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月影-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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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之心头轻颤:“你来到了大汉,你我在此相遇,我会……”
“你会什么?”
萧逸之柔语:“我会为你奏箫,带你品尝佳肴。还可以……”
“还可以什么?”
“还可以带你去东海,回西域。”
“真的?”
“真的。”轻柔的两个字,在萧逸之心里重似盘石。
月桐举起小手指:“我们拉勾。”
萧逸之轻笑,伸出小手指勾住她的小指。两指交缠,把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缠入心头。
月桐展颜笑起:“娘说,拉了勾就是许下诺言,你可不许反悔。”
“我会守诺。”萧逸之郑而重之道。
月桐兴奋道:“你奏箫我唱曲。你给我带好吃的,我也可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康哥哥,你喜爬屋顶看月亮吗?”
萧逸之哑然道:“月氏女子都像你这样?爬屋顶别说女子,就连男子也没多少人做过吧!”
“啊,这么好玩的事你都没玩过?夜里躺在屋顶上看满天星辰,可好看了。等我眼睛好起来,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萧逸之轻笑道:“好!”
“康哥哥,那你平日都玩些什么?”
“我是生意人,平日自然是要洽谈生意,可以玩耍的时候并不多。”
月桐嘟起小嘴:“那你的日子岂不是过得很沉闷。别担心,有我在,一定让你玩得痛快。”
萧逸之怡然笑起:“你眼睛好起来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长安找我外公。”
“听少庄主说,你叔叔的腿还要治理至少半年。”
月桐托腮苦恼道:“是啊,半年,要留在这半年,那我岂不会闷坏了。唉呀,那少庄主该不会翻脸不认账,要我付钱才继续治叔叔的腿吧!”
“鸣月庄不缺钱,少庄主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你和少庄主熟吗?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个肥头大耳,奇丑无比的小财主?像他那么会算计的人,我看见他最好转头就跑,免得他来找我的碴。”月桐语气中禁不住溢满了忿意。
守在一旁的小茹忍不住噗嗤一笑。
月桐猛地想起了什么:“对了,康哥哥,我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不如,你让我摸一摸。”
“摸一摸?”纵然萧逸之再见多识广,这摸一摸的要求着实令他愣得不轻。
“对啊!”月桐理所当然地点头“让我摸一摸你的脸。”话音未落,双手已举起向萧逸之伸去。
小茹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当看见犹豫了片刻的萧逸之把她的手拉起放在脸颊上时,她的嘴再也合不拢。
月桐边抚摸,边呢喃:“康哥哥,你的肌肤好光滑,一定是位玉面公子吧!天庭饱满,双目圆大,鼻梁高挺。”月桐的手指轻扫过他的唇时,萧逸之的身子禁不住轻颤“唇瓣丰厚,康哥哥,你长得好俊啊!”
萧逸之的心跳如擂鼓,热潮自心湖中飘散而出,冲破他的心房,灼热他的脸颊。
刚步入房间的文叔看到眼前一幕,震撼难言。
“咦,康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越来越烫?”
萧逸之轻拉下她的手,暗中深吁口气把心怀的悸动压下,哑声道:“我没事。我有事要处理,要先走了。”
月桐不舍地嘟起小嘴:“你又要走了。”
“我明日再来。”
月桐嫣红的唇弯成了小月牙:“康哥哥,明日见!”
☆、第6章 康哥哥〔3〕
萧逸之步出房间后,重重地吐了口气。雷鸣般的心跳,震动出一种喜不自胜的乱,甘之如饴的麻。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浮莲随风轻舞,舞起了圈圈轻盈的波纹,漫延在一平如镜的湖面上。萧逸之怔怔失神地凝视湖面,过了好一阵,才能平缓心中的雷鸣,才听到文叔在身旁的叫唤。
“少爷,大夫人和大少爷明日会到。”
萧逸之把思绪拉回,淡然道:“知道了,去好好准备。林先生那边说好了吗?”
文叔苦道:“他一听是为大夫人看病很不情愿,说他就是不想受那些娘娘的气才离开皇宫,现在竟然还要受女人气。”
萧逸之道:“把那两埕放了五年的葡萄酿给他吧!有酒喝,他的气会消的。”
文叔叹道:“这次大夫人和大少爷又不知要折腾多久。”
萧逸之冷然道:“你多安排人手把大少爷盯紧,庄里庄外都要。千万别让他看见月桐。华榕轩是不是来了新的姑娘?”
“是,有两位姑娘是从月氏逃难来,芸娘回说是长得貌若天仙,舞姿曼妙,有做头牌的本事。”
“她俩可是心甘情愿的?”
“这年头,她们能活下来,还能有什么不甘愿。”
萧逸之默然道:“你去看看,安排一个给大少爷,异国风情应当可以让他安定一段时间。让剑书,小茹回避,叫她们去陪月桐,少在庄里走动。”
文叔会意道:“知道了。”
大夫人和大少爷的马车和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鸣月庄前时,萧逸之和文叔已站在庄门前相迎。一名中年美妇扶着丫头的手优雅地下了马车,随后下来一名二十来岁的俊朗公子。
“大娘,大哥,一路辛苦了!”萧逸之恭谨地他们行礼。
中年美妇扫了萧逸之一眼,冷言嘲道:“你知道我们辛苦就好。让你请一名大夫到长安为我看病你都做不到,要我不远千里前来,你这个儿子可真有大娘的心。”
萧逸之一脸恭敬道:“名医总会有些脾性。林先生连皇宫都不愿留,孩儿实在无能劝说。让大娘受累了。”
中年美妇冷哼一声:“你爹不是常称赞你没有做不到的事吗?彷如要你摘月亮你也能摘下来。你大哥可就没你那么能讨你爹的欢心了,毕竟没有天生的狐媚心眼。”
萧逸之的脸庞闪过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愤怒,剎那间又回复如常的淡然:“大娘劳累了,请进庄洗漱休息,明日林先生会亲自来为大娘看病。”转身向公子揖道:“辛苦大哥一路照看大娘,四弟已备好酒菜为大娘大哥洗尘。”
公子扬眉道:“一年不见四弟越发挺拔俊逸了,尽得三娘真传啊。”
“大哥过奖了。大哥才是英姿焕发,四弟望尘若及。”
公子傲气地呵呵两声,扶着中年美妇进庄。两人正是鸣月庄庄主萧若游的嫡妻刘蔓和嫡长子萧胜之。
文叔看见两人盛气凌人的嘴脸,心中极是厌恶,却也只能阿谀陪笑。看着萧逸之对他们的热嘲冷讥无动于衷,心中既佩服又惑慨,他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心性却深沉得旁人无法看透,到底是应悲,还是应喜?
“哟,好精致的菜肴,难得你用心了。不知味道如何?”刘蔓看见一桌精细别致的菜肴,不屑中难免透出欢喜。
“四弟是最会玩精细活,菜肴都做得雕花似的,和三娘的脾性倒是一模一样,却是少了些男人气慨吧!”萧胜之嘲笑道“对了,四弟不是刚给爹送去一幅刺绣,又是女儿活,难怪看你是多了些媚态。”
在一旁侍候的文叔眉头一紧,赶忙微垂下头,缓一缓脸色。萧逸之好似没听出他的嘲讽,夹了片鱼块给刘蔓:“大娘,这是葡萄醋鱼,用西域来的葡萄加淮扬的红醋配上桂花鱼做成,开胃又养颜。没吃过葡萄又吃不到葡萄的人总以为葡萄是酸的。孰不知葡萄清甜可口,只是不识货之人求之不得才反咬一口罢了。”
文叔心中一悦,萧胜之却脸色一沉。
“养颜?”刘蔓摸了一下脸颊“唉哟,逸儿是暗讽大娘年华老去?也是,我何曾有你娘的美貌,更没有她能歌善舞,我毕竟出身大户人家,比不上歌伎那么会掳获人心。”
“大娘多虑了。过虑倒真是对身子不好。大娘何不能放下且放下,说不定病也可不药而愈。”
刘蔓冷哼一声:“那看来你娘是思虑算计过多才会早早撒手人寰。可惜啊,看不到你如今风姿焕发,妙语连珠。”
热血汹涌地冲上萧逸之的脑门,脸色在垮下前的一瞬被紧攥起的拳头撑起。他暗暗喘了口气,吹灭眼眸窜起的火苗,面不改容道:“娘生前有大娘照看,又怎会忧虑过多。娘知道孩儿有大娘照顾理应宽慰上路,但娘走后六年来,爹一直心结难解。每次爹来这,总会提起当初为娘建起这座鸣月庄别院,浮莲依雅亭,君子慕佳人。只是,爹对娘念念不忘,孩儿难免心有凄凄。孩儿在外奔波,不能常侍候爹左右,大娘常伴爹身边,多加慰解,甚是劳累。可惜,大娘有万千心思,孩儿难窥万一,不能为大娘分担,只能让大娘独自受苦受累,实是孩儿之过。”
刘蔓凤眼瞪成了圆盘,他的字字句句全击中她的要害,她却无言以驳。
萧胜之忙打圆场:“娘一直都知道四弟孝顺,这里每一道菜都是他为娘精心制作,娘你多吃点!”
萧逸之淡然一笑:“大哥一路劳乏,也多吃些!”
夜色沉浓,静寂无边。月光肆意挥洒,大地拢上一层怆然的银光。萧逸之站在雅亭之中,一身蓝衣独立银幕之下,衣袂翻飞,银辉与黑影错落起伏,划出一道道难以排遣的伤。
“思虑算计过多才会早早撒手人寰…”此等心寒的话她也说得出口。不是她机关算尽,步步相逼,娘又怎会悲愤交集,抑郁离去?如今还要对她百般逢迎,娘在天之灵会不会暗自垂泪?
萧逸之沉重一拳打在木栏上,泛白的指节上渗出了血。
月桐在榻上辗转难眠,白天因为百无聊赖贪睡,到了晚上竟睡意全无。深夜的寂寥反而更令人难受。月桐站起,在房中踱来踱去。
隐约间,又听到熟悉的袅袅箫音。
“康哥哥,他还没睡?”月桐忙撑起拐杖,向湖中雅亭走去。
今夜的箫音充满了伤感。纵然月桐已放轻脚步,夜深人静,她的步伐还是惊动了萧逸之。
“你怎么还没睡?晚睡对你眼睛不好。”萧逸之轻轻把月桐带到亭中,放她安稳坐好。
“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就睡不着。康哥哥,你不开心?怎么吹这么悲伤的曲子?”
萧逸之望银光粼粼的湖面,剑眉紧蹙地静默着。湖有鱼相伴,天有月相陪,月有星相随,他呢?
月桐听不到萧逸之的回答,接着道:“我其实也很不开心。我的家国没了,爹娘走了,哥哥不知道在哪,叔叔的腿伤又没好,我双眼又看不见,我可比你糟糕多了。我也好想大哭特哭,更想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他们依旧在我身边。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我答应娘要勇敢,要好好地活下去。我要遵守我的承诺。康哥哥,你知道人走后会去哪吗?娘说好人走后会到月亮上去,他们会在月亮上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每当我不开心时,我就会看着月亮,我爹娘,还有许多救过我的叔叔都在那看着我。他们会对我说小月儿,别难过,我们都在这儿!月亮上的人都希望地上的人快乐。”
“康哥哥,你若不开心,也看看月亮,你想念的人也会在上面看着你。你若想哭就哭,哭完把泪擦一擦,告诉月亮上的亲人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你有他们,不孤单。”
恍惚间,萧逸之感到脸上划过两行微热的水滴?下雨了?还是泪?有多久他没再流过泪?
“康哥哥,我唱首曲子给你听。我娘总爱唱这首曲子陪我入睡。这首曲子叫:月儿谣。”
“好!”萧逸之慢慢地坐在月桐身旁,举起手,在她的肩膊上犹豫了半刻,轻轻地搭上去。
月桐把头往他肩膀一靠,她身上淡淡地香味萦绕在萧逸之心间,密密麻麻地织起了一张柔情的网。萧逸之的手一紧,把她牢牢地搂住。
“圆圆的月儿挂天垂,闪闪的星儿相随。地上的人儿思量谁,望着月儿默默垂泪。
啊~~~~~~~~~~云儿飘啊风儿飞,把牵念送入你心扉。
地上的人儿在天涯,何处是思念的家?月儿照遍千山万川,点亮张张憔悴的脸。
啊~~~~~~~~~~不怕天黑不怕雨雷,让月儿陪你入梦寐。
飞越千山跨越万水,哦!月儿与你成双对!”
月桐唱了一遍又遍,不知不觉间靠在萧逸之的肩臂上睡着了。萧逸之心中满溢的伤苦在她的歌声里飘散于天地间。昊天之下,他的苦有处可排,他的心有人可依。
萧逸之凝视她熟睡的脸庞,在她的脸颊上悄悄一吻。他抬头望向圆月,仿佛真的看见娘在月亮微笑地看着他,看着他搂在手中温暖,荡在心里的柔情。
☆、第7章 受不起
林士德百般不情愿地去刘蔓房中,萧逸之和萧胜之坐在一旁,看他为刘蔓把脉。
“大夫人是心中忧思过多。愁忧者,气闭塞而不行,以致损伤精神,头眩目昏,心虚气短,惊悸烦热,因此夜不能寐。脾失健运,因此日不欲食。喝几剂归脾汤,减少些忧思就会见好。”
刘蔓狐疑地质问:“林先生怎么讲的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