰头望着他,笑意嫣然。而他的头微微低着,背影看上去优雅而温柔……
干你何事?心底有一个声音嗤笑,你是他何人?
王徽妍,这是你求仁得仁!
风卷浓云,在天空中翻滚。沧池的粼粼碧波已经换了模样,大风吹得波澜层层,映着灰沉的天光,有些吓人。
徽妍望了望头顶,知道自己要么回头,要么过桥。想到方才的种种,一股倔强之气忽而冲起,她一咬牙,直接策马奔过长桥。
渐台上一个人也无,徽妍把马拴在台下的亭子里,快步登阶,往那阔台上去。大风吹得她衣袖飞扬,脚步牵绊,徽妍干脆把衣裾拾起来。亭中,方才摆设的案席还在,珠串,珠串……她低着头,在方才从音坐着的地方寻找,却什么也没有。
忽然,只听又一声雷响,徽妍唬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雨点“噼噼啪啪”落在地上和头顶的瓦上,越来越密。突然,她看到雨帘出现一个人,跑进了亭子里。
待得看清,徽妍愣住。
只见皇帝的头发和冠都被淋湿了,皱着眉拍掉肩上和袖子上新落的水,“跑这么快作甚,叫你也不应!”
徽妍瞠目结舌,全然没想到他竟会跟着来,不禁瞅瞅他身后,没有人跟着,只有他而已。
“妾未听到……”徽妍解释,“妾不知陛下会来。”
皇帝看着她,不耐烦地“哼”一声,片刻,却转而看向地上,“寻到不曾?那珠串是何模样?”
徽妍忙道:“是杂色宝石所制,红珠、绿珠、蓝珠皆有。”
皇帝没说话,低头在案席间寻着,徽妍也不再多说,收回目光,继续在刚才的地方再找。隆隆的雷声又响起来,大雨倾盆,被风挟裹着,连凉亭里也进了些。
徽妍低着头,自己心跳的声音愈加明显,气息也不稳当。
他也来寻珠串,一个人……
是真的寻珠串,还是为了别的……
心中正七上八下,忽然,皇帝道,“可是此物?”
徽妍看去,只见他在一处案几旁拾起一串小小的物什,正是那珠串。
“正是。”徽妍忙走过去,看了看,正要从皇帝手中接过来,他却忽然将徽妍的手抓住。
徽妍讶然,抬眼,四目相对。
皇帝注视着她,目光深深,低低道,“方才为何要走?”
那眼神锐利,近在咫尺,似乎可直透人心,将她藏在深处的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徽妍的脸颊骤然烧灼起来,羞赧之余,忽而有些着恼。
他从来都是这样。
他明明什么都知晓,却喜欢捉弄人,看她惊慌失措,就像现在这样……
“妾要寻珠串。”徽妍强自镇定,说着,想把手抽回。
皇帝却不放,盯着她,“说谎。”
徽妍不想说话,皱起眉,更加用力,有用另一只手来掰。
皇帝却也不甘示弱,索性将她另一只手也捉住,钳制着,将她拉到身前,声音就响在她的鼻尖上方,“你还未回答朕。”
徽妍挣扎未果,又羞又恼:“放开!”
“不放。”
徽妍咬牙,突然抬脚,朝他腿上踢去。
皇帝却似早有防备,堪堪避开。徽妍不死心,再踢,皇帝突然一个倒身,徽妍惊叫着跟他一起倒了下去。
徽妍听到落地时,皇帝闷哼的声音,忙抬头看她,可松懈的一瞬,皇帝忽而翻身过来,将她牢牢按在身下。
二人都在喘息,徽妍还想挣扎,却全然不能再动一下。他抓着她的双手,双腿锁住了她的关节,整个人像巨石一样,压得她使不上劲。
徽妍满面通红,瞪着皇帝。那张脸就在上方,与她相对。那双形状优美的凤目神采灼灼,专横、霸道,却似乎带着蛊惑之术,牢牢攫她,教她移不开眼。
“你喜欢我,是么?”
他的话语在胸口震响,低低的。
“轰”的,一记滚雷在凉亭上方劈开。
徽妍定定地望着他,没答话,手上挣扎得劲头却像瞬间消失了一般。
他与她对视,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隔着衣衫,有另一颗心也在跳着,一样飞快,咚咚作响。
“我……”她张张口,想否认,却说不出来。大雨砸在瓦上,嘈嘈不停,将二人之间呼吸的声音也吞没了去。
忽然,皇帝低头,唇落在她右边的颊上,轻轻的,柔软而温润。
徽妍睁大眼睛,只觉心跳几乎停住。看着皇帝停留片刻,抬起脸来。
感觉到她没有了丝毫反抗,皇帝目光微动,笑意犹如薄雾里的阳光,渐渐绽露出来,温暖夺目。他注视着她,把她放开,却抬手,指尖抚过她的鬓发。
“徽妍。”她听到他低低地唤着自己得名字,只觉似乎这世上的一切都已经忘记,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不再高下难逾,也不再遥远难测。
他再度低头下来,唇覆在她的唇上,气息侵入自己的呼吸之间,亲密无间。而先前的那些猜测和疑虑,在此时冰消雪融,竟显得分外可笑。
温柔的情意,则似破土之后第一次遇到甘霖,如藤蔓疯长。徽妍将手臂圈在他的脖子上,闭着眼睛回应着他,被动而笨拙。
心中忽而想起,她似乎忘了回答他的问话,她应该说是。
不过,好像已经没关系了……
雷声大作,风雨狂卷,却已然与他们无干。光阴荏苒,而此刻却似停留不前,任由天地洪荒,亘古久远。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51章
他的吻很温柔,在她的唇间徘徊,缠绵溺人。
徽妍只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能想,不能做,像一只懵懂的幼猫,被困在怀里,紧张又无助,只得任他摆布。
好一会,皇帝才放开。
二人喘息着,面上皆染着炽炽的红晕。皇帝目光灼灼,手指仍停留在她的颊边,轻轻抚着。
谁也没说话。徽妍望着他,定定的,心仍扑扑跳得激烈,却像掺着蜜,丝丝的甜。
外面的雨势似乎已经要收了,未几,隐隐有声音传来,“……陛下!”
二人一愣,回过神。
皇帝起身来,往亭外望了望。
徽妍亦连忙起身,待得听得真切了,窘然,嗫嚅着对皇帝道,“似是侍卫……”
皇帝发红的面颊上忽而浮起些恼色,再看向她,眉间却又倏而变得柔和。
“朕方才到渐台时,令他们不得上来,许是等久了担忧。”皇帝无奈道,说着,望望天色,“雨似要停了,回宫如何?”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