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之战长沙-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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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事情坏在哪里了,唯唯诺诺不敢出声,一个劲把胡长宁往下请,催促他赶快进去。
从头到尾,胡长宁犹如置身事外,闲庭信步一般抄着手踱步子,眯缝着眼睛看看太阳,也许是觉得那带着朱红的金色特别好看,不住颔首微笑。
低着头跟到大门口,小陈生生出了身冷汗,见他被翻译迎了进去,这才松了口气,照准老王又是一巴掌,大虎终于按捺不住,压低声音道:“东家,事情已经办好了,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哪能这样呢!”
小陈眼睛一翻,低吼道:“胡长宁的堂客昨天晚上自杀了!臭X!臭X!她藏了把剪刀在身上,你们为什么没发现,害死个人!”
“呸!你们别做梦了!我怎么可能会跟你们合作!你们害死我外孙,打死我大妹子,害得我们胡家家破人亡,我要是年轻一点,早就上了战场跟你们拼命!共荣?你们也配!你们杀死那么多中国人……”
胡长宁中气十足的骂声悠悠传来,在早餐宁静平和的气氛中带着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小陈眼前一黑,一脚踹向大虎,喝道:“快把秀秀送到乡下!”
话音未落,一阵密集的枪声应声而起,随后,一个浑身血洞的老人被扔了出来。
第二章 **三十三年八月十一ri(3)
真是难得地静,从未有过的静,就像胡十爹走过那些日子,天天静得让人恐慌,特别是夜晚,四处黑漆漆一片,看不到头的黑。
不是已经到头了么?胡十娭毑对着太阳幽幽地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拐杖一丢,大步流星走回房间,径直跪在菩萨老爷面前,无比郑重地拜了三次,喃喃低语:“菩萨老爷,求求你显灵吧,赶快把这些祸害收走,保佑我的宝贝孙伢子孙妹子一世平平安安,保佑念亲无病无痛,保佑打鬼子的几个伢子平安回来,求求你,你老人家就少造点孽,收了我就算哒!”
她趴在地上低低呜咽,哭得浑身瘫软,无力起身。良久,她狠狠捶了自己胸膛一记,咬着牙扶着神龛起来,先去将大门上了锁,摸到厢房,一眼就看到那本《七侠五义》,不知道想到什么,咧嘴一笑,将书夹在腋下,还是找到拐杖,从库房里找出一大壶火油,从厨房开始浇,一路浇到楼上。
书房里,《红楼梦》还躺在书架上,湘湘的字迹已有些模糊,她凑过去仔细瞧了瞧,看不出什么名堂,撇撇嘴道:“有什么好看的,鸡抓雪,都是你们这些人整天夸,把好好一个妹子夸坏了!”
她仿佛看到湘湘得了表扬趾高气昂的模样,像个恶作剧的孩子,嘿嘿直笑。大家都以为她重男轻女,看湘湘不来,其实谁都不知道,她心里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孙女。湘湘一出生,大家都说这个孙女像她,她就特别上心。果然,湘湘越长越好看,像极了她,特别是扎着两个大辫子,简直跟她当年一模一样。
不过,湘湘长得好,加上家里的条件也好了,大家都娇惯,宠出那妹子一副无法无天的脾气,要不是她压着,经常泼点冷水,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想到湘湘的本事,胡十娭毑愈发觉得自己英明神武,腰杆陡然挺直了几分,笑容更加灿烂。
“头发剪了做什么,真可惜!”她抱着两本书自言自语,再度把拐杖扔了,提着火油浇了一圈,直到每个角落都没漏过,这才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一级一级挪下楼,走进湘湘的房间,泪珠断线般落下来,对空气里某个虚幻的笑脸柔柔地笑,“孙女妹子呐,男人死了不要急,好好把念亲带大,到时候记得带他来给我磕头,我下去一定会看顾你们,不像你们那死鬼爹爹,什么事都不管,什么都不管……”
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嚎啕痛哭,迅速擦燃火柴,丢在油壶上。
火苗猛地蹿起,以迅猛之势吞没了厢房,她随之点燃两本浸透了火油的书,将书抱在怀里扑入厢房,朝朗朗青天大吼一声,“天老爷呐,你睁开眼看看吧!”
余音悠悠,随着火苗席卷整个胡家公馆。看到浓烟滚滚,大家纷纷呼救,抬着水前来扑火,只是门落了几重锁,怎么也撞不开,刚刚向胡长宁抱拳相送的老者慢慢走来,不顾那阵阵热浪,在大门口扑通跪下,泣不成声。
远处,苏铁拖着板车慢慢走来,后头薛平安咬着牙在推,板车上的麻布已经染成暗红色,浑浊的暗红液体挂在车轱辘上,许久许久才落下一滴。
PS:这一段写得太痛苦,容我慢慢写慢慢发
第二章 **三十三年八月十一ri(4)
半夜,胡大爹被一阵急促的狗吠惊醒,猛地推了胡大娭毑一把,趿拉着鞋子冲了出来。
秋宝迎面而来,呜咽道:“太爹爹,快去啊,长沙的一家都回来了,都回来了,被苏医生用板车拖回来了!”
“一家……”胡大娭毑失声尖叫起来,被胡大爹厉声喝止,将手塞进嘴里,捂着胸口低低干嚎。
胡大爹绷着脸将鞋子穿好,出门的时候却始终提不起脚,扑在门槛处起不来。秋宝慌忙将他扶起来,胡大爹终于变了脸色,明明很想将这小看人的臭伢子打开,却手脚冰冷,根本无法提起手,而且胸口似压着一块巨石,只剩一口气吊着,上不去下不来,作声不得。
大榕树前的小路上,薛平秋和胡小秋一左一右拖着板车走来,车上放置着一口薄薄的棺木,棺木后的两人皆是举步维艰,摇摇欲坠。苏铁肩膀上渗着血,却似乎毫无知觉,将半个身体撑在薛平安肩膀,薛平安下唇全是血,眼睛有如被人挖去,剩下两个黑黑的大洞,空空茫茫。
胡大爹遥遥停住脚步,冲秋宝喝道:“去请周围所有的木匠来,要他们带上东西,快去!快去!”
秋宝抹了把脸,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山上跑,旁边的八九岁的孩子听到,闷头跟了上去,秋宝一边跑一边双手在空中乱舞,“大头去白岭村!小松去长岭!赶快!”
更多的孩子揉着惺忪睡眼起来,加入他们的行列,仿佛顷刻间,山上树影婆娑,仿佛天兵天将降临。
胡大爹恍恍惚惚走了两步,只觉天旋地转,往小路边一个树墩上一坐,突然很想就此死去。
死了多好,可以长眠在山中,与亲人团聚,与树木鸟兽为伴,遥遥看着田里绿了又黄,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多好!
胡大娭毑披头散发踉踉跄跄而来,就势蹲在他身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强忍泪水道:“我如果先走一步,你让你两个妹妹来管家吧,你不要看女的不来,她们都是很能干的角色,不会搞垮胡家!”
“算啦!”胡大爹撑着她慢慢起身,老泪纵横道:“胡家气数已尽,垮不垮都无所谓了,我以前错了,胡家的女人不会输给男人,都比我强,都比我强啊!”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了两步,薛平安看到他们,眼中终于有了光亮,推开苏铁饿狼一般扑上来,重重跪在他们面前,却什么话也不说,背脊渐渐挺起,脖子渐渐梗直。
“你年纪还小……”胡大爹幽幽长叹,也不问长沙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的必要,当知道胡家被汉jian占了的时候,他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
胡十娭毑是怎样的个性他一清二楚,胡长宁是胡家的儿孙,有那么烈性的女儿女婿,更加不用问。
他们不像他,瞻前顾后,凡事求全,连老脸也不顾,就是为了重庆的一双儿女,他们也不可能当汉jian走狗!
“太爹爹,我不小了!”薛平安似乎一夜之间长大,眸深如海,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道:“胡家怎么收养我,怎么养我到现在,我都记得!”
胡大娭毑将他小小的身体拥在怀里,不敢嚎啕痛哭,将手上生生咬出几个血洞。
“把后事办好,随便你去做什么!记住,这里是你的家!”胡大爹用力拉开妻子,横眉怒目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去准备!”
胡大娭毑终于发了急,瘫坐在地上嚎哭不止,“老倌子诶,你干脆打死我算了!有什么好准备的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出去,一个个抬回来,坟地里一家家都团聚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啰!老倌子,你就做做好事吧,将我钉到棺材里头算了,我也是七八十岁的人了,要我怎么受得了啊,生不如死啊……”
第二章 **三十三年八月十一ri(5)
人们纷纷从家里冲出来,衣衫不整鞋子没穿都顾不得了,争先恐后地来抢着拖车,最后,男男女女几乎把车子抬到祠堂,胡小秋一声令下,将棺木小心翼翼撬起。
看到焦黑莫辨的一团和两个血人,周围的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闷吼,接着,哭声如滔天的浪,随着这阵吼声一层层蔓延,一层比一层来势凶猛,惊得鸟雀凄凄哀鸣,猛兽东奔西逃,山林呜咽声起。
胡大爹丝毫没有看的欲望,脑子里轰隆作响,一步一挪走到祠堂,往门槛上一坐,当场晕厥。
胡大娭毑听出端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一连扑了三步,竟然就势起了身,跌跌撞撞冲向祠堂,胡小秋回过神来,赶忙命人拦阻,只是此时此刻,哪里还有清醒的人,竟让她突破重重阻挡,得以近前。
一声恐怖的尖叫以摧枯拉朽之势从她胸口发出来,随着洪水般的哭声回响在天际,胡大爹幽幽醒转,倚着门口抬手喝道:“别叫了!别叫了!赶快把我的寿木搬出来,先收殓胡长宁夫妻!把十娭毑包裹好送进十爹的坟里,不要停棺!赶快送上山!赶快!赶快!”
无人动手,胡小秋和薛平秋面面相觑,同时跪了下来。
即使是普通人,也会有一场哀悼的夜歌,为他们送行。他们一家三口轰轰烈烈而死,不该如此草草安葬,山上的亲人不会答应,远方的亲人更不会答应!
犹如行尸走肉的苏铁听在耳里,浑身一个激灵,猛地醒了过来,狠狠呸了一声,转头就走,薛平安拔腿就追,苏铁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冷笑道:“你家胡大爹这么有本事,你留在这里还能保住小命!”
薛平安摇摇头,并不出声,等苏铁一走又跟了上来,苏铁急火攻心,抡起手臂要打人,薛平安毫无避开的打算,竟还把头仰起来等他打,苏铁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道:“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薛平安终于开口,抹了抹唇上鲜血,一字一顿道:“想活!但是还想找小姨,更想报仇!”
“有种!”苏铁看到他血淋淋的双脚,眸中掠过野兽般凶狠的光芒,抓着他回头朝祠堂跪下,两人一起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苏铁将他抓到背上,似发狠一般迈着大步离去。
胡大爹怒喝过之后,许多女人都不敢再大哭,憋得满脸通红,一个个无力站起,东倒西歪,泪如雨下。出乎意料,胡十娭毑这次真的发了疯,并未理会他的话,仍然尖利地惨叫,在夜空里传得老远,引出回声隆隆,犹如百鬼夜哭。
“不要叫了!”胡大爹怒不可遏,抄着门后大大的竹扫帚朝她劈头盖脸打来,胡小秋惊呼一声,连忙挡在面前,胡大娭毑尖叫声不止,突然朝旁边的柱子用力撞了过去。
血花四溅中,胡大娭毑软软倒下,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用最后的力气叫道:“打跑鬼子,记得给我们报信呐……”
这一章我慢慢写对不住泪
第二章 **三十三年八月十一ri(6)
苏铁带着人回到湘潭,胡长泰就在等日本人的到来,他们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慢许多,估摸着苏铁他们到家了,陈翻译才引着松本等人姗姗来迟。
胡长泰突然很想笑,这一次来的人着实不少,看来陈翻译盯了不少时日,还一副成竹在胸瓮中捉鳖的架势,倒是松本还算客气,还用新学的湘潭话道了声好。
躲不过去,那就走吧,胡长泰二话不说就钻进车里,松本微微一怔,冷笑道:“胡先生,你不想解释什么吗?”
“没什么好解释的。”胡长泰垂着头看着手掌上深深的痕迹,淡淡道:“我堂弟大女儿一家都是死在你们手里,小女婿在衡阳城里生死未卜,即使他答应进维持会做事,我小婶婶是个烈性子,她老人家也不会答应。”
“你家不是还有两个在重庆么?”陈翻译嘿嘿直笑,“胡家确实满门英烈,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长沙的皇军这次要不是看在苏医生的面子,早就将那一家三口挫骨扬灰,哪里还有全尸送回来!”
胡长泰心脏一阵剧烈收缩,将双手猛地握紧,深深吸了一口气,仍然面无表情道:“出去了,就算死了,没指望他们能回来。”
这一次,连松本都有些动容,轻轻叹了一声,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际,陈翻译瞥了一眼他的面色,用力冷哼一声,闭着眼睛盘算怎么将胡家的财产全部接手。乐不可支。
白塘村仍然一如既往地宁静,年轻人仿佛一瞬间人间蒸发,留下帮忙的人全是老人家,王四家堂客跟胡大娭毑关系最为要好,在门口哭得死去活来,一边为几人整理遗容,不时发出凄厉的嘶嚎。其他人有的折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