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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颜朝-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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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还有……”
  谢逐似乎想起了什么,抬手探进袖口。
  叫他要拿东西出来,贺缈面上一喜,期待地从榻上跳了下来,扒着谢逐的胳膊,眼巴巴盯着他的手,“是什么是什么?”
  谢逐瞥了她的头顶一眼,起菱的唇角含了丝笑,转而拿出一个长木盒揭开盒盖。贺缈伸长了脖子,往里一瞧,只见一个歪歪扭扭捏得勉强能瞧出人型的面人躺在里面,而那个宛若圆饼的面人脸上,还点了两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小圆点……
  “这……是我?”
  贺缈手指打颤地拈着木签,将那面人拈了出来,强颜欢笑,“真是………栩栩如生。”
  这是谢逐送的。
  这是谢逐送她的第一个生辰礼物。
  很可能还是谢逐亲手捏出来送她的。
  她不可以嫌丑。
  不。可。以。
  看贺缈笑得比哭还难看,谢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里的愉悦毫不掩饰,“阿芮知道你今日生辰,特地学着捏了这个送给你。”
  “阿芮?”
  贺缈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逞强的笑容登时化为惊喜,看那歪胳膊歪腿的面人都不觉得丑了,反倒觉出几分可爱,“原来是阿芮捏的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贺缈没回答他,而是拿着那面人左看右看,眉眼弯弯,“你今日怎么不带阿芮入宫,我之前还答应过她要带她入宫看看的,一直耽搁了。”
  谢逐将木盒递给她,“她今日倒是缠着我想入宫,但毕竟是千秋宴,不合时宜。”
  “……也罢,改日让她进宫住几日吧。”
  贺缈仰头征求谢逐的意见。
  谢逐不置可否。
  贺缈把面人小心翼翼收回木盒往桌上一搁,回到谢逐跟前又眨巴眨巴眼看他。见他仍是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只好绕着他转了几圈,拉着他的衣袖仔细看,恨不得将他的腰带都扒拉下来,看他身上到底有没有藏“惊喜”。
  直到贺缈当真快要把他的腰带扯散时,谢逐才眉心一跳,伸手拦住了她,“成何体统。”
  还没等贺缈跺脚,谢逐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贺缈动作一顿,接过瓷瓶凑到眼前仔细打量。
  “我送你的那副江山雪霁图呢?”
  谢逐侧头看她。
  “啊,那叫江山雪霁图吗?”
  贺缈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身把玉歌唤了进来,让她去将画取来。回头见谢逐意味深长地瞧着自己,贺缈连忙解释,“画我放在寝宫了……”
  “不喜欢?”
  谢逐打断了她。
  “没有!我只是……”贺缈声音越压越低,“看不懂画。”
  让她这人欣赏戏文乐舞也就罢了,对画她却是不开窍许多年,哪怕摆一副价值千金的名家手笔在她跟前,她也瞧不出与自己随手的涂抹有何区别。谢逐送她的画既不是人像,又未曾题诗,着实难为了贺缈,让她琢磨了许久这白茫茫一片的雪景究竟有何意蕴和玄机。
  谢逐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我教你。”
  临水殿同寝殿离得并不远,玉歌很快就将画取了来,在殿内展开画轴平铺在书案上,随即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贺缈站在案前,在谢逐的示意下揭了瓷瓶的盖子,好奇地倾倒了一点在手里,掌心传来微痒的触感。看清那细碎绵密的彩砂从瓷瓶口流泻而下,贺缈微微瞪大了眼,有些不确定,“这是……着色的彩砂?”
  这东西她在大晋时见过,但在大颜却是十分罕见。
  谢逐缓缓抬起修长白净的右手,指腹在贺缈掌心捻了些彩砂轻轻摩挲,“正是。”
  说着,他的手掌包裹住了贺缈攥住瓷瓶的手,视线也移到了她面上,低声道,“来。”
  贺缈不明所以,顺着他的力将瓷瓶移到了画卷正上方,再次倾斜……
  “你在做什么?”
  贺缈一惊,生怕倒出彩砂将画毁了,连忙想要挣开谢逐的手。却不料谢逐牢牢攥住了她的手,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无妨,仔细看。”
  说话间,瓷瓶口已经倾斜,那混着各种颜色的彩砂像流沙一般落在绘满江山雪景的画纸上……
  “!”
  贺缈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画纸上的变幻。
  也不知谢逐在这纸上做了什么手脚,那些彩砂在倒上去的一瞬间竟像是受了指挥似的,宛若流云般在一片雪色里铺陈,相异的色彩却只在固定的某一处晕开。转眼间画纸上便增了几分艳色,多了两人,一男一女,绯裙黑袍,携手并肩望着远处的茫茫雪景和绵延高山……
  “这,这是……”
  贺缈怔怔地抬手,指尖拂过画中女子的异瞳,“我们吗?”
  谢逐抛开瓷瓶,随手从案上抽出一支笔,将画纸上剩余的彩砂轻轻扫开,又添了寥寥几笔,便将那晕开的痕迹在山顶上绘成了天光彩霞。
  满意地看着自己这几日的杰作,谢逐启唇,“这画的意思是,同你看遍江山雪景。”


第94章 
  贺缈低头盯着那画看了许久; 直到谢逐想要抬起她的脸看她的表情; 她才一旋身; 环住谢逐的腰; 将脸埋在了他胸前; 声音闷闷地,“千里江山也罢; 为何是雪景?”
  “第一次见你时; 就是冬日雪景。”
  谢逐垂眼。
  “你不是……都忘了吗?”
  贺缈怔了怔。
  “唯独记得你。”
  谢逐说得轻描淡写; 贺缈听在耳里却又是百感交集; 眼里泛着酸; “都记得吗?”
  谢逐嗯了一声,“你那时被晋帝藏在庄子里,庄里冷清; 你无事可做便一个人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摸索那九连环……”
  那年冬天对贺缈来说意义非常; 所以谢逐一说她就记了起来,只是她没想过谢逐竟然那时候就已经在她身边,暗中保护她了……
  “我那时就躲在墙头上看着你; 见你如此简单的九连环都解不开,简直有些看不下去,恨不得立刻现身替你解了。”
  谢逐半眯着眼回忆。
  “你是不是在心里笑我蠢了?”
  贺缈觉出一丝不对劲。
  谢逐沉默了片刻,“……的确。”
  贺缈噎住; 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既都嫌我蠢了,你还……”
  她顿了顿; 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那时虽蠢,”话一出口,谢逐便察觉贺缈在怀里抗拒地挣扎,于是换了说辞,“虽天真烂漫,人却是活的。不像从皇宫死里逃生后,整个人没了生气丢了魂。逃亡那一路,每每看你用黑布蒙眼,我都恨不能杀进皇宫,问问那伤你的人究竟有没有心肝。”
  “……”
  这是贺缈第一次听他这样细致地说起过往,脑子里不由地浮起那些印象深刻的画面。事实上这些记忆她已经久违了,因为许多年来从未有人同她讲起,更没有人知道。
  只有谢逐,这是独属于他们的记忆,是他们少年时莽撞却悸动的小秘密。旁人……永远无法代替。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么许多阴差阳错,会少耽误多少光阴……
  “陛下该知道在我怀里想别人的后果。”
  似乎察觉出了贺缈的走神,谢逐眼神沉了沉,低头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惹得贺缈瞬间涨红了脸,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我没有……”
  她心虚地转移话题,“我只是突然想起,当年你救我离开时明明已经甩开了北齐追兵进了大晋境内,可还是遇到了另一拨杀手。我一直很好奇那些人的身份……我还记得,那些人让你不用再保护我,言语里透露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意思……”
  谢逐没想到贺缈转移话题转移的如此快,一时没反应过来。可这问题,却一直在贺缈心中盘桓了许久。从知道谢逐是晋后的人那天起,这个疑问就在她心中隐隐扎了根刺,只是危楼对谢逐而言似乎是不可触碰的逆鳞,她便一直不敢向他问起。直到今日听谢逐亲口提起陈年旧事,她才终于问出了口。
  “他们也是危楼之人。”
  谢逐想了想,直言道。
  贺缈微微蹙了眉,“不可能。你们都是娘亲的人,怎么会一个领的是保护之命,一个领的却是杀我的命令。是不是那些人假冒了危楼的身份?”
  她到现在仍记得那些人从天而降,原以为是来接应他们,却没想到为首之人口口声声称楼主另有盘算,让星曜即刻随他们离开,并转头就要置她于死地。
  可那些人口中的楼主是晋后颜绾。贺缈总觉得其中定是出了什么纰漏。
  她的确相信晋后会在某些情况下选择牺牲她来换取晋帝的利益,但却不相信晋后会真的下令暗杀自己。
  谢逐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记忆虽然零碎,可那天晚上的事,他却记得清清楚楚。并没有贺缈想得那样天真,那些人的确出自危楼,他绝不会弄错。只是他望着贺缈,望进那双澄澈的异瞳眼底,却不知该不该将这残忍的真相告诉她……
  可他的沉默,却已让贺缈敏感地觉出了不对劲,“怎么了?他们……一定是危楼的人?”
  谢逐仍是不语。
  贺缈眸光微颤,一丝冷意自脚底生出,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还未等她说什么,谢逐已经紧紧攥住了她的手,似乎不愿让她继续想下去,“我在这里。”
  贺缈回过神,只觉得自己如今纠结那些也已没有意义。她苦笑着将那些念头抛开,抬手抚上了谢逐的脸,“好,有你就够了。”
  她专注地看着谢逐,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让人几乎听不清,“你不会像她一样骗我抛下我的……”
  谢逐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如果说他如今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那就是他希望贺缈从今以后,只依赖他信任他,如此刻一般……
  眼里唯他而已。
  “陛下!”
  玉歌突然在外头唤了一声,声音有些急,听得贺缈右眼皮跳了跳。
  她刚要转身,手腕上却是一凉,一低头便见谢逐正在往她手上戴那对谢家传给儿媳的琉璃钏,微微一愣。
  殿外的玉歌却没给两人继续温存的时间,一声接一声地唤着,仿佛是天塌了似的。
  谢逐轻咳了一声,贺缈才摸着腕上的琉璃钏醒过神,扬声让玉歌进来。
  “陛下……”
  玉歌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同样失了方寸的薛禄薛显,“大晋急报。”
  一听见这四个字,贺缈心头蓦地一颤。
  “长公主……长公主她……”
  玉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薨了!”
  … …
  永初十年,宁嘉长公主于大晋病故。
  据晋帝派来的使者回报,长公主一入大晋便水土不服,尽管有太医院为其开方调养,奈何长公主身子弱,病了数月后还是香消玉殒。噩耗传回大颜,永初帝一病不起,接连罢了好几日的早朝。
  朝野内外流言蜚语不断,都在猜测长公主的真正死因。但无论死因究竟是什么,有一点却是大颜上上下下达成共识的——长公主绝不是简单的因病亡故,其中定有什么蹊跷。
  既然有蹊跷,那就必定得向大晋要个说法。贺琳琅是女帝的嫡亲姐姐,是大颜唯一的长公主,怎么能像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异国?更何况贺琳琅又身负和亲重任,和亲公主殒命便是两国邦交的大事,绝不能用一两句话含糊过去。
  主战派为此事愤慨不已,接二连三地上折奏请,要女帝扣下晋使,逼迫大晋给个说法,若大晋仍查不出真相,便以此为由挥兵南下。因宁嘉长公主出了意外,当初力主和亲的主和派也偃旗息鼓了,于是主战派更是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企图挟群情之愤逼迫女帝向大晋发难。
  所以女帝这病究竟是真的为长公主悲恸难忍,还是为了避开朝堂上的群臣激愤,也就只有宫中知道了。然而即便是女帝称病罢朝,奏折还是源源不断地送进凤阁鸾台,不过却也没送到女帝跟前,全被以照顾女帝为由住进宫里的首辅拦了下来。
  料理完凤阁的鸡飞狗跳,谢逐径直去了女帝寝殿,殿内的宫人正陆陆续续往外撤膳食。
  谢逐扫了一眼,便见那些碗碟里的吃食丝毫未动。他蹙了蹙眉,拦住跟在后头忧心忡忡的玉歌,“如何?”
  玉歌苦着脸直摇头,“陛下还是不肯用膳。大人快进去劝劝吧……”
  寝殿内,贺缈破天荒穿了一身白坐在铜镜前,神色木然,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就连谢逐走至身后也未曾发觉。此时此刻,贺缈满脑子都是那日在城外送贺琳琅出嫁的场景,就连抬眼看向镜中,也能恍惚瞧见贺琳琅难得的笑脸。
  除了那双异瞳,她与贺琳琅的容貌其实有不少相似之处,都能依稀窥见先皇后的影子。从贺缈踏着北齐皇室的鲜血即位起,她在这世间便只剩下贺琳琅这一个亲人。可如今……
  贺琳琅死了。
  是她亲自将贺琳琅送去了大晋,是她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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