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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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女帝同贺琳琅姐妹间的关系一直有些复杂。
先帝当初死于女帝箭下,独孤皇后闻此噩耗后也自缢于宫中。父皇母后皆因女帝而亡,贺琳琅始终有所介怀,为了不看见女帝,她甚至尚未出嫁便自请离宫。
许是念及自己也就只剩这一位至亲,女帝对贺琳琅倒是一退再退一忍再忍,只要是贺琳琅提出的要求,她总会满足。贺琳琅不愿住在宫中,她便立刻命人新修了一座公主府。
所以,宁嘉长公主的地位非比寻常,绝对不能得罪。
这也是谢逐不得不去赴宴的原因。
旁人只知道长公主邀约风光无限,却再不知其中利害关系。姜奉是如此,就连明岩,要是见了这帖子一定也是欢天喜地。
谢逐低头瞅着她,眸色欣然漾深。
没想到,这个只相处了一日的丫头倒不忘挂念他的安危……
“公子?”
贺缈探出手在谢逐眼前挥了挥。
谢逐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好,我会小心行事。”
= = =
长公主府。
夜阑人静,阁楼的菱纹窗框上覆着薄薄一层绛纱。月色凉如水,透过那半挂在银钩上的轻纱,柔和地洒进屋内。
贺琳琅松松盘绾着长发,半靠着榻上的销金枕,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山水画屏发呆。
“噌——”
随着一声异响,灯树上的几根蜡烛突然燃起,一人黑纱遮面从屏风后闪了出来,身形宛如鬼魅。
贺琳琅一惊,猛地坐起身,刚要叫人,却被一把捂住了嘴。
“是我。”
来人掀开黑纱,一双异瞳在昏暗的烛光里仿佛缀着星星点点的碎芒,极是媚人。
贺琳琅面上的惊色渐渐平复,眼底不自觉又结了冰。
甩开贺缈的手,她冷声呵斥,“堂堂皇帝,竟又打扮成盗贼模样行这种勾当,成何体统?!”
贺缈悻悻地收回手,被骂得后退了几步,“长姐……”
“借口称病不理朝政,实则微服出宫,潜进臣子府中做侍婢,简直荒谬!”
想起自己巴巴地进宫探望,贺琳琅觉得她仿佛成了个笑话,嗓音里越发掺了冰碴子。
贺缈不敢反驳,只能岔开话题,“长姐,这长公主府我不宜久待。听说,长姐的曲水宴你给谢逐送了名帖……”
贺琳琅神色微变。
然而下一瞬,她面上就又结回了冰,眼里蕴着霜雪,隐隐还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怎么?我如今连一介布衣都请不得了?你赐他府邸家丁赐他奇珍异宝,难道不是想重用他?”
顿了顿,她冷笑,“如今京中盛传,说他谢逐未来会权倾大颜。既然如此,我自然也要巴结拉拢他,趁这曲水宴的时机,难道有什么不妥?”
“旁人这么做自然没有不妥……”
贺缈咬了咬下唇,想要解释却又被贺琳琅打断。
“若陛下觉得不妥,那我明日就派人去谢宅收回名帖。他是您的新宠,想来我是沾不得碰不得的。”
贺琳琅靠回枕上,不欲再与她多说一句,闭着眼摆了摆手,“陛下请回吧。”
贺缈欲言又止,也明白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只好拉下面纱,转身走到窗边。
顿了顿,她还是开了口,“我不是那个意思……名帖既已送出去,就不必要回来了。只是……”
贺缈微微侧了头,轻声说,“朕希望这不是一场鸿门宴。”
说罢,她便从窗口纵身一跃,屋内的灯树也瞬间熄了烛火。
黑暗中,贺琳琅闭着眼,眼皮颤了颤。
“鸿门宴又如何?”
“大不了你就像处置皇叔一样,也治我一个谋逆罪。”
她喃喃道。
第12章
谢宅。
谢逐一目十行,读书读得极快,仅用了两日不到的时间,就将那日在书坊里买的话本通通都翻过了一遍。
第二日才是上巳节,今日天色尚早,他如今无官无职一介白衣,在府中也是无事可做,就又带着贺缈出了谢宅。
谢宅后门口,姜奉已命人备好了马车。
“公子今日想去哪里?”
贺缈抬手挡了挡日光,眯眼看向谢逐。虽还是初春时节,但因正是午后,日头高照,阳光还是略微有些刺眼。
“去人多的地方。”
谢逐一撩衣摆上了车。
贺缈也紧跟着跳上车,想了想,对马夫说道,“去浮翠山。”
马夫甩鞭,吆喝了一声,驾着车缓缓出了巷子,穿过人群朝城外驶去。
浮翠山在盛京西郊,山不算高但风景不错,半山腰上有个广福寺,平日里去上香的人就多。而这又是春日里,浮翠山上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所以百姓们除了去洛水边踏青,去的最多的地方就属浮翠山了。
而贺缈之所以挑中这里,更重要的原因是浮翠山里浓荫蔽日,大太阳也不会觉着晒。
“吁——”
马夫向后勒了勒缰绳,马蹄踏了几步,在山脚下慢悠悠停了下来。
他跳下车,朝车内唤道,“公子,浮翠山到了。”
贺缈率先撩开车前罗帷跳了下来,谢逐双指捻着罗帷一角,朝四周看了看,“这就是浮翠山?看着和书里似乎不大一样。”
贺缈愣了愣,“什么书?”
谢逐提步跨下车,“鸾台秘史。”
“咳——”
一听到这四个字,贺缈呛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仔细想了想,还真想起书里有一段她在广福寺旁梨花树下初遇裴喻的情节。
贺缈又一次动了想要把写书人抓起来教训一顿的心思。
“公子你怎么……都和你说那书不能当真了!很多情节都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知道了。”
“……”
“那广福寺旁没有梨花树?”
“…………有。”
两人沿着布满苍苔的石梯拾级而上,身边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些烧香拜佛的百姓,一抬眼还能看见广福寺的金顶在半山腰那片翠色中若隐若现。
“广福寺求姻缘真的灵验吗?”
身后传来女子低低的问话。
贺缈不经意回头瞥了一眼,只见一头戴帷帽的女子被婢女扶着提裙上山,面容隐在那帽檐垂下的一围浅纱之后。
看样子十有八九是来广福寺的观音殿求姻缘。
“小姐你就放心吧,奴婢打听过了,京中不少人家都在这广福寺求姻缘。要是不灵,哪里还会有那么多人。”
她身边的婢女出声劝慰。
察觉出贺缈的走神,谢逐也不由侧头看了眼身后的主仆二人。
“奴婢还听说了,就连当今圣上,出宫微服私访时也悄悄来过这广福寺。”
尽管婢女压低了声音,贺缈还是清楚地听见了当今圣上四个字,心里一咯噔,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有啊,据说皇上几年前就是在广福寺求姻缘时,遇上了鸾台的裴喻裴大人。小姐你看,要是不灵验的话皇上怎么会来……”
“啊?陛下来过?”女子有些失望,“陛下苦恋国师多年,这要是广福寺能求得姻缘,陛下又怎会等到今日都求而无果?”
闻言,贺缈眸光骤缩。
谢逐也微微抬了抬眼,眼底闪过一丝流光。
“啊,小姐你说得……好像真有点道理!”
那婢女像是恍然醒悟了似的,也有些懊恼,“连皇上对国师的这份痴心都没能得到成全……”
“算了,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试试吧。”
女子叹了口气,脚下终于加快了步伐,很快便携着婢女越过了贺缈和谢逐。
看着那主仆二人走远的背影,谢逐半眯了眼,眸如深潭,“这也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贺缈脚下不易察觉地踉跄了一小步,低垂着眼死死盯着脚下,那石梯上斑驳的树影被风吹乱,看得她一阵恍惚。
她强颜欢笑,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是”。
没有听到她的回应,谢逐收回视线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有异,不由一愣,“原来所有传闻里这一桩竟是真的?”
贺缈咳了一声,“公子你这就是为难我了,我一个寻常人,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只是这些小道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个人有个人的说法,传着传着就不免失了真,我觉得听听就算了,做不得数。”
“不过,”她扯了扯嘴角,“这个传闻的真实性应该比其他的,要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说着,她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捏的手势。
谢逐会意,了然地点头。
见他低着眼似乎在想什么,贺缈迟疑了一会,慢吞吞地开口试探,“公子……你似乎对陛下的这些逸闻轶事格外感兴趣……”
她身边的臣子,除了景毓对这些话本和逸闻最感兴趣,其余几人皆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周青岸在宫中每每听人提及这些书,俊脸就能吊一整天。而褚廷之和裴喻更是对写书人恨得咬牙切齿。
可景毓是因为有个做女帝第一男宠的“远大志向”,谢逐怎么看也和他不是一类人,到底为什么偏偏一提起她的这些风流韵事他就来劲,满脸都是打破砂锅追究到底。倒真像是那些身负家族使命要进宫争宠,力求坐上皇夫之位的世家公子了……
谢逐沉默了半晌,才笑了笑,“不止是这些……一切有关陛下的事,我都会多问一句。”
“???”
贺缈眼皮颤了颤,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为,为什么?因为……你是臣她是君?”
谢逐唇角的笑意淡了淡,“不是。”
贺缈下意识放缓了步子,就这么在谢逐身后落了好几步,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
她心里隐约闪过一个念头,可只闪过一瞬,她便又觉得是太过自作多情,立刻打消了。
……一定是她想多了。
这样停停走走,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便走到了半山腰,已经能看见广福寺依山而建的众多殿宇。
谢逐在寺门外停下,见他似乎没有进寺的意思,贺缈不解,“公子不进去上柱香?”
“不了,”谢逐摇头,转而朝寺侧的山径走去。
“原来公子不信这个,”贺缈跟上去,小心避让开了那些几步一叩首的祈福人,“早知公子不信,我就不该领你来浮翠山了。”
谢逐淡淡嗯了声,“并非我不信,只是……”
不知想起什么,他垂下眼眸色渐浓,“以前随母亲去过寺庙,那些僧人说我身负戾气罪孽深重,不宜踏入佛寺半步。”
“什么?!”
贺缈难以置信瞪圆了眼。他分明一看便是那种温润如玉、和风霁月的谦谦君子,又怎么可能与戾气罪孽这种词有一丝一毫联系?
谢逐也觉得可笑,他自问从无杀生之念,可十三岁那年他大病了一场,之后母亲带他去寺里祈福还愿,一踏进寺门,他眼前浮现的便是血光滔天。那里的主持说他杀戮太多,与佛门慈悲相冲,若往后不能皈依佛门潜心悔过,便不宜再踏入佛寺半步。
见贺缈震惊地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谢逐无奈地牵了牵唇角,“或许,是前世因果。”
正说着,却见前路被一群蜂拥围着的人拦住了去路,被围在中间的,似乎是个卜卦算命的相士。
贺缈微微皱眉,走上前听了几句,便觉着这不过是个逞口舌之利的江湖骗子,不由冷声插话道,“大颜明令禁止寺观外任何人看相算卦,一旦违令,算卦人与问卦人同罪,广福寺就在跟前,何不入寺求签,非要在这信一个江湖骗子?”
围观的见她和谢逐穿着气度便知是非富即贵之人,不敢再在此处瞧热闹,悻悻地散了开去。
谢逐这才看见坐在路边石凳上,衣衫不整的算命相士。
被贺缈搅了场子他也没恼,反而朝他们笑了起来,“这位贵人,我随缘算卦,虽不合规矩但也不收银钱,就算你招来官府的人,也不会被定罪。”
说着,那相士又仔细看了贺缈几眼,笑容一僵,悠悠起身整理了衣襟,“罢了,原是冲撞不得的人。”
他转身要离开,却在视线扫过谢逐面上时微微顿住,“这位公子……不好进广福寺吧?”
谢逐没有作声,只淡淡地看他。
相士打量着他,又瞥了眼贺缈,忍不住劝道,“过往的因缘纠葛还是趁早放下的好,何必还执意去找那个人?就算找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听了这话,谢逐终于微微变了脸色,眉心不自觉拧成一团,“她到底是谁?”
“公子你在说什么?”
贺缈听得云里雾里。
谢逐欲言又止,上前几步走到那相士身边,低声道,“还请大师解惑。为何我这几年总会反复梦到同一个人,梦醒后却连她的样貌都记不清,却只记得有人唤她的名字?她到底是什么人?”
相士似笑非笑地看他,“你说她叫什么?”
谢逐拧眉重复,“……软软?”
“哎?”
正在后面踢踏着石子的贺缈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