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握天下-第1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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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没有不妥,那么,这个任命只能通过了。
朝臣们颇是议论了一番,但是,齐朗与谢清等人都明白这个任命的由来——王淼与曹芾都对恩科改革进言上书,王淼是反对,曹芾则是支持。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无论是什么态度,只要一心为公,都是值得肯定的。
齐朗当然不会置疑这份任命,尤其是在他保持沉默的情况下,反对会让皇帝得到质问自己的机会。
一些人立刻明白,皇帝是在表示不满了——对议政大臣的不满。
三位议政大臣同时沉默对待皇帝的提议,而响应皇帝的人则得到了奖赏,这不能算是很正常的现象。
很多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朝廷到底需要几个声音?
摄政后妃长时间影响朝廷政事的情况并不罕见,权力交接需要谨慎的态度,尤其是少年君主执政,后妃、权臣,无一不是不安定因素,与元宁在很多事务上的积极态度不同,元宁的中枢总是以稳定压倒一切的惯性运作着。
想要平衡、稳定,变化必须是缓慢的,或者就必须是迅雷不及掩耳的。
皇帝的态度决定着一切,但是,元宁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因此反目的皇帝与摄政后妃,相反,以先例观之,这样的关系基本上还是很融洽的。
阳玄颢与紫苏的关系也基本如此。毕竟,他们还是嫡亲的母子,这般的血缘理应是再亲厚不过的了。
很多年前,谢清就曾说很多事情并不是用孝道就可以说通的。
如果撕开皇室成员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轻纱,赤裸裸的权力才是一切的真正根源。
皇帝流露出的一丝情绪足以让很多人发觉晋身的机会,从而平步青云。
王淼与曹芾便是典型的例证。不过,两位新贵之间显然并不和睦。
同样的书生意气,争论起来自然是针锋相对。
皇帝欣赏他们的锐气,但是,三位议政大臣都不欣赏。离开皇帝的视线,王素甚至难得地端出长辈的架子,教训家族后进,却被王淼一句:“叔父有所教,归第后,淼定聆训,不敢怠,然,官身不领。”硬是顶了回来。
曹芾则要谦恭一些,在齐朗与谢清面前,他谨慎地说:“陛下命下官姑且言之,下官以为陛下亦姑且听之。”
阳玄颢总是年轻的,想到少年意气亦属平常,齐朗与谢清便没有放在心上。
姑且任之吧!
即使如此,要发现王淼与曹芾之间的不同,对齐朗他们来说,还是十分容易的。
王淼的书生气更重些,说直白些,便是将书上的圣贤言论奉若圭臬,在他看来,既有的制度是完美的,世族与寒族各守分寸,公平施政,天下便可昌平。
曹芾的心机要更重些。
“曹芾居心叵测。”紫苏对齐朗说,“我总觉得他在挑动皇帝的情绪。把他外放吧!”
齐朗也有相同的感觉,但是,他只能无奈地苦笑:“我试过了。济州布政司正印的位置都被陛下驳回了。”
紫苏皱眉:“是皇帝驳回,还是曹芾拒绝?”
紫苏必须问清楚。济州布政司是文官中最肥的差使,如果连这个都不行,曹芾的志向就不小了。
齐朗摊手:“陛下问曹芾:‘有个极好的缺,但在济州,卿可愿往?’曹芾说:‘臣才疏,不堪大任,愿在陛下身边多磨练几年。’你觉得是哪种答案?”两者皆有,但是,一时还判断不出曹芾的意向。
曹芾一直任参赞事务的官职,实职正印从未担过,皇帝驳回,倒也有情理之中,毕竟济州布政司掌着朝廷的大部分税赋,不能等闲视之。
紫苏不喜欢曹芾,最初是因为他与尹朔走得近,现在自然是更加不喜,但是,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即便一个朝臣挑唆两句,母子关系若当真破裂,那也不是那个朝臣的原因。不过,一般来说,那个大臣都会当作替罪羊。
因此,紫苏听齐朗如此说,便没有再言。
齐朗本也以为此事就此揭过,紫苏会等等再说,怎么也至于到草木皆兵的状况——不过是近臣而已。
到岁尾年初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祭天祭祖的几件大礼事。这一次,阳玄颢格外上次,命几个近臣不断传话,几番折返,务求将皇帝的意思交代清楚,与礼部、宗人府等各处沟通得当。
阳玄颢到紫苏那儿请安,没坐一会儿,求见请示的事便催了好几回,紫苏也不多说,几句“身体如何?”、“不要劳累。”、“多加保重。”之类的例话便让皇帝离开了。
几次下来,紫苏便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不如让那几位到礼部、户部当值吧!省得那么多大臣不明白皇帝的心思!”
这话别有深意,阳玄颢一时摸不清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没敢应,也不再派人去指点安排了。
过了正旦,几个大庆典结束后,紫苏又提这件事:“这次的庆典办得不错,皇帝身边的几位看来都能担重任了,近臣毕竟不是正经官职,那几位都是恩科大考入仕的士子,还是放到能做事的位置上吧!”
阳玄颢把这番话的意思转达给王淼与曹芾。王淼觉得无所谓。天子近臣虽然好,但是,终究不是仕途的正经职位。曹芾也沉默不语,却给皇帝使了个复杂的眼色。
阳玄颢找了个机会与曹芾独对。曹芾直接就跪了下去。
“陛下,太后娘娘这是要断您的臂膀。”曹芾的动作吓了阳玄颢一跳,紧跟着的话更是把阳玄颢惊得拍了桌子。
“放肆!”阳玄颢的语气狠厉,眉头也皱了起来。
曹芾却不惊惧,一拜之后,又道:“臣是放肆了,臣也担不起‘臂膀’的名声,但是,陛下的身边可有担得起这个名声的人?”
阳玄颢冷笑:“你倒有自知之明。”
曹芾听皇帝的语气和缓了许多,心中更是镇定:“臣不能执掌权柄,但是,对自己还是把握得住。臣在陛下身边不久,但是,已经了解,陛下左右并无心腹之臣。”
“元宁天下都是朕的,连这点骄傲都没有,朕做什么皇帝?”阳玄颢冷言。
曹芾其实已摸准了阳玄颢的性子。这位天子什么道理都明白,却未必能做到。因此,曹芾也不与他辩,直接叩首,道:“臣纵死罪,也不得不言——若此为陛下之意,臣早已接旨,何必多言,可是,既是慈谕,臣不得不为陛下忧,为元宁忧。陛下,朝廷权柄岂在慈和宫?”
“越说越放肆!”阳玄颢连斥责都懒得去说了,语气冰冷,“朕不想再听你的放肆之言。回去等调令吧!”
曹芾默然退下,满脸的不甘。
回到家中,门一关,曹芾便大笑,妻子不解,等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才开口询问。他一拉夫人的手,说得兴高采烈:“夫人,为夫要走运了。”
“什么?”曹夫人愕然。
“说了你不懂,反正,为夫得到皇帝的信任了。”曹芾轻笑。
曹夫人也不多问,却也奇怪:“夫君之前曾说,朝中掌权的是太后一系,皇帝的信任又有何用?”
曹芾笑意稍敛,叹了一口气:“不错,确实如此。只可惜,当初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想回头也来不及了。书生意气啊!”
曹夫人不懂这些七转八绕的名堂,见丈夫的情绪有些低落,便笑道:“反正夫君自有道理,妾为君贺。妾为夫君做几个小菜吧!”
“好!”
妻子离开,曹芾便换了衣服,坐在榻上,寻思下一步该如何。
曹芾与郑秋的关系极好,当年郑秋伏诛后,他一时激动,便站到尹朔一边,现在想来,他只能摇头。即使在尹朔一系,他也不得意。尹朔本就清正公平,他又不是心腹之人,所得的提携有限得很。等尹朔致仕,连这种提携都没有了,更需要小心别人清算自己,他便只能一再地让自己低调。不过,那段低调的时间也让他想明白了许多事。这一次,从上书言恩科改革开始,便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豪赌。
他赌的便皇帝没有心腹之臣。
他要做这个心腹。
直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至于以后,只看皇帝说的调令了。
仔细稻盘算了一下,曹芾估计皇帝会将自己放到户部。王淼实在是书生气太重,否则,当时,他也不会鼓动着王淼一起上书了。
当然,他也必须考虑万一的情况。
曹芾苦笑。若不是户部,只能说他赌错了。
大丈夫在世,岂能没有一番作为?
即使赌错了,至少他努力过了。应该可以了遗憾了。
阳玄颢与曹芾的一番话报到紫苏那儿时,紫苏正在礼佛,一边念着佛经,一边听叶原秋禀报。
佛事结束,紫苏站起身,回到寝殿,擦了手,才对叶原秋道:“这个曹芾很有胆识,可惜用错了地方。”
叶原秋明白太后的意思,见太后也不像要回应的样子,便没有作声。
紫苏只说了曹芾,没有再说自己的儿子如何。
等了两天,阳玄颢命吏部下了调令。王淼调礼部任主客司主事,曹芾调兵部任考选司主事。
曹芾接到调令不由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进了家门,仍然有些昏昏噩噩的。妻子见状,以为他不遂心,不好安慰,只是下厨做了几个好菜。等菜摆出来,曹芾终于回过神,见一桌好菜,便笑道:“有口福了!今日果然走运!”
曹夫人一听这话,便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没有带出来,只是笑道:“夫君可要用酒?”
“不错!今日要饮一盏!”曹芾连声道。
他本以为能到户部已是不错,没想到是兵部,还是负责调兵的考选司。
这一次,他何止赌对了,简直可以说赢大了!
看来,他还是小瞧了皇帝的图谋。
赵全将调令告诉紫苏,紫苏提着笔沉默了一会儿,摆手让赵全退下。
等到叶原秋来请示午膳的安排,紫苏选了菜,才低声道:“去查查,调令是谁的主意。”
叶原秋点头,拿着菜单离开。
到了晚上,叶原秋服侍紫苏睡下时,才回禀了此事:“皇上昨晚点了燕妃侍寝。”
紫苏没说话。
到拔禊的日子,皇族宗室都到素河边濯洗。孩子们玩疯了,紫苏等人只是看着,永宁王妃来请安时,她半真半假地道了一句:“王妃到长和宫的次数比到我那儿还多了!”
倩容却不惊不惧,笑道:“郡主的婚期将至,谢相说要多请示皇后娘娘,臣妾也是不得不去!等忙完了,臣妾到慈和宫给娘娘您请罪。”
二月没有成婚的好日子,三月中,谨宜郡主与谢栉完婚。王府仪宾都有殿前校尉的职司,多是虚衔,谢栉却是实授。
别人当是谢家与永宁王府的本事大,却不知永宁王妃上慈和宫“请罪”,紫苏说:“皇后也可怜,家人也难见一面。”
永宁王妃本来只是虚应着,并未当真,但是,紫苏跟着便道:“最近少走动,宫卫都看着眼生了。”
永宁王妃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由皱眉,也上了心。
夏承正接到妻子的信,询问如何应对,夏承正想了想,回信让妻子不要做什么,他自有办法。
第三十五章 暮云长风(中)
《元宁实录…顺宗卷》
崇明十五年三月二十九,周扬犯茂集,劫掠而去。帝惊怒,诏下镇北大将军府,曰:“尔矛尔盾,民脂所得,犯我疆者可攻,伤我民者何守?”诘责之下,永宁王请罪。
元宁皇朝从不对外虏忍让。世祖皇帝签了一份城下之盟,年年请罪于庙,从不敢以功业**;而太祖皇帝自立门户时,便说:“安我同胞,传我薪火,国祚长绵。”
其实,一次劫掠,根本不需要永宁王过问。邻近茂集的漳关总兵当时便出兵救援,并以牙还牙,越境十里追击,全歼那股散军,元宁军民伤亡很小。阳玄颢有些小题大做了。
永宁王对于皇帝的诘责并无不满。事实上,在他看来,镇守一方,却让治下之民有所损伤,无论如何都是过失,即使是小题大做,也不能否认,是自己的疏失才导致有题可做的。
对纳兰永的沉思,夏承正觉得不解:“亦同为何不言?”宴请中使之后,回到行辕,夏承正才开口询问。
纳兰永抬头,便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显然,发觉他不对劲的并非永宁王一人,这里在场的人都有所察觉,只是由永宁王问出口是最妥当的。
永宁王的亲信都在,不止幕僚,还有几位驻地靠近行辕的将军,对纳兰永,他们都不陌生。
纳兰永习惯性地笑了笑,又觉不妥,便有些狼狈地道:“属下在想此事前后的反常之处。”
幕僚们都明白地点头,几位将军皱了皱眉,想告辞了,夏承正却摆手让他们坐下,径自问纳兰永:“怎么说?”
“周扬劫掠的只是一个边贸集镇,陛下何至于如此快便知道,还诘责殿下