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首辅-第27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城外大军移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只用肉眼,也渐渐得可以看见从草原上一路奔还的鞑靼骑兵。
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是血,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还是鞑子的,或者是自家兄弟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只站在城墙上,也已经可以感觉到城墙被震动得微微颤抖,图门带领的察哈尔骑兵和苏巴海带领的苏巴海溃军就要进城了。
一部分鞑子把朗得功等人压制在城墙上,另外一部分离得远的,则重新换上了长弓。对着城下瞄去,准备随时压制冲城的汉军。
“别管我……去砍吊绳……砍断吊绳!”朗得功一把推开想要上来扶住他的士兵,弯下腰来,一刀砍断了还挂在自己腿上的长矛。伤口被拉动,又是一阵血箭而出。
城墙上,冲上来的辽东军的军汉们聚成了一团,一点一点的朝着闸门所在的方向移去,几乎每走一步,都会有人受伤甚至倒下,而身边的鞑子兵却是越聚越多。
眼看着离闸门只有八九步远了,可是鞑子兵也知道绝对不能让汉人把闸门夺去。他们也紧紧的聚在一起,死死的抵住企图压过来的汉人,朗得功等人连冲几次,都被压了回来。
马蹄声已经在脚下响了起来,鞑子回城的骑兵已经有人冲过了城门,图门马上就要回城了。
“再来,翻海跳。”朗得功把已经有些卷了刃的钢刀咬在嘴上,刀身上满沾的鲜血顺着嘴唇流了下来,显得更加狰狞可怖,就连压在他面前的鞑子兵,也禁不住后退了半步,为之胆寒。
“再来,这是军令。”朗得功瞪着赤红的眼睛大喝着,每叫一声,都会有一阵血箭中喷射而出。原本赤红的脸庞,也开始逐渐变得苍白。
虽然有些犹豫,站在中间的两名军汉仍然拉成了人弓。
朗得功强撑起精神,刚想踏上人弓,却被旁边冲过来的张大海猛得一把抱住。
“放开我,违令者斩……”朗得功愤怒的挣扎着,想要挣拖。可是由于流了太多的血,全身却一阵阵的泛起一股无力感。
“小虎,帮我抱住将军。”张大海朝身边喊着,被叫的尹小虎一刀砍断了一支鞑子的长矛,让身边的兄弟抵住空挡,回身接过。
“将军,你在辽东军呆了多少年头,我张大海就跟了你多少年头。”张大海把郎得功朝着尹小虎推了过去。
“十多个年头了。”张大海挺了挺身板,深吸一口气,朝着四面环顾的鞑子兵看了一眼,“将军你得势,咱也跟着出人头地;将军你被人瞅低,咱也跟着受白眼。”
“杨老总兵殉国的时候,咱跟着你;去京城见皇上,见萧阁台,咱也跟着你;眼下打鞑子报仇,咱还是跟着你。”
“这么些年了。将军你没亏待咱,咱眼下也是堂堂的百户,朝廷正六品的武官。咱祖孙五代,就数咱当过的官儿最大,回头去地下见了祖宗,也算是有脸了。”
“咱家的爹娘和弟弟,还有个没出阁的妹子,眼下咱大明圣君在位,上头又有萧大人,戚大人这样的好官,军部里有李总兵和将军这般的汉子,咱也不怕他们日后有个饥冷,放心着呢。”
“借将军一句话说,这次咱也壮烈一回。”张大海哈哈大笑,伸脚踏到人弓的胳膊上面,两只手分别在左右的肩膀上拍了几下,“好兄弟,谢了。”
“给我起……”一股强烈的气浪,像是从张大海的胸膛里暴裂而出,从喉咙里面涌出。
“一,二,三……起……”
张大海腾空而起,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直直的朝着门闸所在的方向飞去。
一支支羽箭破空的声音呼啸而过,向着飞在空中的张大海身上飞去,朗得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狗日的鞑子,还记得今个的口令不?爷告诉你,就是操你祖宗……”
张大海全身挂满了羽箭,一把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根门闸吊索,哈哈大笑,鲜血顺着口,鼻一起涌出。又运起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挥刀朝着面前的四根吊索砍去。
第三十一章 生路?死路?
“大汗归营,大汗归营……”鞑子的先头马队一路风驰电掣,朝着门洞的方向冲去。
城门上的城楼上,一阵阵厮杀和喊叫声远远传来,当先抵达城下的鞑子惊愕的抬起头来朝着城楼上看去,胯下马匹的速度却没有稍滞。
“大汗,城上有汉军。”察哈尔部的亲卫兵不安的扬起马鞭,直指城楼上边。
图门冷哼一声,只是催动胯下的马匹。全宁城里,住得几乎都是鞑靼人,又以察哈尔部的牧民为主,往来的外乡人极少。甚至可以说,大部分人都互相认识。
汉人想大规模混进全宁,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细想起来,也只有今天刚进城的那支汉人的商队最为可疑。这些南蛮果然是诡计多端。
这些懦弱的汉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大,难道他们以为kao那么几个人,就能夺下全宁的城门?等进了城,再慢慢收拾他们。
想到这里,图门又是一抽马鞭。加快了马步。
也许是忌惮鞑靼人手中的强弓,而明军的火器在马背上也没有准头,所以明军的骑兵虽然一直追在鞑靼人身后,但是追得并不紧,看上去于是说是追击,不如说是像欢送更多一些。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离城门越近,图门却觉得越不安起来。
打一开始起,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这些南蛮的算计当中。
自个一直以为草原上是鞑靼人的地盘,却给人潜伏到王廷附近还没发现。以为率军杀出城去可以冲跨城外的汉军,可没想到汉军居然摆开了阵势,和自己玩了一场骑兵战,而且似乎还大占上风。直到刚才苏巴海所部被汉军的重装骑兵冲散,图门心中的不安几乎到了顶点。
更让人揪心的是,虽然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可又丝毫找不出到底不安在哪里。
城墙上的汉军看起来确实人数不多,也就那么几十号人,可是……难道他们真的是送死来的不成?南蛮多狡诈,岂会这么傻的送上门来。
这边胡乱的想着,那边胯下的马已经到了全宁城边,只要越过前面十来丈处的那条浅沟,就可以进了全宁。
管他汉人如何狡诈,只等回了城以后闭紧城门,肃清了潜进城的汉人细作,只要等到天亮,这些汉人就会知道大草原上到底谁才是王者。
汉人想夺门?大不了砍断吊索。几千斤重的石闸落下,百来号人也未必顶得起来。
只是……汉人的火器厉害,不知道还会不会使出什么伎俩来。
想到这里,图门又不自主的回过头去朝后面望了一眼,远处一片烟尘蔽天,就连天上的月亮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汉军的骑兵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追在身后,既不走远,也不追上前来。
前面打头的亲卫兵已经当先冲进了门洞,城楼上的动静也小了许多,只是被限制在东边的一小块。一排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城墙的垛口上又伸了出来。
汉人……唉……这些南蛮,为何心里的不安仍然那么强烈,眼看着就要越过了浅沟,图门却觉得像有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在自己的心头上。
“哈哈哈哈……”
忽然,一阵带着几分可怖的大笑从城楼上远远传来,图门不由得微微一勒缰绳,下意思的朝着城楼上看去。
“狗日的鞑子,还记得今个的口令不?爷告诉你,就是操你祖宗……”
紧接着,一阵什么东西被割裂的声音传了下来,图门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顶上去……顶上去……”图门在这一瞬间。几乎像是被石化一般,竟有些不知道进退如何。
“轰……咯咯……”
一阵巨石和黄土相互撞击摩擦的声音,从全宁城的城楼上响起。
原本已经逐渐平静的城楼上,嚎叫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再一次猛烈的响起,而这一切,图门似乎已经充耳不闻,图门的眼里,只有那扇倾斜着徐徐落下的石闸。就像是那块压在他心头的巨石,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咯咯咯咯……咔!”
城楼西边,仅存的木制转轴终于不堪重负,小腿粗细的轴木“咔”的一声断成两截,飞散的碎木和断开的木轴四散飞舞,打到人群中间,四下里一片惨叫。
“轰……”重达几千斤的石闸重重的落到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土。
数千冲到城下的鞑靼骑兵,和图门一样,都是瞠目结舌的看着重重落下的石闸,一时间不明所以。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每一步都会被这些南蛮算计在内,这些南蛮的下一步到底想干什么?图门的脑袋里,在一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西面是跃跃欲试的明军重骑,南边是一路压过来的汉军大队人马,虽然汉军眼下忌惮鞑靼人手中的强弓,不敢直接冲上来,可察哈尔和巴林两部的锐气已挫,贸然冲杀回去,也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
北面本是最大的依仗,可忽然之间,生门却成了死门。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东面。
为什么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被这些可恨的南蛮算计,眼下看起来最平静的东面,会不会是汉人留下的最大的陷阱?
一时间,图门竟有些迟疑了。他转头瞅了一眼不远处垂头丧气的苏巴海,心里更是恼怒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图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就算东面是一个更大的陷阱,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撞上去。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比被困死在自己的城下的好。
战死,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最高的荣耀。即使是战死,也要比被汉人牵着鼻子戏耍要来的痛快。
鞑靼人不愧是马上的民族,图门一声令下,刚刚停滞下来的鞑靼骑兵又一次动了起来。
只不过,即使汉人没有在东边设下陷阱,也未必就是一条生路,对于鞑靼人也说,东转也是相当危险的。全军东转,就等于把自己的侧翼最柔弱的地方完全暴lou在了在后面追击的明军面前。
果不出其然,鞑靼骑兵刚一变换方向,就听明军阵后一声鼓响,在前面追击的骑兵立刻明显的加快了速度。看情形,等不到鞑靼骑兵全部转过方向。汉军就会扑了上来,狠狠的咬上一口。
“大汗,怕是赶不及!”苏巴海忽得打起了精神,打马疾驰几步,从后面追了上来,光秃秃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我宁愿战死也不做一只被关在笼子的狼。”图门只觉得一阵有气无力,虽然察哈尔部的骑兵从冲出城开始,都没和明军正面交过手,可图门却觉得似乎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大汗,苏巴海愿为先锋。”刚才还垂头丧气的苏巴海陡然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苏巴海其实从来不是一个懦弱的人,这只草原上的苍狼。当发现自己已经近乎陷入绝境的时候,突然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图门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沉沉的看着苏巴海。
“巴林部的狼崽子们,跟我来!”苏巴海不等图门回话,直接勒过了马头。
汉军已经逼近,跑在前面的察哈尔部骑兵也许还有机会逃拖,可挂在最后的巴林部骑兵,看起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汉军的最后一击,与其狼狈的逃,还不如壮烈的死。
汉军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响,越逼越近。几乎所有身处在冲锋线上的鞑靼骑兵的表情都开始严肃起来。
苏巴海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深邃的天空。
“我,孛儿只斤。苏巴海,成吉思汗的第十八代孙,巴林部的达尔汗诺颜。”
苏巴海收起手中的弓箭,换上了弯刀和木盾。
“呦呵……呦……”一声听起来近乎绝望的嚎叫,从苏巴海的喉咙里喷薄而出。
“呦呵!”“呦呵……”“呦……”
一声声嚎叫声中,鞑靼骑兵终于也动了,虽然有一部分人没有调回马头,仍然朝着东面跑去,可是更多的人,却毅然的跟着苏巴海转向南方,眼睛里闪着绝望的目光,却依然一往无前。
如果说,这是鞑靼人的最后一战,就让我苏巴海的血,来让它颜色变得更加鲜艳。
苏巴海一路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忽然间,他仿佛感觉到自己正奔驰在三百年前的大草原上。英雄的成吉思汗,正带领他们消灭着一个又一个阻挡在面前的敌人。
只不过……想象中激烈的碰撞,却迟迟没有到来。
汉军没有选择和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