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首辅-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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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我啥时候是小气之人。”萧墨轩身体里面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扯着心里头紧绷绷的。原本想要和她们说起要带兵船下海的事情,话到了嘴边上,又吞了回来。也罢,只说是去浙江算了。
“相公,适才我和妹妹们去了趟钱庄。”苏儿似乎也觉得当着依依和小香兰的面,总是独自霸着相公有些不该。松开了手,由着萧墨轩领着朝后厢房走去。
“嗯。”萧墨轩轻轻的应了一声,没多说话。
家里头的帐目,萧大少爷不可能不知道,分两回从北京运来地银子,只用到龙江船坞上头,已是差不离了,剩下的,恐怕已经不多了。
北京城那边,今年要忙着扩大庄园,怕是一时间也拿不出多少银子到南京来。实际上,萧墨轩近来也正为这事情劳心呢。
眼下指望朝廷,怕是不大可能。而过年前运送了一批钱银去京城,再加上大制福船、火药、火炮和火铳,直浙官仓里的剩余也不算多,。原本盘算着等这个月南洋海贸的船只回头,好从官仓里拨一些银子去清江船坞。清江船坞虽然没像龙江船坞有这么多工匠,可是两个船坞向来技术共享,差的倒也不多,一时担待下,倒是毫无问题。
可眼下海贸的货船大多被佛朗机人扣在了吕宋,萧经略虽然是当着谭纶和田义等人的面拍着胸脯说自个有办法,但自个的办法,也得要有先决条件才能施行的
只是……自家地银子向来都是窖藏,北京的尚书府和南京地经略府,怎么说也要比钱庄地护卫严密一些,不必去花那冤枉钱存到钱庄里头。这几个小东西,忽然跑到钱庄里头去干什么,难道……
想到这里,萧墨轩不禁回头看了苏儿一眼。自己这位夫人,虽然近来对银子的兴趣似乎少了许多,可萧墨轩并不认为她移了性。只要不违公德。又有钱赚,数银子恐怕是她最愿意做地事情。
“相公……”果然不出所料,苏儿像个小尾巴似的扯了扯萧墨轩的衣角,“你说这钱庄可是开得开不得?”
“呃……钱庄。”萧墨轩慢下脚步,故意装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大明的钱庄,眼下并不多,只在大的州府里才有。而且互相之间的银票,也不可能通存通兑,流通的范围非常小。比如南京的德隆钱庄,算是江南最大的号子。但是它地银票,也只能在南直隶的江南一带才能发挥作用。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金融业的概念自然是个原因,但是更大原因却在于交通的不便,以及大明近两百年来的重农抑商。去怪明太祖当年没眼光,自然也不大可能,他有他的历史条件,在农业生产恰恰只够勉强消耗的时候,抑制商业,也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其实商业贸易是非常耗费成本的。
在萧墨轩的计划里。推行农业新作物,以及建立系统地农业研究体系,就是为了首先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而眼下的海贸。是为了扩充整个帝国地货币体系,只有有了足够的白银,才能支撑起一个庞大的贸易体系。在眼下这个时候,可没什么国家储备和外汇储备的区别,只要是黄金白银,都可以拿来用。
当然,最终目的之一。
自然也就是为了建立庞大的贸易体系。而庞大的贸易体系中,金融也是一个重要地组成部分。这个问题,萧墨轩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眼下前两个条件都一个都还没成型,贸然发展金融体系,只怕作用也不大,效果也不会太好。毕竟对萧墨轩来说,可没自家老婆这么对银子有兴趣,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整个帝国。
“钱庄……钱庄生意好吗?”萧墨轩随口回着话。其实暗地里悄悄的竖起了耳朵,生怕听漏了话。
“算不得甚好。”苏儿轻轻的摇了摇头。伸出手来。让自家相公挽着自己迈过了后厅的门槛。
就算是德隆钱庄,其实主要利润的来源也是来自于兑换钱银。从中收取少许手续费。存贷的收入,并不算得大头。除非有大笔钱银,又觉得家里不安全的;就近买卖,生怕路上不安生的商家;或者以钱银馈人,又不想引人耳目地,才会去把银子存到了钱庄里头。比如当日萧天驭拿了银子去给张居正,便就是拿了京城里钱庄银票。
“那你如何想起这桩生意?”萧墨轩呵呵笑道。
“苏儿觉得,若是改一下,兴许便就好了。”苏儿微微的歪着脑袋,看着萧墨轩。
“如何改?”萧墨轩也想听听自己这个机灵地老婆,对这事儿会有什么高超地看点。
“兑换钱银,千者取一;或者存银于此,每年百者取一,苏儿觉得都不甚好。”苏儿在躺椅上坐下,慢慢的说道,“依苏儿看,若是只兑换些散碎钱银,与寻常买卖也无区别。这钱庄一事儿,本该就是引来银子,再借了出去才是。”
“如何,你且再说一遍我听。”萧墨轩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家大老婆。
“这钱庄一事儿,本该就是引来银子,再借了出去,让银子生出银子来,才是正理。”苏儿当真以为萧墨轩没听明白,又说了一遍。
“你……你怎么知道?”萧墨轩张大了嘴巴,下巴几乎要掉了下来。
苏儿这一句话,虽然和贸易金融的理念还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可是银行的基本雏形,已经是说了出来。(注:银行其实一个很古老的词语,在唐朝就有了,也可以叫金银行。)
上回已经弄出了一个“大明超市”出来,这回来的是金融了。萧墨轩站起身来,好奇的围着苏儿转了一个圈。难不成……自家老婆也是穿越来的不成。
“苏儿……你前些年,未去京城的时候,在湖广老家可是病过没有?”萧墨轩瞠目结舌的问道。
“哪里凭有这样的相公,我倒是一直好好的,便是在老家,也从来没大病过,你倒是咒起我来了。”苏儿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悦。
“噢……”萧墨轩脸上微红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甘心,又折回到苏儿面前,却是压低了声音,”你在老家地时候,可是听过一个叫毛主席的名头没有?”
“毛主席?”苏儿不解的摇了摇头,“这倒是哪方的名士?湖广如此之大,苏儿以女儿身,又如何能四处游历。”
“那蒋总统呢?”萧墨轩声音压的更低。
“没有。”苏儿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孙总理?”萧墨轩又问。苏儿继续摇头。
“袁世凯,李鸿章,洪秀全。”萧墨轩一口气报出三个
苏儿脸上泛着红。张着樱桃小口,纳闷的看着相公,却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似的。
“唔……还好不是。”萧墨轩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来,看来自家老婆确实不是穿越来的,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明子民。或者说,她实在是一个百年难遇地商业天才,就算拿她和写出《国富论》的亚当。斯密比,也有得一比。
可惜啊……萧墨轩心里头又是一阵暗暗叹息。可惜苏儿是生了一个女儿身,如果是男子,去取了功名。兴许这大明都不定要靠自个来折腾了。
不对……不能说可惜,萧墨轩心里一个激愣,又回过意来。她是我的。
心里所动,俯下身来,轻轻的在苏儿脸上吻了一下。苏儿正紧张着相公,却冷不丁被偷了香,一只手捂着脸,雪肌里头渗出些血色来。
“我没事儿。”萧墨轩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可是觉得,让百姓把银子存到钱庄里头来,哪怕是给他们些利息,也是值得?”
“相公也想到了?”不但是苏儿,便就是一边的依依,也惊呼一声。小香兰不敢叫出声来,却也是这两个一样,看着萧墨轩,一脸的崇拜。
被自己的女人崇拜……感觉是很好……只可惜。萧墨轩心里头倒生出了几分惭愧来。
“南直隶乃我大明富庶之地,只这南京城内外的百姓。手里头的钱银也不在少数。若是能收了一部分过来。再借了出去,折算起来也是大盈。”苏儿扳着手指头算着帐。
“能借的出去?”萧墨轩最担心地是。如果真的吸取了一部分银子过来,却是借不出去。让寻常百姓家里头来贷款去买地盖房,大明的百姓只怕是眼下还没这个消费思想或者投资理念。而寻常地地主家里,估计也是大多宁可用每年的赢余积下来,再去想其他。在这个小农经济横行的时代,让他们借钱,怕是不容易。
这也是萧墨轩在眼下不敢随意开始着手建立金融体系的重点所在,虽说是对贸易有好处,但是谁也经不起成天亏损呀。
“相公眼下不是奉旨经营海道嘛。”苏儿不急不忙的回道,“苏儿听说,那些买卖的大户,想在相公这里参上一份,眼下都缺着银子呢。”
不错,商人,这个世界上,胆子最大,最有可能第一个吃螃蟹的,就是商人。
“先在南京城里开上一家,看一看风头,在徐图慢进便是。”苏儿又接着说道,“那些来借钱地大户,也可以依着当铺的样子拿东西来抵押,倒也就不怕了。”
先减少经营风险,如果只是一家钱庄,只靠着借钱给那些勇于投身海贸事业的商人们,也应该是能够实现赢利了。而且海贸的事务是萧墨轩在管着,就算萧墨轩以后不管了,也会在朝廷手里。那些商人的钱货,其实都在萧墨轩手里头捏着,基本上是一点风险都没有。
海贸,就算是为了把钱庄搞起来,也得把海贸一事给弄好了。倒是没想到,这两件事情这么快就能联系到一起。萧墨轩捏了捏拳头,干劲十足。
先在南京城弄一个起来,也算是积累经验。日后行事的时候,自然要便利的多。
“眼下整个大明的钱庄,存银子进去,都是要过水的,这南京城地百姓,可是会信得?”萧墨轩还有一个担心的问题。
在大明朝,告诉他们存银子到钱庄不但不收过水,还给利息。这就和在现代,走路上人家告诉你地上有个金戒指一样,只怕十有八九都不会有人信,说不定还会被当成了骗子。
惠丰行眼下在南京虽然也是有产业,可仍是比不得那些真正地本地大户,船坞那里,在普通百姓眼里暂时也根本是一文不名。虽说眼下萧墨轩还任着直浙经略,可这也不代表人家会信他。要是哪天你萧大人拍拍屁股回京城了,顺手把银子带走,难道去北京城找你讨去?
“正是要和相公相商。”苏儿神秘地一笑,拉着萧墨轩坐了下来,“若是相公也觉得好,总该是要出些力气。”
“出力气?如何出力?”难道让我把官印拿去做担保,那可是死罪,萧墨轩一脸不解。
“我们萧家在南京城虽是算不上号,可有两户和相公交情颇深的,却是在这里甚有信誉。”苏儿笑道。
“哪两家?”萧墨轩连忙问倒。
“魏国公府和临淮侯府。”苏儿出声回道。
魏国公府和临淮侯府,和大明朝地年头一样长,在南京城已经扎根了近两百年,是南京数一数二的大户。
这两家的信誉,向来也是甚好。兴许有人一提起王侯家里,就会想起霸占良田,强抢民女。其实这完全是误解。真正的望族,撇下所谓的奢靡不说,最起码在表面上,对自己家族的名声看的比命还重要。大的争斗,兴许他们会使点阴的,但是平日这些买卖上的事情,他们宁可亏上一点,也绝不会把自己陷进去,那岂不是太不值了。
第四章 春
明嘉靖四十二年,三月初九,长江太仓港。
南直隶太仓港,永乐三年,公元一四零五年,三宝太监郑和率领士兵两万七千八百人,楼船六十二艘,正是从太仓港出发,走向了海洋。
一百五十多年后的今天,太仓港虽然已经渐渐淡忘了昔日的荣耀,可是作为东南重地,太仓港依然保持着一丝繁华和聒噪。护岸的石块上边,长满了绿色的苔藓,从码头上伸出来的青石板上,被凿出了一条条横纹,约莫是为了防滑。
三月正是春耕农忙之时,眼下大明的商人,绝大多数并不是纯粹的商人,家里头多少都会有一些庄园。而刚过了年不久,收成还有些日子,手上剩下的又要忙着花消在耕种上,所以这时候码头边来往的船只并不甚多。
岸边垂柳上的嫩芽已经抽出了绿叶,衬着慢悠悠的江水。刚下过小雨的空气,透着一股青草味儿。岸上边坐着几个零星的搬运工,看见有船靠过来,也不甚急着上去揽生活。绝大部分人都回了家忙着农事,剩下的都是家里劳力多的,虽然活计少,倒也不用去争了。
远远的,从江面上摇来一艘海沧舟,自上游而下,缓缓的朝着太仓港码头靠了过去。
海沧舟也算得是福船,但是这个“福船”的名头,确实有些名不其实,只有四百料。和龙江船坞造出的六千料的封舟相比,简直是连儒都算不上。但是与平日里在江河里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