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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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问的人马几乎都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京师。
还有辽东经略熊廷弼虽然还在山海关,但也明确表示了站位,因为张问进入内阁后,曾有许多言官弹劾熊廷弼消极不战,而张问极力庇护过熊廷弼。刘铤和秦良玉也还在山海关,不过刘铤的儿子刘彪、秦良玉的侄女秦玉莲留在了张问的手下。
“大家都坐下说话。”张问伸出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众人入座。有位置的便纷纷坐下,不过人太多,许多穿青色官袍的官员没有凳子,只好站着。
张问回头对朱燮元说道:“朱大人是西官厅的堂官,就由您来说两句吧。”
二人早有腹稿,相互客气推辞了一番之后,最后朱燮元便说了一番冠冕堂皇又没有多少实质内容的话。这样的场合,不可能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大家到这里聚一次,除了祝贺,主要就是为了相互认识一下,以后各衙门在公事上有联系的时候可以方便一些。没过多久,张问等人便离开了大堂,退到了后堂议事。
现在西官厅才刚刚建立,除了主要的几个人之外,只安排了书吏、皂隶等负责日常公座的人员。西官厅办成什么样子,要执行什么政策,都还没有铺开。而今天张问到来,就是为了和朱燮元、沈敬、黄仁直几个人商量西官厅的具体事务。
他们从麒麟门进去之后,渐渐地大堂外面的喧嚣就消失了,后堂里面显得有些空旷,因为百废待兴,许多分司都还没有建立,里面来往的人也就没有几个。
具体设置分司的事儿张问不必过问,他安排了朱燮元等三人来执掌西官厅,他们都是有能力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办;张问要做的事是告诉他们西官厅应该办什么事。
到得后堂,四人分上下坐定,因为没有外人了,张问便直入主题道:“大家都明白了,这次改制,西官厅才是核心内容,组建西官厅,是要形成一支具有战斗力的中央军队。朱大人、沈先生、黄先生都是胸有韬略之人,咱们都说说,如何才能实现?”
朱燮元是个清矍的老头,那张脸一看就给人忧国忧民的感觉,他正色道:“下官有个问题想先问一下张阁老,张阁老是兼着户部尚书……国库能调出多少钱粮到西官厅?”
黄仁直也点点头道:“我一得知大人改东西官厅这件事,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东官厅其实就是以前的三大营,什么都没变,开支也没减少;而西官厅冒出来之后,需要重新调拨款项维持,南方军原本就食于地方,现在调入京师,几万人马要朝廷供养,还有西官厅衙门的开支……这些银子的来源,得要大人先讲明了,有多少银子,我们才能有谱办事啊。”
“时值九月间……户部的开支早就超出年初的预算了,现在户部没有一两银子能调拨到西官厅。”张问说道。
众人听罢默然不语,等待着张问的下文,没有银子还建什么西官厅?张问不可能没有安排。
果然张问又继续说道:“但是这件事因为得到了太后和皇上的支持,所以会从内帑拨出专门款项来支持西官厅,这个你们放心。”
现在的官府衙门一说到银子就头大,于是这里的气氛也有些沉闷起来,朱燮元闷闷地问道:“内帑能调拨多少银子过来呢?”
“一百万两够不够?”张问胸有成竹地看着朱燮元道。
其他三人的神色随即变得活泼起来,黄仁直摸着胡须道:“前几天大人发了一份公文过来,上面提到要西官厅维持精锐实额六万人马,如果有一百万两军费,足可以维持一年多的时间了。”
张问正色道:“不是一年,是三个月,从现在九月间到明年年初,三个月,一百万两军费。明年的开支内阁重新预算。”
“啊?”
张问坚定地说道:“咱们要做,就把事情做好!户部没有银子,内帑还有,先应付着,等朝廷全面改制成功之后,再充实国库,这些你们都不用去管。现在我给你们一百万两,你们用三个月时间把它花完、花到刀刃上。西官厅是精锐,选拔进来的官兵军饷不仅要足饷,而且三倍军饷!”
朱燮元忙道:“不可,张阁老,如果单单西官厅涨军饷,一涨就是三倍,那其他地方的将士岂不是要埋怨朝廷厚此薄彼?”
张问道:“所以我们要尽量做到公平,今后的西官厅,绝不能像三大营那样。西官厅衙门要做的,就是订立一套完善的晋升、淘汰的规矩法令出来。只要是我大明的官兵,都可以选拔进京师西大营;而西大营里的将士如果达不到要求,每段时间就淘汰弱的返还原部,收入符合要求的将士补足。能者多得,公平合理,三倍军饷有何不可?想要三倍军饷者,只要通过考核都可以进来。
现在西官厅要组建两套体系:一是西大营的武官体系,并颁布相应的考核赏罚法令;二是西官厅的监管体系,安排西官厅内的文职官员到各营各部,负责统计战功军需、监察武官是否按律办事、是否贪墨等事宜。通过文职官员的统计,由西官厅衙门决定西大营的人事。为了防止西官厅内部的官员不守律法,西官厅又受兵部、内阁专员的监管。”
黄仁直若有所思道:“这么多年老夫有个经验:哪里银子多,哪里水就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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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三十 选兵
张问和朱燮元等人在西官厅一直谈到中午,午饭就在衙门里随便吃了点。WwW、QunabEN、coM现在这个衙门刚刚起步,大到制定规则、小到督制专门的兵符,都还没有准备好。坐在偏厅里负责笔录的书吏,为了记录事要、纸张都用掉了一叠。
就在这时,有个身穿绿色圆领的吏员在后堂门口说道:“禀各位达人,几位将帅在大堂外边,想见张阁老。”
张问道:“传他们进来。”
过了不一会,就见四个身穿铠甲的将帅从门外走进来,都是张问认识的熟人。章照、叶青成,是几年前张问在辽东时的旧部,现在温州军大营;其中还有个女将穆小青,是接受朝廷招安的白莲教圣姑韩阿妹的表姐,属于张问的后宫一派;另外还有个圆脸莽汉刘彪,是刘铤的儿子。
四个将领先后走进堂中,然后站成一排,“哐当”一声单膝齐齐跪倒,对张问抱拳道:“末将等拜见张大人。”
张问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下暖阁,一一扶起几个将帅。张问面带笑意、态度十分亲切,在扶叶青成的时候说道:“叶将军,你教给我那套剑法,我可是坚持练了一年时间了,找机会咱们比划比划。”
“哈哈……”刘彪等人听罢便笑了起来。
而叶青成则谦虚地说道:“大人青出于蓝胜于蓝,恐怕末将早已不是大人的对手了。”他的身材颀长,面容如削,在四个将领中,气质却是最好,而且因为曾经是个秀才,言行中带着一种其他武将没有的儒雅之气。
张问又说道:“尔等大军驻扎京师,定要约束部下、不要滋扰生事,以好给京师官民留下个好印象。”
章照拍着胸膛说道:“大人尽管放心,咱们到京都一个多月了,何曾发生过扰民之事?咱们这支人马,现在是令行禁止,军纪严明绝无二话。”
张问突然收住笑容,正色道:“此话当真?”
章照道:“军中无戏言。”
“好,正巧今天我到德胜门来了,以后不定有时间……”张问看向兵部尚书朱燮元,说道,“朱大人,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天我就为你们西官厅初选一下将士?”
朱燮元呵呵笑道:“请张阁老安排。”
就在这时,突然门外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张问转头看出去时,只见外面下起大雨来了。张问想了想,说道:“那好,立刻传令南方两营兵马到德胜门外集结!”他回头对朱燮元说道:“用兵部的命令传东官厅监军李朝钦,命他召集三大营各部、也到德胜门外来,就说兵部要选兵。”
朱燮元皱眉道:“没有宫里的圣旨,恐怕不容易调动京营。”
张问道:“改制官厅,已经是批红决定的事儿、并且发了官报:一应兵马都要听从兵部的统编安排,李朝钦会听的。”
“那好,下官即可就办。”
张问回头对章照等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带领各自的人马,到德胜门外去,我稍后就到。”
“末将等遵命。”
……
雨还在下,时值九月,已到了深秋季节,每下一场雨,天气就会更冷一头。张问等官员乘坐轿子来到了德胜门外,他在轿子里听得外面人马吵闹,各营兵马已经到城门外集结了。侍卫为张问挑开轿帘,他从轿子里面走出来后,又有一个人在他头上撑了一把伞。
“牵马过来!”张问喊了一声。
旁边有人忙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还有一个人端了一根凳子过来。张问接过缰绳,对打伞的人说道:“不用给我打伞。”
“大人,雨大,别着凉了。”
张问没有搭理他,直接踩在凳子上翻身上马,从仪仗队伍里策马奔了出去,后面的几个侍卫急忙骑马跟了过去。
雨其实不算大,淅淅沥沥的却很快就把张问身上的官袍打得尽湿。他骑在马上向前面望去时,只见人山人海盔甲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上面刀枪如林。
“都站好了!”张问听见军队前方章照扯着嗓子大喊。他闻声看去,前方的那些兵马阵型比较整齐,看旗帜是温州大营的人马;紧挨着那营兵马西边的是福建大营;京师三大营也来了一些人马,在东边乱糟糟一团、正在整顿队伍。
“张阁老,张阁老……”突然一个尖尖的声音喊道。张问回头看时,只见来的人正是京营监军太监李朝钦。李朝钦身后有个小太监给他打着伞,他一看张问骑在马上身上湿漉漉一片,便回头对那小太监说道:“别打了。”
连王体乾在张问面前都无法装大,李朝钦这些太监更要买张问的账,张问没打伞,他也不敢继续打着。
但张问却说道:“李公公,你打着伞,今天是我要在雨里边选兵,我不打伞无妨。”
李朝钦一脸关切地说道:“哎呀,张阁老,您也得注意身子,别着凉了呀,您看身上都湿透了……这天儿也怪,都一个多月没下雨了,偏偏今儿个张阁老要选兵,它就下雨了。”
张问指着京营那边乱糟糟的一大群人道:“京营那边是怎么回事,叫各营将帅赶快整顿人马,排成队列!”
他又回头对身边的官员说道:“着令传令兵到各营传令:排成队列肃立,没有命令不得乱动!记好了。”
“是,大人。”
后面朱燮元、沈敬、黄仁直等官员打着伞走了过来,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被雨水淋湿的地面被无数人踩过之后、泥泞不堪。黄仁直一手打着伞,一手撸?着胡须笑道:“大人选兵要做表率,老夫年纪大了可受不了寒,还请见谅。”
张问向那几个花白胡须的官员点点头,这些人年纪大了,确实应该体谅。
传令兵正在营队中间穿梭,一面高声喊道:“张大人有令:各营将士排成队列肃立,没有命令不得乱动!张大人有令……”
没过多久,章照所部的人马已经安静下来,站在雨中一动不动;穆小青那边还有些混乱;而东面三大营那一大团人马,最是吵闹,冰冷的雨水、泥泞的地面,加上沉重的盔甲,让他们怨声载道,纷纷埋怨上边检阅军队也不选个好日子。
张问叫来叶青成,对他说道:“你带着亲兵到各营巡查,那些站着乱动、乱说话的人,叫他们都回自己的营房。”
不出半个时辰,京营那边就有成建制的阵营被遣散回去。遣散的那几帮人马,估计平时根本就不操练、毫无军纪可言,站在队伍里说三道四、一会嫌冷一会嫌湿……剩下的人在雨中站了半个多时辰以后,就有点考验忍耐力了,各营都不断有人被遣散回去。张问也亲身感受着在雨中淋着的滋味,他骑在马上没有动,很快就觉得寒冷刺骨,不咬着牙关就得咯咯乱响,嘴唇都冻乌了。不过因为张问比较年轻、身体原本就硬朗,而且每天练剑,他还坚持得住。
朱燮元等老头打着伞、站了近一个时辰,双腿发软,却见张问在雨中一动不动,都对他十分敬佩。
雨水顺着张问的帽子往下滴,而他却将腰板挺得笔直。他稳稳地站在那里,他的坚定感染了身后的那些官员。官员们看到了张问的态度,他不仅坚持在雨中、更会坚持在他的政略上。
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都已渐渐黯淡,雨下得小了,但一直都没有停过。这时候空地上的兵马已经离开了一大半,剩下的人都默默地站在泥泞中,城楼下竟然安静下来、完全不像有几万人聚集的地方。
小雨沙沙作响,细微而缓和。在秋雨和时间的冲刷下,浮躁仿佛已经远去了,剩下的人都很认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