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首辅-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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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因为刚才走的有些快,胸膛还在不停的起伏着。
“哦。”嘉靖从京官吏考的案卷上抬起眼来,脸上也是有“胡宗宪和谭纶又胜了一战?”
“不是胡宗宪,不是谭纶,也不是军部的人。”黄锦脸上堆起笑来,“只是胜这一战的人,万岁爷也颇为看重。”
“唔……”嘉靖皇帝向着黄锦伸出手来,黄锦连忙挪着膝盖向前移了几步,从折子里抽出捷报送上。
“萧墨轩?他还会领军打战?”嘉靖皇帝只看了一眼,顿时也有些惊诧,“还斩首百余,擒获数十而无一自伤?”
“这萧墨轩也是万岁爷看重的人,可见圣明无过主子。”黄锦重重的磕了个头。
“呵呵,这萧墨轩是派去赈灾的,怎么又剿起倭寇来了。”嘉靖虽然诧异,可是心里却是欢喜。
“倭寇凶残,我大明人人得而诛之,萧墨轩虽然是去赈灾,可是更知道为皇上分忧,为百姓分忧。古今贤臣,莫过于此。”黄锦又将手里另一份奏折递上,“这便是内阁为萧墨轩请功的折子。”
“赏,该赏。”嘉靖嘴角挂着微笑,边看奏折边说,“只是严嵩要调萧墨轩回京受赏,却是急了些。”
“那万岁爷的意思是?”黄锦知道嘉靖一定有话要说,站起身来,在一边伺候着。
“你们不是常把朕比做大汉文景二帝嘛。”嘉靖皇帝舒坦的伸了个腰,“文景二帝也不是全能,凡事都要他们自个做,哪还顾得过来。饭要分锅吃,事也要分人做,既然有这个才能,如果不能尽其用,便就是朕的过错了。”
嘉靖边说着,边向案桌边走去。黄锦知道主子要有旨意,立刻走过去磨起墨来。
“把这个拿去给严嵩,算是朕给他的回话。”嘉靖提起湘竹狼毫,在纸上一挥而就。
黄锦应了一声,伸头看时,却见纸上仍只写着两行七言绝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渔舟唱晚共潮声。
“叫个人送去便是,你随着朕去太庙祭告。”嘉靖丢下笔来,又对黄锦吩咐道,喜悦之情,跃然面上。
第三十章 夕阳箫鼓
西苑,内阁值房。
“春江潮水连海平,渔歌唱晚共潮声。”严嵩和徐阶接到这两句“圣旨”以后,不禁有些面面相觑。
皇帝老人家是大家,严嵩和徐阶也是大家,可他老人家是出谜的,那两位却是猜谜的,又要难上了几分。
“我只能看出,这像是唐代张若虚那首《春江花月夜》里的句子,但是后一句又有所不同。却不知其中到底圣意何在。”严嵩看了一回,折回身去,扶着太师椅缓缓坐下。
“春江潮水连海平,萧墨轩清剿倭寇倒是在富春江边,其他的在下倒也是看不出个究竟。这最后一句,更是不明所以。”徐阶把自己读过的书全想了一遍,也没找到丝毫灵感,仍只咋了下嘴,摇了摇脑袋说:“这回黄公公也随着皇上去了太庙,要不倒可以问问看皇上有没其他言语。”
“皇上的圣意,历来都有迹可寻,只这一回,虽然都知道是和富阳大捷有关……”严嵩挪了下身体,座下的椅子发出一声清响,“等到晚间皇上要起票拟来,却是要现了丑。可若要仓促决断,又怕是违了皇上本意。”
“渔歌唱晚……”袁讳伸过头来看了一眼,也只是摇头。
“扑哧。”见着几位内阁大学士纷纷摇头叹气,一边正在服侍着的一个小太监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引得几位大学士纷纷侧目。
“小的……小的。”小太监见几位大学士纷纷转头看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解释,“小的只是觉得,这两句诗辞听起来倒像是一首曲子。”
“曲子?”徐阶心头一动,一个箭步跨到了小太监身边,“倒是哪首曲子。”
小太监被徐阶的举动吓了一跳,脸上一片苍白,喃喃说道:“小的……小的……小的不该……拿万岁爷的旨意和曲子比。”
“这便扯到哪去了。”徐阶把脸色缓了一缓,略低些声,对小太监说道:“论起词曲,只要不是淫词秽调,不也是风雅之物。”
见徐阶果然不像怪罪的样子,小太监也才放下心里,往后移了两步,小声说道:“便是那曲《夕阳箫鼓》,那调子的头一句,便和万岁爷写在纸上的一样。”
“《夕阳箫鼓》?”几人听到这个曲名顿时精神一振,这曲名里,正有一个“箫”字,大抵可以和萧墨轩的“萧”字合上。
“箫鼓。”严嵩嘴里轻念一声,心里一惊,“难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萧墨轩借着富阳大捷的威,一鼓作气,扫荡海寇?”
“约莫便是此意。”徐阶点了点头,“那这后面一句,又是什么意思?”
“你可记得那曲子里可有渔歌唱晚的调子?”袁讳略想了下,又对刚才那个小太监问道。
“回大人的话,这个小的倒是记不得了。”小太监见自己刚才一番话,居然让几位内阁的大人找到了由头,心里也是得意,“若是大人想知道,钟鼓局里倒似就有这谱子。”
“赶快去取来看。”袁讳立刻催促道。
不一会儿,等取来了《夕阳箫鼓》的乐谱,众人一起聚过来看,但翻到第七篇的时候,见这一段的段名正是叫做“渔歌唱晚”。
“哎呀,原来如此。”徐阶一拍脑门,顿时恍然大悟,“皇上平日里下的旨意里,不是圣人书里的便就是名句,这回却是借了曲子里的意。我等对于音律又算不得精通,自然不得而知。”
“那为何皇上要用第七篇,用意又何在?”袁讳又把乐谱托在手上,上下翻看着。
“你看这曲子共有几篇?”徐阶伸手在乐谱上一点。
“九篇。”袁讳往后翻了一下回道。
“那九数中居七,又可达朝听者,又是甚么人?”徐阶笑而问道。
“九,七,可达朝听,。”袁讳被徐阶这么一点,也立刻明白过来,“官员品阶倒是共九品,难道是七品监察御使。”
“不错。”徐阶哈哈一笑,“皇上的意思约莫便是要萧墨轩任监察御使,奉旨宣谕浙中诸军。”
严嵩在一边听的明白,心中不禁一抖。昨天捷报传来的时候,他就上了奏折,希望可以把那个在浙江乱窜的愣头青召回京来,好让自己也安生些。谁知道嘉靖皇帝却一个心血来潮,不但不召他回来,还要升他做御使,让他奉旨宣谕浙中诸军。
杭州官驿。
看着何茂才走了出去,萧墨轩冷哼一声,自顾着坐了下来。看着手上的诉状,又不禁思索起来。
自己出京之前,倒也是想过浙江的官员可能在官仓里做了手脚,有了大的亏空,所以严嵩才要派罗龙文来这里,希望可以把这事情瞒过去。当初指望着只管赈灾,若有什么事情,只在赈灾里便可以看了出来。
可现在看起来,事情倒远比自己起初所想的要复杂上许多。一个看似是亏空的亏空,却并算不得是亏空。赈灾自然是必要的,但平日里一些常见的事情兴许比自然灾害所带来的后果似乎更严重,赈得了一时,还赈得了一世吗?
据自己近日来所了解,这大明朝所收的赋税和所征的徭役都是按照人头来算。富人们占据了大量的田地和作坊,所缴纳的赋税却和普通人家并无二致。如此一来,普通人家的负担却是要比富人家里相对重上许多。长此以往,富人愈富,穷人愈穷,如果遇见灾害和家变,豪强又往往乘机兼并田地。到最后,穷人所负担的赋税越来越重,民心渐渐思变,按照后代的话来说,叫生了“仇富心理”。同时,朝廷的赋税也渐渐难以收上来。
难怪张居正做了首辅以后要大力推行“一条鞭”法,可自己现在断是没这个能力,哪怕只是提一下,也会给朝臣和豪强们的口水给淹死。
自己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是防止土豪强乘灾兼并田地,而何家,恰恰是一个最好的树威信对象。哪怕顶着天大的压力,也绝不能松口。
可恰恰又是这个何茂才,去年却顶着天大的风险,办了以粮抵税的事儿。虽然法子不是他想的,但他作为一省布政使,所冒的风险却是最大的。
这是是非非的标准,到底又在哪?
“表哥。”萧墨轩还在那胡思乱想,却听见一声脆脆的唤声在身边响起,抬头看时,却见苏儿托了个小瓦罐,笑眯眯的站在自己身边。
“苏儿炖了锅川穹鸡汤,表哥近来连日操劳,却是要补一下。”苏儿轻轻的把瓦罐放在萧墨轩身侧的案几上。
“唔,好香。”萧墨轩只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透过瓦罐的盖子沁了出来,“没想到苏儿还懂得厨艺?”
“莫要在门缝里看人,却把人看扁了。”苏儿不服气似的扁了扁嘴。
“唔,好。”萧墨轩只喝了一口,便觉得入口鲜香浓郁,不禁赞出声来。
抬头看了苏儿一眼,却见她只是站在那看着自己笑,于是停下了手里的汤匙说道:“只是这么好一锅汤,怎能我一个人受用,苏儿自己又岂能不尝,还有李姑娘那,也是要送些去才好。”
“杭儿和我的早就留下了。”苏儿笑道,“表哥也不必谢我,上回表哥给了让办些酒菜的银子,却还剩了不少呢。”
“呃……”萧墨轩不禁又是一阵语塞。
第三十一章 波中仙子
皇上要下旨升萧墨轩做监察御使,奉旨宣谕浙中诸军。
西苑的内阁值房虽然是全天下守备最严密的地方之一,却也是全天下耳朵最多的地方。只要内阁的大佬们不是在背后偷偷摸摸的说的事情,便成了耳朵们报功请赏的资本。
这个消息立刻便传到了裕王府,传到了萧家。
“什么?这如何使得?”萧夫人只问了一句,眼圈便红了起来,“本来只是去赈灾,没个几天便是可以回来了。现在却要做什么监察御使,还要去和倭寇打战,又如何放得下心来。”
“轩儿也已是不小的,在外闯上一闯也未必就是坏事。”萧天驭轻声劝道,“你护得了他一时,还护得了他一世?”
“倭寇凶残,你叫我如何放得下心来?”萧夫人拿起一方苏绣手帕,贴在了眼角,“你我只这一个儿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
“呸呸呸。”萧天驭连忙打断萧夫人的话,“轩儿也算是升官重用,要说也说些吉利话。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轩儿是做监察御使,又不要自个上阵杀敌。”
“妹妹。”宁夫人也凑过来劝解,“妹夫说的颇有道理,轩儿这样的大才,又值当年,正该是为朝廷,为皇上效力的时候,得几件功回来,又有皇上和裕王爷的赏识,何愁仕途不顺?”
宁夫人这段话,倒是应了后代一句话,“要出名,便乘早。”
“不错。”萧天驭也点了点头,“浙江有胡宗宪,有谭纶,有戚继光,俞大遒,近年来与倭寇交战都是胜多败少,轩儿和他们在一起,决计不会有险。更何况,谭纶也和裕王爷,张司业关系菲浅,他们自然会关照轩儿。”
“是呢。”宁夫人也赶忙拉过萧夫人手来,“还有苏儿在那陪着轩儿,我家那女儿,看着调皮,其实可是会心疼人呢。”
虽然宁苏儿刚刚跑出去的时候,自个有些生气,可是现在转念一想,倒也是个让俩人亲近的好机会。
“苏儿确实是个好姑娘,我也欢喜着呢。”萧夫人被两人劝解了半天,已是稍宽了些心。又见提起苏儿,也是眉开眼笑起来。
“轩儿和苏儿倒也是挺合得来呢,你说不是。”宁夫人咯咯笑着,拍着萧夫人的手背。
“儿大不由娘。”萧夫人微微叹一口气,目光落在了窗外的石榴花上。儿子走的时候,这花还刚在打骨朵,眼下窗前却已是一片姹紫嫣红,“只望他别辜负了皇上和裕王爷的眷顾才是。”
裕王爷……裕王爷正在王府里发着脾气。
“不是说还几日就可回来,怎生又要留在那剿倭?”裕王正用完晚膳,忽得听说萧墨轩被任命为监察御使,奉旨宣谕浙中诸军,顿时袖袍一挥,把一边用来洗手的紫金盆掀翻在地,“咯朗朗”的滚到了一边。
“王爷,那可是万岁爷的意思啊,王爷怪小的又有什么用?”李芳的一张脸苦到了极点,“王爷要觉得闷,皇上前些日子不刚送来个戏班。”
“看戏是看戏,况且一人坐在那,直像个傻子一样。”裕王余怒未消,“好不容易有个说得上话的人陪着,又在浙江不回来。”
“呵呵,王爷倒似是在怪下官呢?”房门外,张居正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张师傅。”裕王爷连忙起身相迎,虽然他是王爷,可张居正是自己老师,必要的礼数还是要的。
“本王绝无怪张师傅的道理,只是略觉寂寞罢了。”裕王这时也觉得自己适才是过火了点,脸上略带了些歉意。
“既然王爷也是无聊,那么不如让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