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第3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秦良玉拱手道:“张大人,请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口上不积德,没啥子坏心眼。”
张问回了一礼,走到火边,一撩长袍,很潇洒地盘腿坐了下去。刘铤见罢张问的动作,“嗬嗬我日”一声,将手里的酒缸丢了过来,张问急忙接住。
刘铤道:“格老子的,进士啥子了不起,晓不晓得老子是总兵,照面就说那个啥子烂泥…石榴皮,把坛子里的酒喝了,老子就不和你计较。”
“格老子的。”张问又学了一句四川话,又转成官话道,“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喝酒。”说罢仰头咕噜咕噜就猛灌。
秦良玉忍不住道:“张大人,你还是小伙子,别为赌气伤身子。”
张问灌完,将空罐子丢到一边,罐子咕噜噜直滚,发出空响,是喝完了的,张问大喝一声“痛快”,又回到喊道:“抬大缸子来,这种小罐顶个鸟蛋。”
刘铤笑道:“哟嗬,你小子还雄起了?”
“格老子的!”张问先来了一句,觉得这句还真带劲,“武将喝了酒打醉拳,文官喝不得?李白斗酒诗百篇!”
过了一会,两个军士还真一人抱了一个一二十斤重的大罐子过来。张问提过一罐,刘铤以为他又要一口干掉,嘴做成哦型,有些目瞪口呆。不料张问一巴掌拍掉上面的泥,却并不喝,说道:“我喝了这一缸,刘总兵帮我干了那帮盐匪,如何?”
刘铤楞了楞,随即笑道:“敢情你是为这个来的,格老子的,老子一个总兵,手下几万兄弟还在长江里漂着钓鱼充饥,老子有个锤子的空闲干这个!衙门里那些兵是干白饭的?”
“干不下来。”张问想起刘铤唱的那四川民歌,这厮肯定是思乡了,想罢又加一句,“这些盐匪残害百姓无恶不作,我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客家村子,就是四川那边迁到浙江的客家人,被荼毒了个精光,一打听,说是那盐匪头子独眼王,最是看不惯四川人。”
秦良玉听罢笑道:“张大人编故事有一手嘛。”
刘铤也说道:“格老子以为读了两天书,就把老子当猴子耍?跟你说,激将法在老子面前啥子用都没得。”
张问额头上冒出三根黑线,格老子的,老子今晚是白跑一趟?当下又道:“你们不是不是去布政司催军饷吗,你帮我剿匪,我有关系,一定能帮你们催到粮款。”
秦良玉听罢看向张问,也信了几分,毕竟张问是浙江的文官,没点路子是不可能的。却不料刘铤一下就把话接过来,说道:“老子最烦就是走后门的,有本事就上,没本事后边凉快去,格老子这世道就是被你们这帮搞关系的整得乌烟瘴气,在川军里,谁敢走后门?朝廷叫咱们是去打仗,不给吃的,打个锤子,老子一边钓鱼一边回四川去。”
张问冷笑道:“您要真这么干,就是抗旨。还有,这是浙江布政司管的地儿,不是川军。”
秦良玉沉声道:“刘将军,出门在外,把你那牛脾气收起少吃亏,张大人说的有道理。你忘了?刚出四川就得罪了杨镐的亲戚,你不明白?杨镐极可能出任辽东经略,以后你还得小心点,牛气不当饭吃。”
张问道:“还是秦将军识大局,要不秦将军帮忙带兵也行,我也听过您的大名,也差不了。”
秦良玉看了一眼气乎乎的刘铤,对张问道:“让咱们再商量商量,毕竟明天一早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张问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罐子,抱起就咕噜噜猛灌,以为老子不会喝酒?秦良玉一把便夺了过去,张问只得揖道:“告辞。”
第二天一大早,张问便召集快手,并孙千总的百余官兵,开拔出城。孙千总手下那些兵,张问是见识了,全是散漫惯了的烂泥,不顶用,便命他们堵后路,伏击逃窜的盐匪。张问自带衙役快手来到昨天那空地上与匪众对阵。
张问坐在马上,扬着手里的银票,“斩首或活捉一人,赏银十两,斩获贼首赏银五百两,打完立刻兑现。丑话说在前头,谁敢跑,别怪老子刀下无情,还有,老子是从五品朝廷命官,按军法,老子死了,你们都得抵罪……侍剑,你专门盯着,谁要是跑,一剑给我捅了”
稻田边上,刘铤一行人已出城,路经此地,正立马观看。秦良玉见状对刘铤道:“刘将军,一帮匪众而已,不如咱们去帮帮他。”
“不,我就是很想看看,这唱花旦的怎么整。秦将军莫不是没见过比他俊俏的,心疼起来了?”刘铤笑道,自然遭来秦良玉一阵痛骂。刘铤想了想又道:“等会儿我再上,这小子挺能喝,死了可惜了。”
张问拔出佩剑,挥了挥,正欲带人冲杀,突然听到一声疾呼:“相公……相公……”回头看时,见是老婆张盈正骑着一匹马飞快地奔过来。
张问没好气地喊道:“我正要打仗,娘子不在家抱孩子来凑什么热闹?”众人一阵大笑。
张盈策马奔到张问面前,急道:“镍司衙门的事,你上去冒什么险,赶快撤了,让他们自个办去!”
“我就是不信,我大明没人了,对付不了这帮匪众,我是朝廷命官,百姓的事,就是我的事!”张问骂骂咧咧地说道,又想着自己不会武功,对面都是亡命之徒,还是小命要紧,自己的老婆可是高手,便说道,“本官现在任命你为亲兵,保护我,看看你相公是怎么杀敌的。想当初,我在上虞做知县,手提三尺青峰,虎躯一震,万余乱贼吓得屁股尿流……”
众衙役一听也不知道张问是不是在吹牛,不过听着挺带劲。张问一马当先,可不像那专职军人孙千户一般躲在后面,也不再理心急的娘子,手提长剑指向前面,大吼道:“给我杀!”便拍马冲了上去,马队急忙护住张问左右翼,众衙役跟在后面吆喝着就冲了上去,后面有个拿着剑的人侍剑虎视眈眈,谁也不想第一个去试是不是真会被杀。
张盈见状一急,从自己的马上一跃,跳到张问马上,将他抱在怀里护住。张问涨红了脸大吼:“放开我!”
稻田边上的刘铤见状哈哈大笑,回头道:“格老子的,阴盛阳衰!唱花旦的还真敢冲。来人,把老子的刀抬过来!”
只见两个军士嘿哟嘿哟地抬着一柄乌黑镔铁大刀上来,那柄刀,起码是一两百斤!刘铤有个外号,正是“刘大刀”。!~!
..
段十四 叱诧
唔噜噜……前面一个头上裹着脏布的盐匪怪叫着冲向张问和张盈的坐骑,将一把砍刀在头顶上甩得滴溜溜直转,像耍猴子的一般灵活。WwW、QunabEN、coM
“日妳奶奶的!”张问骂了一句,瞬间马背上的盐匪迎面冲近,张问提剑一剑就捅了过去,完全没有招式可言,他也不知道怎么捅才能尽到力道和准确度,结果一剑捅过去的时候,干早了,手臂伸到最长,盐匪人还没到面前。
盐匪的马冲到张问左侧,在头顶上晃悠的刀子,迎头就劈了下来。张问吓了一跳,想跳马躲避,身体又在老婆张盈的怀里,动弹不得。说是迟那是快,张盈出手了,手上已多了一把薄刃。
张问的眼睛被亮光闪了一下,是明晃晃的薄刃反射的太阳光线。薄刃一转,明晃晃的太阳亮光扫了一遍,边上的盐匪眼睛也是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盐匪握刀的手已经连着兵器飞了出去。
一瞬间手腕上的伤口面连血也没有,只听得兹地一声轻响,盐匪的手从手腕上断开。刀子正好割在关节上,如庖丁解牛一般。
啊呀呀,盐匪一声惨叫,手臂甩动之下,鲜血如雨点般飞向空中。
“叮叮……嘡嘡……”周围已经打将起来。正在这时,突然听得一声暴喝,张问只觉得耳膜子呜呜乱响,转头看时,只见丑脸刘铤已经提着大刀冲了上来。
刘铤舞着手里百多斤重的镔铁大刀,像孙悟空耍金箍棒一般轻巧,舞得是呼呼直转,像风扇一般刮起劲风灰尘,连有一段距离的张问,身上的官袍也随风而动。
“咂!”刘铤又是一声暴喝,重刀如从天而降,轰地一声,马前的一骑连人带马被一刀从头顶竖劈成两瓣,血溅如雨,似那飘飞的雨点,又似那漫天的桃花。中刀的倒霉蛋的内脏、肠子洒了一地,花花绿绿的,纠结的肠子、红的心、黄的肝,还在抽*动。
劈开的人肉,滚在地上,还冒着淡白的热气,像马刚刚拉下来的屎。
刘铤顺手向左翼一带,又一盐匪中刀落马,正对面的另一个盐匪见罢勒住马口,吓的瞪圆了眼睛,仿佛眼珠要凭空掉下来一般。
刘铤一声长啸,那呼啸之声,在山川河流、在大明锦绣江山之间回荡。是悲啸泱泱神州,还是在叱诧**?天道谁人能解,他需要一个明主。在这一刻,张问似乎被震撼了,似乎洞哓天机了,一股壮志豪情莫名其妙地在胸中回荡、纠结、爆发。
重刀斜在马左,刘铤挥刀横扫过去,“轰”地一声巨响,刀面打在一匹马腹上,那马惨叫一声,连人带马刮着地皮飞出去。
咚咚咚框框框,那人那马像一枚实心红夷炮弹一般,卷过人群,洞穿阵营。轰地一声,撞在后边的一个土丘上,霎时轰地一声,腾起一团尘土。地面上,四道马蹄划痕。
“嘶……”刘铤座下的马匹向后滑了一段距离,发出一声痛叫,前蹄高扬,刘铤的大刀直指长空。
“日!好猛的武将!”张问看得大吼了一声。
刘铤刚刚冲进来不久,干死三人,匪众哭爹喊妈,扔掉刀枪就开始没命地跑,连滚带爬、如遭洪水。
贼众逃奔,众衙役才想起张问说的奖赏,也没命地追上去捉人,在山后伏击的孙千总所部,也一拥而上,盐匪死的死,被抓的被抓,跑掉的没几个人。连那贼首独眼王也被捉了,他只顾着跑,心慌之下拿刀去捅马屁股,结果被马从背上甩下来,被抓了个实在。
周围的人聚到一块,孙千总高兴得手舞足蹈,不住感谢张问和刘铤。刘铤将大刀扔到地上,军士急忙抬去冲洗。
“张大人,后会有期,老子还有事,不陪你们扯皮了。”刘铤对张问一拱手,翻身上马。
张问赞了一句,喊道:“刘将军放心,军饷的事儿,我一定实心帮忙。”
刘铤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打完野猪皮,咱们再一起喝个痛快。”众人都呆站在原地,目送着刘铤那孤单的身影远去。
张问抬起头时,见一朵乌云遮住了灿烂的太阳。
一行人将俘获的匪众暂时押回县衙,张问叫马县丞签押牌票广集快手防备劫狱,又差人打理囚车,准备押送回省里。
孙千总见罢张问忙乎,愕然道:“准备囚车作甚?”
张问道:“不用囚车,如何将俘虏押送省府?囚车不够,还要多准备枷锁,以防不测。”
“这样的匪众,无恶不作**掳掠为百姓所恶,镍司衙门已经下令,审完供词,直接在富阳县砍了,省得麻烦。”
“镍司衙门让直接砍了?”张问顿时嗅到一股不对劲的味道,镍司衙门是掌管一省刑名的机构,长官是按察使,按察使为一省律法表率,哪有这般办事的?张问又说道:“晌午捉的人,下午才押回来,审了?谁审的?”
孙千总愣了愣,说道:“当然是末将审的……咦,我说张大人,这些盐匪都是罪大恶极之徒,您护着他们干啥?”
张问道:“什么叫护着他们,审案是千户干的事儿吗?俘虏有什么罪,怎么判刑,斩首、腰斩、还是凌迟,是你孙千总说了算的?案犯须押送按察司公审,明正典刑。”
孙千总瞪圆了双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这动嘴皮子还真不是文官的对手,实际上他动刀子也很少有对手…比他差劲。孙千总左右看了看,看见站一旁看热闹的马县丞,一拍额头:“对,让马县丞断!富阳没知县,县丞掌知县职务。”
马县丞忙摆摆手:“不……不,下官不审,这是怎么回事儿?下官瞧着,张大人是从五品,理应张大人坐堂审犯。”
孙千总道:“张大人是盐课提举,和审案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你管他作甚,叫你审你就审,这是按察使衙门,也是巡抚衙门的意思,快审,审完砍人我好交差。”
马县丞有些迷糊,看看张问,又看看孙千总,喃喃道:“敢情张大人不是省里派下来的?你们究竟谁说了算?”
孙千总道:“张大人是半道上船的,咦,我说张大人,敢情您跟到这里来不是帮忙的,是瞎掺和的?”
张问瞪着孙千总道:“谁说了也不算,大明律说了算,谁也没权利枉顾王法,滥用私刑。”
马县丞总算是看明白了,搞了半天,在这里指手划脚一天一晚的张大人,压根不关他的事?只有孙立才是省里差下来的?马县丞当即就问道:“孙千总,您是按察使亲自派下来的?”
孙千总挥舞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