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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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之下,众人大为失望石达开好大的名头,拜上帝会会匪首逆之一,金田城外从容逸去,只以为是个多么英武的汉子,谁知道身材倒是蛮高的,容貌嘛,不过中人而已。
石达开自然也知道众人瞩目于他,长身玉立,任由别人打量,直到看到一个身着亲王服饰的年轻人举步到了园子门口,哄苍蝇一般的挥着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围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王爷发话,众人不敢怠慢,纷纷做鸟兽散了。常大淳认得来人是礼亲王世铎,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给王爷请安。”
世铎微笑着虚扶一下,“是兰陔啊,请起来说话吧。”
“多谢王爷。”
世铎的眼睛在常大淳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在他身边站立着的石达开的身上,石达开生了一副南人颜色,前额微凸,眼窝内陷,配以他长隆的脸蛋,倒并不是很难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炯炯有神,看上去很是精神,“这位就是圣心念兹在兹的石达开了吧?”
“卑职石达开,叩见王爷”
石达开说话之间也是满口南音,世铎听来很觉得有点费神,容他跪地请安之后,摆一摆手:“起来吧,起来吧。”
世铎说:“百姓常言,浪子回头金不换,石达开,你能够有这样一番际遇,既是皇上天恩浩荡,更是你改恶从善的良机,你万万不可自误。”
“是,王爷教训的是,卑职记下了。”
三个人说了几句话,世铎笑着点点头:“皇上召我领你们进去,和我到殿中觐见吧。”
西淩阿亲自搜检过石达开和常大淳的袍服上下,确认没有违碍之物,这才放两个人进去。进到殿中,只见丹陛之上,端坐着大清国的至尊天子,正在含笑向下注视着。
常大淳不提,石达开早就演练过礼法,趋前三步,在拜垫上跪倒:“臣,署理广西巡抚常大淳,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的身后,石达开也跪了下来:“罪臣石达开,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一摆手:“起来说话。”
个人从拜垫上爬起来,前行数步,站到丹陛之下,安详的垂手肃立,任由皇帝上下打量着。
皇帝看了一会儿,对常大淳说:“常大淳,朕在京中,你在广西,虽然路途相隔遥远,却时时惦记着你。”不等常大淳要跪倒谢恩、奏答,他继续说道:“桂省的差事不好做,朕是知道的,你能够在三年之中,使得桂省大治,民情恰然,再不复往日彪悍旧貌,可称是能员、干才。朝廷于你这样的忠贞之士,又岂能无赏?军机处,”
“奴才在。”
“广西巡抚常大淳秉性公忠,才识沉毅,值会匪猖乱,兵事孔殷之时履任桂省,三年间实心任事,厥功甚伟。着加封两广总督衔,赏赐黄马褂,双眼花翎。”
“臣诚惶诚恐,叩谢皇上天恩。”
“起来,起来吧。”皇帝很和煦的笑着,“你是于国有功之人,朝廷对你有褒奖,也是你应得的荣光。”说完,他转眼看向一边站立的石达开:“这就是石达开吗?”
石达开轻打马蹄袖,再一次跪了下来:“罪臣石达开,叩见皇上。”
“朕听过你的名字,也曾经在当年洪逆、杨秀清、冯云山等人所作的供述中,见到过你的事迹。年纪轻轻,就能够有这样的物望,倒是很不容易啊。”
石达开心中一动,常大淳当年曾经对他说过,皇帝对洪秀全最是痛恨,听皇上于旁人都是只称其名,唯有对洪秀全口称‘洪逆’就可以看出此言非虚。心中想着,嘴上答说:“罪臣不敢罪臣年少之时在乡曲之间薄有微明,却不能一心向善,致为洪……逆所蒙蔽,身犯谋逆大罪,便是明正典刑,也难以赎臣罪衍于万一。皇上仁厚之君,不加以挞伐,反倒法外开恩,给罪臣自新之路,甚至罪臣的家人,皇上也多加保全。罪臣感戴天恩,更加深悔往日之非。”
“你身犯不赦,却又勇于改过,朕断没有不包容你的道理。这才给了常大淳便宜之权,准许你下山归顺,本来呢,你在广西人地相熟,任职其间正当可为,不过朝廷有律法,官员入仕,要行以本省回避,所以,朕想,你这一次到行在来,就不必和常大淳一起回任了。你的家人全都住在京中,等到朕回京的时候,你也一起回去,也好和家人团聚一番,可好?”
石达开心中一片悲凉从咸丰二年的五月间归省投案,常大淳对他可谓是关怀备至,除了刚刚抵省,把他投入牢中,要等待朝廷的成议下来,方能安排的一段时间之外,其他的日子,从来都是温语有加。他心中也甚为感念。这一次奉旨到行在陛见,他就猜到,自己这一次去,怕是不能再回到桂省来了——性命即便无碍,有生之年也休想离开京城半步
常大淳还从旁劝解,说皇上年纪虽轻,却是明君气度,石达开难得的人才,而且是皇上金口特为嘱咐自己,要将其招安至麾下的,断不会有他顾虑之事,于是把省内的事情料理清楚,两个人临近元旦,方才启行——新年还是在路上过的。
石达开料事深刻,皇帝果然不允许自己再返回桂省了
在殿中见过石达开之后,皇帝退朝,命人把常大淳传至书房,这也在常大淳意料之中,随着世铎进到房中,再一次跪倒行礼:“臣,常大淳,叩见皇上。”
“起来吧,六福,给常大人搬杌子来。”
“臣谢皇上赐坐。”常大淳屁股稍稍沾在凳子边上,欠身等候着皇帝发问。
想问的话只有两句,皇帝看看外面的天色,时间还很早,打定主意,今天和常大淳多做一番君臣交心之语,于是便吩咐:“六福,今天还有谁递牌子进来了吗?”
“是。恭亲王递牌子进来了。”
“让他先回府休息吧,明天朕再见他。”
“喳。”
六福下去传旨,皇帝这才对常大淳说,“这几年来,你在桂省任上很是辛苦了。”
皇帝说这样的话,自然可以看做是恩宠正隆的表示,常大淳赶忙跪倒,“臣任职桂省,略有微功,全是靠皇上指授方略,将士用命,百姓心向良善所致,臣不敢居功。”
“这件事嘛,我们先不要谈。”皇帝好整以暇的端起**喝了一口,“朕看,这个石达开啊,倒还是心中有君父的,是不是呢?”
“是,圣明无过皇上。石达开于下山归省投案之后,深悔往日之非,听闻皇上更将其家人一体饶恕,并在京中安排居所,更是感怀圣德。这一次和臣北返,来的路上石达开和臣说,他自知罪衍深重,这一次北上,只为能够在有生之年再见父母妻儿一面,就可了平生所望。朝廷于他有任何的处置,他都是甘之如饴的。”
皇帝倒有点奇怪了,“处置什么?难道他以为朕说过的话会不作数吗?把他哄骗到山下来,只是为了将其秘密逮捕,然后在京中处决吗?”皇帝又是奇怪,又是不满——这样的话到了外面给人知道,天下人还会有什么好听的话传传出来吗?
常大淳听皇帝语气不善,心中更加惶恐,“皇上,请息怒,臣有下情上奏。”
“你说。”
大淳碰了个头,“皇上,石达开本是拜上帝会匪逆首领之一,虽然年纪尚轻,却是身符众望,这一次臣能够招降石达开下山归案,不但拜上帝会邪教会众唯石某人马首是瞻,一同归顺者众多,就是残余在湘省境内的悍匪李沅发余孽,也随之下山,同致桂省而来。”他说:“臣以为,石达开有如此人望,自然难免忧惧之意。臣奉上谕,将其安置在桂林城中居住之时,也曾经派人照看,石达开深居简出,与过往同伴全无半分接纳。可见石达开其人性情于万一。”
“嗯,这也算是他识得大体。”皇帝慢吞吞的说,“他在桂林城守营中任职之后,办差如何?”
起石达开的能力,常大淳难掩敬佩,语调之中也来了精神,“石达开年岁轻轻,却是少见的干才。在城守营任上,该员身先士卒,训练极为刻苦。操演之时,桂林城内百姓蜂拥而出,围堵得水泻不通,都当做是平生从未见过的奇景。”
“哦?是什么样的奇景?”
“石达开将麾下所领的兵弁分为三队,每一队二百人,分为五层,各执火枪,枪口对外,命令下达,第一排卧倒射击,随即起身向内,第二排卧倒射击,五番轮换之后,原第一排再度射击,臣也曾经亲临演武场观战,硝烟弥漫之中,对面搭建的草人被射的千疮百孔,不成人形。”
皇帝心中一动,石达开居然懂得近代战争不必要求个人能力,而是靠集结火力,充分发挥打击力量,达到压制、消灭敌人的效果的至意?他能够有这样的认识,自己对他的处理,倒似乎应该改变一下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皇帝又问道,“对了,在你上一次给朕呈报上来的折子中,于石达开下山投案之事语多不详,这一次,和朕好好说说吧。”
大淳答应一声,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第93节石郎觐见(2)
第93节石郎觐见(2)
常大淳到任之初,先将桂省会匪一案的全部卷宗调来,认真的研究了数天:桂省一案爆发以来,外间不闻其详,人云亦云都说是开国以来最大的一起谋反大案,自己人在浙江,看朝廷的京报,听过往的同僚说起,也很是怀着一份好奇之心,今天在南宁的巡抚衙门认真的看过卷宗,虽已经明知不碍,心头还是砰砰乱跳洪秀全等人在桂省经营多年,盘根错节之下,果然是人多势众,阴蓄反志啊
看向坐在一边的闵正凤,正好,对方也向他看过来,目光接触,闵正凤欠了欠身:“大人?”
“九原兄,”常大淳心中喟叹一声,虽然桂省的会匪之事为皇帝在京中传来手谕,施以雷霆手段之下被扑杀在了萌芽之中,不过这样的大案子居然要等到皇帝亲自插手过问方得解决,不论是郑祖琛还是闵正凤,都难逃御史言官的诘问:有个广西巡察道御史,在案子过去之后不久上了一份奏折,内中大兴问罪之师。
认为郑祖琛、闵正凤等桂省官员‘待我皇上于万里之外指授方略,方知晓治下民情、匪患?真不知以上二员在日间所为何等?’除了问责之外,更是把石达开的事情也揪了出来:‘……罗网密布之下,仍为会匪首逆之一石达开从容逸去……该二员扪心自问,能无羞惭愧疚之心否?’
这样的文字上达御前,皇帝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正好,郑祖琛第一次请求朝廷允许他致仕的折子很快也到了京中,皇帝照例挽留几句,后来他再三再四的上折子,便俯准所请,准许他以‘原品级’致仕返乡了。
而闵正凤则不同,一来他的年纪尚轻,还不到四十五岁,谈不到致仕;二来,他在桂省多年,于当地环境、人脉都很是熟稔,自然还要留任,而更主要的是,他身为一省按察使,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他亲自去做,就是安抚、捕获那些已经漏网的拜上帝会余孽——特别是石达开。上谕中有交代,该犯不论身藏何处,都一定是要归案的。
给省内一伙会匪搞得自己几乎连红顶子都保不住,闵正凤羞怒交集,派出大批的差役、弁员出去探查,大约得到的消息是,石达开已经逃离桂省,现在人在相邻不远的湖南九嶷山山区之中逃窜。
他本来有心行文朝廷,请上头降旨,着他跨省追捕,就在折子还没有派折差送出的时候,常大淳履任了。
常大淳到任,最紧张的无疑就是闵正凤了。上官历任各省按察使,于捕盗捉贼一项术有专攻,此番改调广西,其意不言自明,而派来这样一个上官,于他的工作,却绝对是弊大于利呢因为这样的缘故,闵正凤很是慌张、懊恼,生恐给他找到什么错漏之处,大加挞伐,以全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志。
不过常大淳却没有他这么多的胡乱想法,皇帝的意图很清晰明确,石达开虽然是反贼首逆之一,皇上对他却似乎有器重之意,若是能够招安,不但桂省会匪情状可以缓解大半,更加可以为朝廷添一员干才——从常大淳而言,他是不以为然的,不过皇上的谕旨不能违抗,还是先派人和石达开联络、接触一番再说。
至于闵正凤的心情,更加不是他现在要关心的范围,日久见人心吧,想到这里,他拱了拱手:“九原兄?本府此次改调桂省,是皇上钦命所点,所谓何来,想来九原兄也是心知肚明的吧?”
“是。总是职下办差不利,致使本省匪患迭生,上不能抒睿忧于万一,下不能安抚一省之地,卑职职分相关,想来真是惭愧。”
“倒也不可这样说。此次本官赴京陛辞,皇上对我说:‘桂省之地,民风淳朴,百姓心向良善,却只因为念得书少,便容易为人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