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小媳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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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钰合衣躺在榻上,闭着眼睛道:“我警告过田嬷嬷,年前她敢派人递信儿,我便杀了江家主仆。而且她们说了搬家,知县一死她们马上回去,容易惹人猜忌。”
他行事周全,定王放了心。
程钰累了,朝里面翻了过去,“赶了一路,我先睡会儿。”
从杭州快马加鞭赶过来,确实辛苦,定王没再烦他,过了会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睡我榻上,我晚上睡哪里?那边船上还有地方,你过去睡!”
他能忍受跟张叔同住一室,却不想跟别的下人挤一个船篷。
程钰也不想换船,假装睡着不理他。
张叔肯定要留在这边守着他家俩姑娘的,定王看看里面仅有的两张床榻,起身去扯程钰。张叔刚好走过来,见两个大男人居然为了一张床争抢,忍笑道:“晚上我打地铺吧,这会儿天不冷,睡床板也没事,公子稍等,我去拿套新被子。”
说完就走了。
有了解决办法,定王放了程钰,哼道:“一会儿我盖新被子,这个被你碰过了。”
程钰面朝里侧继续睡觉,江水不停地流,客船有规律地晃动,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船尾撑船的人换成了程钰。
他与定王在福建抗击倭寇,无论是划船还是游水,功夫都练出来了。
定王歪躺在一旁,惬意晒日头,眯着眼睛看岸边青山绿水,看了会儿嫌闷,问程钰:“你说凝珠才八岁,她姐姐为何不让她出来玩?她年长需要避讳,连妹妹都看在身边,莫非我在她眼里是那种连小孩子都欺负的恶人?”
“我怎么知道?”程钰依旧还是昨日的打扮,下巴上的假须迎风飘扬。
他寡言少语更没趣,定王瞪他一眼,忽的站了起来。
程钰扭头看他:“你……”
“安心撑船吧,我有分寸。”定王背对他摆摆手,到了中间的船篷,他扬声道:“二姑娘,我想钓鱼,里面有鱼竿吗?”
含珠正在教妹妹认字,听到这话,她朝张嘴欲言的妹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春柳去应付。
春柳出去,歉然道:“这边船上没有,公子实在想钓鱼,我去问问前面船上有没有?”
语气并不和善。
定王看向前面,见张福站在船尾紧张地望着这边,分明是怕他对他的未婚妻做什么,心底突然冒出来一股火,他堂堂王爷,被姑娘提防没什么,怎么连一个粗鄙的下人都敢小瞧他?
他退后一步,靠着船栏笑,王爷的尊贵之气尽显,颐指气使道:“去吧,快点。”
春柳没有看他,自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笑,那边张福却看得清清楚楚。身为一个男人,眼看着旁的男人在未婚妻船上朝他示威,他却只能远远着急,张福也憋了一肚子火,春柳过来问,他想也不想就道:“没有!”
“你没问怎么知道没有?”张叔低声斥他,问对面撑船的船夫,“有鱼竿吗?”
船夫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官话道:“有,鱼竿鱼网都有,我这就去拿出来?”
张叔嗯了声,等船夫走了,他指着前面的船篷训斥儿子:“你给我坐里面待着去,没事一直盯着后面做什么?”他知道儿子是在防着那二人,可姑娘不知道,万一以为儿子在偷窥她怎么办?至于那两个人,人家有功夫,真有歹意,在杭州就出手了。
张福拗不过父亲,赌气走了。
定王看着他进了船篷,嗤了声,接过鱼竿后对着船篷道:“二姑娘,我要钓鱼,请你出来看。”
特意在“请”字上加重了语气。
他想要的,谁敢不从?别真把他当船夫。
含珠听懂了男人话里的威胁,见妹妹也是兴奋想去的,她无奈地下了榻,亲手替妹妹系好秋里穿的披风,柔声叮嘱道:“外面风大,妹妹多穿点,出去后别靠船舷太近,小心掉下去。”
凝珠乖巧地点头,“我知道,姐姐不用担心。”
含珠摸摸她脑袋,让春柳秋兰一起出去照看。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凝珠清脆的笑声。
含珠心中好奇,悄悄挑开窗帘往外望,看不见,她额头挨得窗子更近,却只看到一个撑船的身影。他侧对她站着,衣袍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贴在身上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轮廓……
还没看到他脸,他忽的看了过来。
含珠立即放下竹帘,仓皇退后时不小心撞到桌子,手更是将茶碗拂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含珠心跳快得厉害,捂着衣襟站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他有没有看到她?
看到了又会怎么想?
心不在焉地捡起空茶碗,含珠看看刚刚自己坐着的地方,无比后悔。
船尾。
听到那声并不清晰的闷响,程钰撑船的手顿了一下。
她退得急,他只看到一张白皙俏丽的脸,还没看清她神情,她就逃了。
是在看他,还是看她的妹妹?
程钰回头,看一眼距离他足有五步远的钓鱼的几人,怔了怔,继续撑船。
晌午休息,定王在船尾小解完回来,惊讶发现程钰去掉了鼻子旁的黑痣。
“早该弄掉了,看着就倒胃口。”定王嫌弃地道,就跟他脸上的痘一样,都是小东西,船靠码头时再粘上也来得及。
“我没让你看。”程钰冷冷地回他。
定王气结。
作者有话要说: 恶搞小剧场:
程钰:你倒胃口了吗?
含珠:啊?
程钰:看到我的黑痣,你倒胃口了吗?
含珠怯怯抬眼,飞快又垂下:公子脸上,没有黑痣啊。
程钰:……
☆、第14章
客船行到徐州地界,白日还好,晚上就冷了,含珠早早让人将厚棉被翻了出来。
大抵是水土不服,含珠这两日都不大舒服,怕妹妹担心,自己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含珠悄悄忍着,不想这晚总忍不住咳嗽。含珠难受地翻个身,拉起被子闷闷咳,不知咳了几次,发觉妹妹动了动,似是要醒,含珠不愿惊醒妹妹,悄声下了榻,穿好鞋子披上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里间。
她在船篷里闷了半个多月,极熟悉里面的摆设,小心翼翼地走,不用灯照也没撞到一样东西。外面榻上春柳秋兰睡得沉,都没察觉自家大姑娘起来了。
含珠用帕子捂着嘴,飞快开了门,走到外面,靠在船栏上,才放下心捂着帕子闷咳。
江风卷着湿气吹过,带走她几乎被流水淹没的声音,也彻底带走了她的睡意。
含珠扶着船栏,怔怔地看江心月影。
今日是十五吧?
距离中秋已经过了一个月。
上次月圆,她还跟父亲一起,如今……
含珠仰起头,望天上的明月。
可眼泪不受控制,没有因为她仰头就收回去,而是随着斗篷兜帽一起落下,倒映月色泛起点点微弱的光,继而迅速消失在她掩口的帕子里。
月光清冷无情,不因凡人的愁绪伤怀起任何波澜。
她也无心赏月,捂着帕子无声地哭,香肩轻颤,斗篷下摆随风而舞,如脆弱娇嫩的丁香,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落江中。
船尾拐角处,程钰渐渐皱眉,看她在那儿站了足足两刻钟也没有回去的迹象,他慢慢走了过去,“想跳下去寻死?”
未免惊动船篷里的其他人,他声音放得极低,但又清清楚楚传到了含珠耳里。
她大吃一惊,本能地朝一侧退了两步,抬头,对上他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的俊朗脸庞,那双黑眸古井无波般直视着她。含珠不敢再看,立即低下头,目光瞄向船门。门在她与他中间,进去吧,他好像问了她什么,她理也不理,会不会很失礼?
他毕竟是她们姐妹的救命恩人,那份恩情,远超过他当初胁迫。
只是,他刚刚说了什么?
程钰在她慌乱躲避时就停下了,看着她越发清瘦的脸庞冷声重复:“是想寻死吗?”
含珠抿了抿唇。
她恨过他感激过他,唯一不变的就是怕他,他或许只是出于怀疑才问的,含珠却觉得这话里有斥责之意,连忙摇头辩解:“没有,我,我只是……”话没说完,又想咳了,含珠转身,背对他捂住嘴,发出压抑的咳嗽。
“不想死就进去,船上地方不大,你受寒病了不要紧,别传给我们。”程钰不悦地道。
姑娘家脸皮都薄,含珠更是从没被人当面说过这样的重话,前面哭是因为想父亲,这会儿就是因为面上受不住了,低着脑袋快步走到门前,没看他也没回他,进去后立即关门落拴,逃也似的钻进了被窝。
程钰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带着颤颤的哭音。
听了不知多久,他转身往回走,一回头,却见定王双手抱胸靠在那边。
程钰面无表情继续往前。
“看上她了?”定王抬腿抵在对面的船篷板上,声音低低的,戏谑味儿更足。
出门在外,他也警醒,外面传来第一声咳嗽时他就听到了,正好奇是不是那位藏于深闺轻易不出门的大姑娘,就听程钰起来了,一出去就半天不回来。定王心痒痒跟了出来,可惜那姑娘身影被程钰挡了个严严实实,他没能瞧见模样,程钰难得有动心的人,他怎能不好奇?
程钰脸上没有丝毫动容,“怕她寻死,误事。”
定王不信,盯着他道:“那你为何站在这边偷看了她那么久?刚刚也没有马上回来?”
“前面是拿不准主意她到底要不要寻死,等得不耐烦就去撵人,后面怕她进去后又偷偷出来,所以等了会儿。”程钰耐着性子给他解释,又在定王开口前反问道:“二哥何时变得跟女人一样喜欢胡思乱想了?”
“还不是关心你?”定王放下腿,拍了一下他肩膀,“明年就二十了,身边还没个女人。”
程钰闪开他手,“京城二十没有通房的世家子弟也不少。”
定王想了想,笑了,“也是,其实女人吧,刚开荤时挺新鲜的,新鲜够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不过你可别犯傻,真喜欢就抢来,别因为一个下人拱手将美人让出去。”
别说江家大姑娘与张福只是口头婚约,还没成亲,就是成亲了,以程钰王府子弟的身份,抢来当妾室也不是问题。
程钰没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率先回了船舱。
次日早上被小姑娘呜呜的哭声惊醒。
含珠发了烧,脑袋昏沉沉的,无力攥住妹妹的手,“凝珠别哭,让张叔去请郎中,姐姐吃完药就好了,别哭了,听你哭姐姐更难受了。”
说完看向匆匆赶进来的两个丫鬟,“跟张叔说,去镇上请个郎中来吧。”
幸好此时客船停在一座小镇旁,若是小村落,怕是无处寻医。
秋兰急着往外走,一开门就见自家父亲与那两个公子都在门前守着。
“大姑娘病了?”张叔着急地问。
程钰定王站在他身后,目光也落在了秋兰脸上。
秋兰刚要说话,船忽的一晃,却是张福听到动静跳了上来,“含……大姑娘怎么了?”走到秋兰跟前停下,眼睛往船篷里瞄。
“大姑娘病了,脸上通红,额头发烫,哥哥快去镇上请郎中吧!”秋兰急着道。
张福马上就要走。
“站住。”定王轻飘飘开口,等张福皱眉回头,他看向程钰,“你去,你脚程快。”
程钰看一眼张福,猜测定王应该是不放心张福,怕张福报官惹事,便大步往前走。
张福却认定这二人是要抢在含珠面前表现的机会,闪身挡住程钰去路,强忍怒火赔笑道:“这等跑腿的事就不劳公子了,还是我去吧?”
程钰看都没看他,继续往前走。
眼看儿子还不想让路,张叔暗骂了一句没眼界,过去将儿子拉到一旁,等程钰定王一个离了船一个回了船尾,他才将儿子扯到船头,低声提点他:“你跟他们斗什么气?他们要遮掩身份,怎么放心让你去镇子上?”
“你就知道他们不是打含珠的主意?”张福憋了一肚子的火,指着船篷一股脑都发了出来,“那边船上还有空着的床榻,他不去那边非要跟含珠挤在一条船上,撑船时还偷偷往含珠那边望,不是惦记含珠是什么?现在含珠生病,他还要跟我这个未婚夫抢着邀功,爹你别将他们想的太好了!到了天津,谁知道他们会把咱们带到什么地方?”
“闭嘴!”张叔低声怒斥,“你别忘了咱们一家四口的命是谁救的?人家真想跟你抢人,何必费心救咱们出来?真想稳稳当当娶到大姑娘,你就给我待在前面船上别惹事,触怒对方,小心人家要了你的命!”
张福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他是还需要咱们帮他划船掩饰,否则才不会救咱们!就是看爹你老实好骗……”
他冥顽不灵,张叔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张福也怕挨父亲打,先跳回了另一条船上。
张叔对着码头生闷气。
张婶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